第78章 鬼影凝实弑戮,帝虚踏立新旗。天网中伤缓甲碎,也竟逃空井碎

“钟先生,两百米后左转。”鬼的一部分意识寄托在钟南身周的微观世界中,追兵被他一人挡在中央甬道,甚至还有余力为钟南指引方向。

钟南意识到自己距离机库越来越近,那里重兵把守,可他身上连把刀都没有不免有些担心。

“右转。”鬼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局紧张,钟南也只能硬着头皮奔跑。

咚——

钟南转身抱头,迸出的碎片从他头顶呼啸而过,黑烟混着火星几乎将他淹没。

“翎纱,钟先生到了。”

转角处走出一人,与鬼相似,只是细看去才能分辨出是两个人。

“收到,我接到钟先生了。凌仲,你可以向我转移了。”

黑烟淡去,钟南身后是一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钢墙,将破皮尽数挡下。

“钟先生,我是魏翎纱,在我说完这这句话之后的十二分钟五十六秒,您的安全将由我单独负责。”

钢墙消失,魏翎纱跨过那两具尸体,走到钟南身前,伸出手。

“很高兴和您认识,我有幸研究过您的卷宗,受益匪浅。”

魏翎纱闲庭信步似的走在前面,转过最后一个岔路,目光透过可以俯瞰整个机库的舷窗,地上的尸体或跪或躺,护卫机库的两个大队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能站起来的人。

“很高兴能够给你提供一些帮助。”钟南在某具尸体身上拔出短刀,将外扩模块卸下,只留正常大小的本体握在手上。

“先生客气了,在行动前阅读您的档案时,我就很惊喜。如果您愿意,战争结束后武宣能够为您提供最好的条件,我在武宣空天军参谋教育大学预科学院时,我所熟悉的几位导师他们都很崇敬您,因为档案和情报保密,他们一直很遗憾。”

气氛逐渐轻松,死里逃生的紧张感缓缓释去,魏翎纱把钟南送上船,又看了看时间。

“先生,我还需要执行警戒……”

“明白,我去驾驶舱。”钟南笑了笑,那一点点在心底潜藏着的担忧,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

魏凌仲从EMP冲击和磁扰雾中走出,不知道哪个参谋又要掉了脑袋。

跨立,抓握。

长枪,亮银,挑着光,晃乱人眼。

“再上前,生死自负。”

随着话音散落的,是他的身影。

可追兵之中,却无一人真敢上前。

寒蝉若噤。

只是引擎越发灼热,很快,甲板上只留下一道残影。

十二分钟后的第五十七秒。

钟南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他向着从未幻想过的崭新的自由人生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亚光速,舷窗将可见光重新调节构象,让人能看到这一秒的主要外景。

人群,追兵,还僵在那里,直到方千秋走到他们身后。

他们挤着,向两侧让出一条路,却没人敢越过那条不存在的线。

直到,方千秋穿着龙袍,亲自踏过那道线。

“陛下!臣等死罪!!”

方千秋回头,自己的亲信跪下一片,不敢抬头,恐他为野兽。

这种恐惧,却变成了忠诚与崇拜的源头。

“将功折罪,救驾之功,已抵你等死罪。”方千秋拂袖穿过跪地与他齐高的甲群,无人敢动,像是一群活着的尸体。

“传旨,各教廷可以启动神谕计划了,宋副使迁中书省,协领银锦司,秉统战特权,启用寻阳为陪都,朕将与帝国,与帝国公民,”方千秋一步步走上舰桥的高台,每一个注视着他的参将都由衷地感到自豪,“共存亡!”

“共存亡!”

烈日悬空。

细密的小雨却绵绵不绝,湿冷,落在地上却没了痕迹。

新送来的消息让人的心更冷。

“部分动员已经彻底到了征无可征的地步了吗?”

韩纤悸将文件拿起,又放下,阳光将纸张抓住,又被抽离。

他们快要没有支撑战争最基础的资本了。

桌子上,阳光照不到的一角,靖雪、夜兹、广铃、矢冀四系扩招入伍的拟批准文件正被藏在阴影里。

用向往且勇敢追求平等、自由、解放与幸福的人,去拯救,去守护那些,在观望,在等待,不敢甚至是不愿付出的人。

是错误,还是毫无价值。

“报告!首长,出事了!”

