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媳妇看到宋阿爷宋阿奶回来赶忙去厨房准备夜饭：“阿爷，晚上吃粥可好？”

宋阿爷点点头回房去了，不一会二春媳妇端了两碗粥并一碟子盐菜过来，宋阿奶接过去说：“这些尽够我们吃了，你不要忙活了，歇着去吧。”

宋阿爷回到家里继续坐着生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秋月搞到一起的，没听说秋月夫家没了啊。”

“黄家得了镇上的女婿什么事也不说，我们不知道也是有的。”宋阿奶给他倒了碗热水，扔了几个竹叶进去，“喝点水，清清火。”

“老根这个样子怎么成？后娘还没有说什么，他倒先成了后爹。”宋阿爷喝了口水，将碗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又说：“我看根子这样很不好，不是个当爹的样子。回头我找老四去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按说，秋月看不上老根才是。”

“根子哪里差了。”宋阿奶听不得宋阿爷说宋老根不好，低声说道：“秋月就是个天仙，如今也老了，再嫁还想嫁个员外郎不成！要不是根子看重她，”宋阿奶停了一会又说：“我就看不上她娇娇俏俏的样子，不是个会过日子的。现在我只巴望着她做人家几年媳妇，如今不再是那副样子了。”

宋阿爷瞟了宋阿奶一眼端起粥碗吃夜饭，在他的老妻眼中，根子什么都好，就是天仙也配得。当初是宋阿爷相中了桂枝，宋阿奶看桂枝能干也就答应了。当年村子里差不多大的小子都喜欢秋月，家里大人都知道，只是秋月爹娘两个金元的聘礼把所有人都吓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宋老根背着工具箱，提了鸡笼子赶着牛车去秋月家，还用牛车接送秋月的两个儿子去学堂。等到宋四叔打听了消息回来全家都知道秋月和老根可能会成。

春芽回来之后一直在后院种菜，忙活了好几天才好。宋大伯娘送来了高粱种子，带着春芽柱子种高粱：“种菜种豆来钱快是不错，可是你们家添了两个娃娃，过不了几个月都会长着嘴吃饭了，再说家里也没个大人帮手，春芽你有几只手才能把这几亩地都种了。”

今年盐菜收得晚，一来村里人秧苗下得时间有早有晚，二来春芽还带着孝。宋老四干脆等全村的秧苗都下了地才开始收今年的盐菜。等盐菜都下了缸，春芽才有空收拾自家的后院，瓜苗豆角一一安排了地方，今年没有桂枝提点着，春芽也是第一次真正自己当家做主，看到后院有空地就想着种点啥，东补一榔头，西添一锤子，如今总算是满眼绿色了。

宋阿奶在后院陪着春芽搭瓜架子，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菜苗瓜秧说：“芽妮儿，你知道你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是。”春芽低着头，看着鞋面上的泥点，轻轻在竹竿上蹭掉。

“芽妮儿，你爹迟早是要续娶的。”宋阿奶轻轻道：“过三年你出了孝好嫁人了，可是这家里没个女人日子过不下去的。你爹只是急了一点，再过一年半载的，你爹不找，也会有人来给他说亲。”

春芽抬起头看了宋阿奶一下，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春日的太阳温暖和煦，春风轻轻柔柔的吹着头发，像阿娘温柔的手拂过面庞。

“现在你爹自己找的这个人原本就是我们村的，村头黄家就是她娘家。”宋阿奶今日叹气格外多，春芽大了不如春苗好哄：“跟你爹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就没有不喜欢秋月的。”说罢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黄家知不知道你爹和秋月的事。”

“我们大正朝连寡妇都鼓励再嫁，鳏夫续娶再没有人说什么的，计较也计较不来。阿奶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柱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回去跟柱子好好说说。”宋阿奶拍了拍春芽的手，“我知道秋月夫家条件不错，她也不会看上你们几亩地的，你爹的工钱才是大头，你阿爷去说了，你爹肯定会给家用。你们都大了，愿意和后娘处呢，就好好来往，不愿意也没关系，秋月不会回村子里住的。你们住不到一起就没那么多口角。”宋阿奶琢磨着宋老四回来说的话，挑拣些能说的和春芽漏了口风。