网监观测到的数据在短短半个小时就达到了一个顶峰,刚建立不久初见成效的社交网络,却将一种从未意料过的思潮无限放大。

征兵的问题彻底被抛于脑后。

或者说,征兵问题的根源,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暴露在他们面前,甚至,是以一场舆论灾难的形式。

柳正文将特战舰队交给总参谋部直接指挥,急匆匆从前线赶回后方。

四十年,还是太久,久到足够让方千秋培育出一代承载着他的帝国价值观的年轻人。

他不需要他们会打仗,也不需要他们能够为社会创造什么样的价值和财富。

他们只需要成为巩固这个层层压迫社会的思想砥柱。

比起那些在斗争中被清剿的新贵,或许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才是帝国的柱石。

“哥。”

黑暗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哥?”

失血让柳正恭的体温开始失控,他有些抑制不住地发颤,可他刚冷静下来,就发觉手中的温热正在流动。

“哥!”柳正恭压着声音,却还是张大了嘴,呼吸好似被阻塞,又失了声。

“我没事,没事。”柳正祭摇摇头,失血的虚弱感让他几度要睡过去,“船上还在混战,我们的时间不多,得赶快想办法混到机库去。第二速备的增援要上来了,我们还有机会。”

柳正祭靠着舱壁,抬起手,却不小心把血抹在了柳正恭的面甲上,“别怕,你看,哥还能打呢。”

“哥,太黑了,我看不见,我,我害怕……”柳正恭带着些哭腔,握住他的手,捧在面甲上。

“不怕,平远不怕,红外成像和热成像都没工作吗?”

“我重启过了,还有自检,都不行……”

“走,我们离开这,相信哥,哥会带你杀出去,不怕,就和离开云梦时一样。”

从锦帛到逢春,柳正文只用了四个小时,轮换补给的重攻舰队某部若不是收到了情况通报,火控雷达怕是在这艘维持在极速的穿梭舰进入重力场中段限速区时,就完成了锁定和武器预热。

“同志,请注意你的袖扣、腰带还有衣摆。”

柳正文火急火燎地赶来,进入补给舰队总部驻地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不是韩纤悸,甚至都不是指挥部的任何一个参谋、指战员,反而是两个三军纠察。

“同志,请报上你的单位、姓名、职务,另外,仪容镜就在这边。”

柳正文有些心虚地低头扫了扫身上,又顺着纠察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镜子近极了,他站在那就能看到自己风尘仆仆军容不整的样子。

“抱歉,两位同志……”

“首长,营区内实在没地方停车了,我给停在外面了……”柳青跑过来,远远地终于看见两个纠察,脚步突然放的极缓,话也不说了,几步路将军装捋地笔直。

“同志你好。”柳青在柳正文身侧立定,向两人敬了个简短的军礼,而后把军官证递了过去,“我们是从锦帛前线紧急返回的,具有保密级别,你们可以了解我的身份证件和任务命令,以配合你们的工作。”

“首长同志,我已经在纠察系统备案您的单位,并同步上报到了总参谋部的纠察系统。”纠察将军官证还给柳青,向两人都敬了个简短的军礼,“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以及前线同志的牺牲与付出。”

柳正文与纠察擦肩而过,柳青走在柳正文平行身侧,向后转头,正看到那两个并排,机器似得离开的纠察。

“公子,行伍生涯十来年的第一次吧?”

“这体验确实不一样。”

柳青偷笑着,别过头去。

灿烂的阳光穿过广场正中高高飘扬着的旗子,将他们都照耀地灿烂。

“标兵终于懂得我们普通人的臊喽。”

“我又没犯错误。就是这个体验,很完整。”

“现阶段,我们百分百确认是AI矩阵账户并彻底封禁的已经有三十二亿三千万个,对于实人账户,我们现在只对信息吐量极大的部分账户进行了限制处理。”王秋衡有些郁闷,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在躺椅上萎靡着,“可还是杯水车薪。”

“有计划,有组织,准备抓人吧。”韩纤悸轻轻敲打着桌面,犹豫,却又坚定,“需要军队介入吗?”

“从舆论上讲,我个人并不希望在这个时机展开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抓捕是结束,收官,绝不是开始,解决现实问题,要讲求用综合性的方法解决复杂的问题……”王秋衡摇摇头,看起来有些走神,“况且,抓人能解决问题,我去和行政厅、司法厅商量就行了。”

咚咚。

会议室的门推开,是柳正文。

指尖轻颤。

不知觉,已经红了眼眶。

“来的这么快。”

“事态紧急,之前也本就做完了必要的工作,这边更需要我,我自然会来的快一些。”

玉殷。

二号附属行星重力场外围,寻阳守备留下一片残骸,消失在雷达上。

“指挥中心,这里是第二飞行大队,我是否继续警戒,完毕。”

“第二飞行大队,指挥中心回复,准备回转,第三飞行大队已进入集结点,可以接替你,进入回转点后,指挥交由空战署指挥中心二级空管指挥中枢,权限接入编号470,完毕。”

“权限接入编号470,我正在越过回转点,预计一分钟后离开当前频道,完毕。”

柳挽溪从旗舰离开,躲进一个没人的小舱室,犹豫着,要不要拨通这个电话。

一分钟,在思索中慢慢流逝,实际也没想什么,只是时间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消息传来的时候,柳挽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正文,这种事如果需要一个人回去处理,一定是他,可是,算算时间,以柳正文的性子,他一定已经到了。

可是,网络上的氛围仍是凝固的,压抑的可怕。

另一场革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地面爆发,甚至在空间站爆发。

一场属于方千秋的□□。

那些在战场之外的群众,他们获得了许多,获得了摸不到的自由、平等的权利、人权、追去幸福的可能……

许多,许多许多过去可能无法想象的,被剥夺的东西。

可是,追求这些东西的人,有许多已经死去了,死在抗争中,死在蹉跎中,甚至死在屈辱里,现在人类确实有两百余岁的预期寿命,可是,这里曾经的一切,慢慢地已经将他们活下去的能力剥走。

于是,变成大多数的年轻人。

他们许多,追求的不再是公平、自由,或者是人权什么的。

他们的要属于他们的权力。

用被压迫换来的压迫其他人的权力。

那是一种让人上瘾的**。

“首长。”

柳挽溪点点头,将舱室的门带上,再一次走进舰桥。

“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二号行星会进入战线阴向轨道,通泰向我跃迁的最佳通道退出点会在主星,五十七天后,一号行星才会进入阳向轨道,参谋部建议,主要布防方向向主星转移。”

“采用参谋部建议,另,通知下去,半个小时后,旗舰舰队政治部、参谋部、舰桥指挥中心、空战署、陆战署、军需部各舰独立指挥级别以上指战员,集合开会,哦对,还有保密处,让他们准备三天内的全部资料,也要参会。”

舷窗上,薄薄一层雾气刚能看到,便散去。

只留下她呼吸的温度,慢慢冷却。

她终是没有去问,她有她的工作,属于她的使命,哪怕这份使命在这一刻并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喂。”

“喂。”

在看不到彼此的距离,声音的振动像是指引了方向,让人能找到爱人所在的那颗行星。

“怎么突然找我?”

“没事……”柳挽溪的声音有些压抑,像是在压着嗓子,藏着情绪。

“上网了?”司烟走在灯光故障的连廊里,向前线靠近。

“嗯,哥已经回去了。”

“你要去吗?”

“不适合我,这是舆情工作,干着憋气。”柳挽溪眼角那半滴委屈的泪水,正在慢慢变干,“我更不愿意看人毫无根据的否定我的工作。”

“夜魔舰队现在还驻守在殷都,作为预备队,梁同志作为总指挥,却一直没办法直接指挥自己的舰队,我和明庚姐商量过了,明庚姐也更熟悉预备舰队,如果你需要……”

“离开舰队吗?”柳挽溪低下头,看着脚下冰冷的合金地板,仿佛看到了她一手整肃培育的舰队,这支编制与地位都十分独特的舰队,现在,到处都已经是她的影子,“在这支舰队最需要我的时候……”

戴卿黎站在走廊一头,不知不觉,这条本就不算近路的连廊,已经没什么人来,她悄悄看着走廊中,看着她外化的情绪,注视着她微微颤抖的肢体。

“郑伯已经离开解放区了,想调动除警察之外的非军事力量,只能依赖你。”司烟瞥了一眼时间,像是早有成算。

“司寻迹,你在算计我。”柳挽溪转过身,靠在舷窗上,咬着下唇,嘴角勾起一丝涩淡的笑。

“五分钟,聊得再多要被追踪了,亲爱的,这是一个选择,不论怎么选,你都有必要的理由,亲爱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最后几秒,司烟已经快要走到进攻位置,“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准备进攻!!”

残余的敌人大部分都向这个方向集合起来,司烟和宋清山哪怕没有看到,也能猜到应是柳正祭、柳正恭正向这个方向寻求生路,原本在旗舰各处搜寻清场的陆战署战士们也都在向这个方向集结,司烟,就是那个吹响进攻的号声。

“进攻!”

柳挽溪转过头,正看到戴卿黎。

“嘛呢?”

她笑了笑,招招手,让她过来。

“幽沁,如果我离开……”

“首长,”戴卿黎轻声打断她的话,“小姐,北方预备是一个成熟的集体,我们有承接风险和变化的能力。”

“我会把你留下,幽沁,你姐睡了太久,需要你的帮助。”

恒星出现在舷窗外,炙热耀眼的光芒透过已经压低亮度的舷窗,落在两人之间,叫人睁不开眼。

血溅三尺。

暗处,灯光碎裂。

司烟向前走去。

百米身前,探出掩体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只是灯光闪烁之间,那道身影就已经踏过尸体,走近,走的更近。

直至,空荡荡,只剩尸体的机库甲板。

“走了?”

“是根本没找到。”石众善的声音闷闷的,有些自责。

“没找到?”司烟挑眉,转身看了一圈,“没事,你纪远姐已经等着他了。”

刀光乍亮!

这两人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近前。

秦中锦抬枪挡下这一刀,又一脚将另一人踹出去,肌肉记忆要开枪,却发现枪已经被砍坏。

嘭!

身边的战士开了火,可就是这么一耽搁,那两人又没了踪影。

“看清了吗,是不是他们两个!”

秦中锦拔出刀,仔细盯着他们躲进去的岔口。

“没看清,B1系列型号战甲的特征差异不大,他们也可能抹去了军官涂装。”

秦中锦在携行具里拿出手雷,拔去保险环,攥着压发柄,慢慢向岔口边的舱壁靠近。

轰!

冲击波将两把枪扫出来,在长刀之下,是两个军官的尸体。

“首长,我是秦中锦,我属下的哨位收到多次频繁受袭报告,这些报告广泛分布在控制区域,无法判断目标位置,同时,我怀疑目标已经转移。”

战舰之外,简单处理了伤口,并更换了战甲的两人,正走在外甲上。

“哥,我有点累了。”

驱动战甲根本不需要多少力气,柳正祭回头看了看有些跟不上的弟弟,心里像是碎了,扎的痛,又空荡荡的,落空。

“慢慢走,我们过得去,只要再绕过这一段,我们就到了。”柳正祭扯出自己的救生绳,后退到柳正恭身边,牢牢扣在他的牵引扣上,“别怕,哥不会丢下你。”

寂静的太空,只有战甲搭在攀爬架上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单调的重复。

还有他的呼吸声。

柳正祭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向前爬去。

柳正恭飘在他的身后,只被那根绳子系着,像是血液中,剪不断的脐带。

也像,阻隔着他们的那层捅不破的隔膜。

牢牢地,让他们的一生都纠缠在一起。

恒星的光辉,不愿落在他们身上,却让彼此的轮廓灯更加醒目。

“哥……”

柳正祭已经能看到他选定的回到舰内的通道。

可等他真的到达那个舱盖面前,在他的手放在舱盖上的一瞬间,他眼前浮现的是,柳正文就等在下面。

带着北方舰队的士兵,守株待兔,识破了他的一切。

“哥……”

柳正恭无意识的呼喊,将他的臆想击碎。

“别怕……”

“哥……”

“别怕……”

司烟站在通道下方,站在连廊中央。

他抬头看,看到的,是无垠的星空。

“他们逃了。”

正在急速流失的空气,带着他的无奈,飞进自由的太空。

咔——

气阀再次关上,却没能关住那两个人。

“用一种智慧且勇敢的方式,逃走了。”司烟转身向回走去,“同志们,这就是我们的敌人。”

白美人在柳挽溪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睡了。

她望向远处的继进船坞,庞大的,一个大陆那么大的人造太空建筑,越来越小,那些属于战舰的轮廓灯,也慢慢变成一个点,越来越小。

这是她从十岁始,至二十岁,十年,一半的人生中,所有心血浇筑的寄托。

现在,她要暂时离开这,把这一切交给另一个人,去做一件她认为必须有她参与的事情。

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这个人,曾与她一起,构筑如今的这一切。

是她想摆脱又思念的最信任的姐姐。

“同志们好,我叫戴卿晓,你们中许多人应该都知道我,甚至见过我,你们的训练条例、训练标准,那些让你们痛苦哀嚎的不近人情的规定,有八成是出自我手。我相信你们不会忘记我。”

时隔五年,戴卿晓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她的投影,又一次出现在那些曾经偷偷骂过她,却在战争中用她的标准活下来的老兵面前。

“很遗憾,有许多的老同志无法来到今天,我们无法否认他们从我们的世界中离开的事实,但是,我们也相信,他们的精神,他们的灵魂,会永远刻印在我们身边,以一种鲜活的富有生机的形式,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就像是站在你们身边的这些,对我而言很陌生的年轻的同志们。我向你们祝贺,你们加入了一个光荣先进的集体,我也代表北方舰队预备舰队,向你们表达感谢,感谢你们让我们这个集体的光荣与先进得以传承。”

“同志们!我相信你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属于戴卿晓的标准,也将严苛残酷的传承下去,因为就在昨天,至今未止,更将会在明天进行的战争,比我的标准更残酷,更无情,我的情绪,我的泪水,我的辱骂,曾和你们一样,不止一次的从训练场上,带到战场上。”

“但是,同志们。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最大的可能可以从战场上,把自己,把战友,带回来。”

宁秀清拎着行李,踏上几个月都未曾登临的土地。

心情却有些失落。

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整个人丢了魂似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宿舍的,只是推开门,更像见了鬼似得,整个人僵在原地。

直到行李从手中滑落,整个行李箱都横拍到地上。

哐当一声震响,将他自己吓得和小猫似得,差点飞起来。

“柳首长!你怎么在这?”

小雨。

窗外雾蒙蒙的,水波在窗上慢慢变幻,细密的雨声亦正好叫人睡的更沉。

陈宁生悠悠转醒,只觉得身上没有一丝丝力气,只是钻在骨髓里的痒痛无时无刻不忘记折磨他。

“晚意。”

“晚意,你在吗?”

陈宁生攒着力气转头,在摇椅上,他勉强能看清楚大半个客厅。

咣!

吱——呀——

吱——呀——

摇椅极缓地前后摆着,声音呕哑,反复碾在陈宁生耳边,却慢慢的,一声,又一声。

“咳!”

陈宁生想要撑起身子,却做不到,手上没有力气,就连弯曲手指,都已经尽了力。

不是疲惫,只是全身像是被抽空,只剩一副皮囊,里子里什么都不剩了,骨头也都固死。

雨声,将他的抽泣遮盖。

朦胧,又将他独自隔离。

吱呀——

客厅的灯亮了。

“勇安!”林晚意快步走来,有些慌张,蹲下的第一件事竟是去探他的脉搏。

“我,没事。”陈宁生勉强挤出这几个字,用攒了许久的力气将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却又只能砸进林晚意的怀里。

“已经准备好了,等天亮我们就离开这。”林晚意没说什么,只是抚摸着他的脸颊,“有好些吗?”

“好多了,只是刚睡醒,缓一缓就好了。”陈宁生暗暗使力,却还是没能起来,只能作罢,“能扶我起来吗?”

“嗯……”林晚意点点头,泪在打转。

她把他扶到窗边,他看向窗外,朦胧,模糊。

“过去,我很怕这样的天气,每次这样下雨,家里一定会积水,如果姐姐不回来,过几天就会发霉。”

“家里都是你姐姐收拾的吗?”

“大部分时间还是母亲,只是她白天要做工,十多个小时,早出晚归,再做家务便没那么多精力了。父亲学过机械电路什么的,倒是只需要工作十二三个小时,回来的要早一些,也没那么疲惫。姐姐偶尔会偷偷回来,家里总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整洁干燥,还会有块香薰。”

陈宁生耸了耸鼻子,在回忆那味道。

“每次那块香薰快用完了,就可以期待姐姐再回来了。”

“那是什么味道?”林晚意的声音轻轻地,好似那香气的柔和,慢慢沁进人的心灵中去。

“记不得了,”陈宁生愣了好一会,终是轻轻摇头,“可能闻到也再不会想起了。”

“或许是幸福的味道吧。”

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刮走,又落下新的,车里的人却不能松懈,仔细盯着后门。

“难鸿,到时间了,换我来盯,把饭吃了再睡会。”松轻掐着表,拍了拍坐在副驾的难鸿,把他面前的遮阳板落了下来。

“行,”难鸿的便携口粮就放在后座包上,伸手就拿了过来,一边拆包装一边指着挡风玻璃最上面的遮阳板,“你落这板子有啥用,我要想看不是接着看,形式主义。”

“给你个提示,万一咱俩谁熬傻了,还能借这个分辨是谁值班。”

呲呲——

“松轻、难鸿,我是春风。”

难鸿刚把干粮塞进嘴里,还来不及嚼,又是满满一大口,只能先抓起无线电,呜呜了两声,囫囵把本就剌嗓子的干粮吞了,忙回复,“难鸿收到,现在是松轻监控,春风请讲,完毕。”

“看到台柱了,雨太大没法确认身份,你再盯一会,快到极限收缩距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跟上,完毕。”

“难鸿收到。”难鸿把对讲放下,猛喝了两口水,“人走了,但是没确认身份,咱在盯会。”

“我听见了。”松轻几乎是把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到了后门附近,话肉眼可见地变少。

雨不大,却细密。

连绵。

看不清前路。

伞上的声音轻清,可不断绝,也连成令人窒息的沉闷。

路上没什么行人,更没有车,没有日出的日出时间,在这没有贫民居住的富人区,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醒来。

铛!

陈逸絮蹲下身子,将不慎掉落的匕首捡了起来,又藏进袖里。

雨水闯进伞中,将她的裙摆打湿。

高跟踏在青石薄薄的一层水面上,留不下一丝痕迹,亦发不出声音。

几分钟后,皮鞋踩在消失的点,亦留不下痕迹。

雨渐渐变小,阳光透过乌云,有了些属于它的色彩。

最后几分钟的雨,将血冲走,尸体就藏在草坪下,青草慢慢摇动,避着风。

难鸿趴在不远的楼顶,松轻在雨里吃着干粮。

磬再把刀递给风锦,将口袋里的子弹掏出来,取下弹匣,一颗颗轻轻压进去。

“台柱进场了,注意隐蔽。”

几分钟后,难鸿看到了林晚意三人,又过了几分钟,步挽和牵梓也出现在了视野里。

“全体注意,最后阶段了,台柱离了场子,咱就扯回头风了。”春风不知道在哪,磬再他们几个到现在都没看见他。

直到穿梭机离开停机坪,安稳进入大气。

“扯回头风喽,磬再,有没有新本子?”

通讯频道里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氛围,出现了些许欢乐。

“那肯定有,回去就讲。”磬再伸了个懒腰,把装备收了起来,“头,确定台柱在那一班?”

“我盯着呢,放心吧,空间站还有别的同志对接,咱的任务圆满了。”春风擦了擦刀,站在外围唯一能直接看到廊桥和停机坪的高楼上,三个瞭查司的访令已经被抹了脖,敞开的箱子里是裹着油布的狙击步枪和防空导弹。

“要不是明天有个匈奴,真想喝几杯。”

“诶,你说也不知道铁浮屠运进来了没,上次也就在连阙用过一次铁浮屠吧。”

春风弯腰将几个手提箱合上,贴身的项链滑落,悬坠。

手心冰冷,那坠子却是温热的。

二十六光年。

一年过去了,这个数据更多的是随着他的奔走变化。

“没确定是匈奴还是持节,要是持节,用不上铁浮屠,发菠萝晶。”

春风把项链顺回领口,开始处理尸体。

“这次押查就只批了散饷,连葡萄都没发。”

“未明烈度要求,任务单上可都写明白了哈,顺利的话可能就只是外奴烈度呢,还是怪咱执行的时候干成宫官了。”

“都注意点,话说多了,小心回去换暗语本,再让你硬着头皮背一遍。”磬再从下水道把埋进草坪的尸体拖到了地下,用裹尸袋打包。

“我闭嘴。”松轻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吹气鼓起小脸,河豚似得。

“都收拾好了没,我饿了。”春风拎着箱子,压低牛仔帽,清晨的阳光洒落,一切都正正好。

“春风哥请客?”

“我请。”

同样的阳光,也落在刚从穿梭机上走下的顾南城身上。

这几天不说东躲西藏,也是提心吊胆。

虽然仍旧穿的光鲜亮丽,身份依然尊贵,可他还是不能像沈从云那样泰然自若。

这阳光,倒是让他心安不少。

“又没睡好?”沈从云大步走到他身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给我两天时间,咱俩合法合理地离开运涌,等到了云梦,天高任鸟飞,你要是愿意,咱俩合作开创一番新事业也不无可能,要是想单飞呢,我也绝对帮你。”

顾南城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沈大哥,到时候我真怕你不敢。”

云梦。

庚迁星系,主星。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在座的所有人却都十分收敛。

毕竟,这是一次实打实的线下会面,逼急了,或许是真会火并的。

“讨论的已经够多了,投票吧,是现在介入,还是等方千秋求援。”

“要将我们的国家命运,寄托在一次举手表决上吗?我们的政治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郑大人,若不是你的女儿在殷宫内没有价值,我们的国家命运自然不会寄托在一次举手表决上。”

郑家主兜帽下的脸像是刷了黑漆,更是僵硬到极致。

“议会不是吵架的地方,既然都拿不定主意,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帝**队的尊严已经遭到了践踏,经济已经稳定,各位恐怕都已经吃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战争是大事,上次就是太过草率,竟让下议院的那些臣族做了决议,险些动了国本!”

“国本?京大人,国本不就是你我,此一次,哪里动摇了我们的根基,军队都是些没皮脸的,丢一次人,更没什么。”

“没有脸皮的到底是谁,国家军队和你们豢养的鹰犬不同,不是奴隶。”

“岑大人,军舰队之中你岑氏的影响力最深,就真以为骂军舰队就是在骂你岑家了?”

“够了!”

“举手表决吧,总要给皇家一个交代,这才是根本。”

“特标集群001,这里是军引导站,标定坐标已发送,请向十点钟方向离开跃迁场,标定继进船坞已清空,三分钟后,引导频道转进继进船坞进近引导站,频段转入代码103,重复,频段转入代码103,完毕。”

北方的引擎,终是在定尘亮起,许秋寒第一次以一位指战员的身份,与他的舰队一起,出现在这片广袤神秘的星域。

“特标集群001收到,我正校对航向,我平面方位角105度,标定为新航向,是否正确,完毕。”

“特标集群001,航向105正确,可以用车脱离,进近前请保持标准前进速度表三分之二动力前进速度所标示速度,完毕。”

“特标集权001收到,航向105,系统已完成标定坐标双边确认,我将用车脱离跃迁场。”导航员切换频段,改至舰内频道,“舵令,航向105。”

“舵令!航向105!”

“把定!航向105,到!”

“亚光速引擎全组用车,进一,三分之一动力速度。”

“亚光速引擎全组用车,进一!三分之一动力速度!”

“亚光速引擎全组进一,三分之一动力速度!”

许秋寒的目光越过接近的继进船坞,却越不过那颗已经见过几次的行星,这一次,不再有那些熟悉的同志迎接他,可是……

他正是为了他们而来。

运输舰在排队的舰群另一侧飘过,引擎只是提供着应急推力。

千单月踹开舱门。

狭小的舱室内更像是一个血腥的角斗场。

林晚意和陈逸絮相互搀扶着,沐浴在鲜血之中,站在由尸体铺就的地板上,挡在陈宁生身前,杀气腾腾地警惕目光箭似得扎在千单月身上。

“别紧张,林小姐、陈小姐、陈先生,我是来接应你们的。”

现在是曼谷时间3:32,刚刚写完,标题明天会再补上哦,太晚啦,困死了QAQ

词牌-破阵子

原内容:

请假

6月16-20日,因为曼谷地震家里需要装修,20日之前我还需要论文最终定稿,预计会在6月25日前恢复更新。

十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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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鬼影凝实弑戮,帝虚踏立新旗。天网中伤缓甲碎,也竟逃空井碎星。道难藏盼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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