春芽把家里天地收拾妥当了，看不得宋老根隔三差五的从家里拿东西出去，干脆带着春苗去宋老四家看望两个弟弟妹妹。春芽在宋盐菜每天调了新鲜的春菜，盐水毛豆，萝卜干炒豆干等咸菜，宋盐菜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喜得宋四婶不行。春苗跟着春蕊打络子，什么如意结双子结打得有模有样，惹得春蕊只夸她：“春苗你手可比我巧多了。”

柱子一个人在家不是担柴就是挖土堆肥。宋老根有时候带了柱子去秋月家干些农活，只是秋月和着人头做饭，一人只得一碗饭，柱子根本吃不饱。这一日宋老根拿钱让秋月买了肉，等到吃吃饭的时候宋老根把肉放到了秋月儿子的面前，还说：“读书费脑子，你们多吃点。”如此这般，柱子吃完手里的饭转头一个人跑了。

“爷奶，我饿！”柱子一头扎进送二春家厨房要吃的。等宋阿奶给柱子下了面才知道怎么回事。宋老四回来拉盐菜知道了这件事，对春芽说：“柱子现在跟着爷奶吃饭也不是个事。”

春芽挑一个空闲的时间问宋四婶能不能给柱子找个事做，不要工钱也行。宋四婶想了想说：“如今木头和林子在家里，我也走不开，铺子全靠你四叔看着。柱子也不小了，每天帮四叔送菜也能做的，你家里的牛自己不用就要在别人家生根了。”

“行，四婶您不用给柱子工钱了，他在家闲着也是白闲着，阿爹使唤他出去给人白干活呢。”

“这不行，你啊，不能这样想。”宋四婶看着春芽和宋老根一样的做派，忍不住教她道：“柱子能赚钱养家是他的本事，不是你做人情的道理。而且，柱子过不了几年也要自己当家。如今他能免费给你爹使唤，你再免费使唤他，等你爹真的什么了，他的那俩继兄弟也就能免费使唤他。被人免费使唤久了，他就会以为谁都可以免费使唤他了。”

宋四婶叹了口气，“你不要觉得四婶说话难听，这亲兄弟更要明算账，你自己也是这样，不要觉得你对弟妹们付出是应该的，特别是不要钱的付出，时间长了，不应该也变成应该的，做不好还落埋怨，何苦来。”

“四婶，是我想差了。”春芽低下了头。

“春芽，这几年柱子几个肯定是要靠你照看了。可是你得有个数，照看可以，不能什么事都替他们做了。替他们考虑可以，至于要不要做等他们自己决定，你不要随便替他们拿主意。任何时候你都要明白，你只是他们的姐姐，不是他们的爹娘。而且，就算是爹娘也是不能够什么都替子女考虑到了的。”宋四婶拉着春芽，“四婶给你说这些，你呢就这么一听，我呢就这么一说，出了我口入了你耳，以后我是不认的。”

“我知道了，四婶，你和别人不一样，是待我好。”

“当初你四叔是自己找上我爹娘说入赘的事的，被我拦住了，不是你爷奶不肯是我拦住的。”宋四婶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入赘的名声不好，总是要被人看不起的，我不同意。你四叔后来还是坚持按照入赘的女婿那样奉养我爹娘，宋家的事从来不会烦到我。你爷奶也是良善的人家，做人女儿做人媳妇我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就这样我爹娘还是坚持家里的银钱都是我掌着，你四叔并不清楚家里有多少钱。家里的铺子房子全在我名下，春花春蕊从小我就教她们自己掌钱，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我跟你四叔有个万一······春蕊的私房也能把她自己一个人好好地养大。你爹学木匠是桂枝也就是你娘几年做工的私房，后来分家了你爹还要拿你娘存的钱零花，我实在忍不住了才说了你娘，再后来你跟着春花折腾吃食赚了三两个子儿，春花的都是自己收着，我看你娘把着你的钱······后来，我就直接把钱给了你，你觉得是你自己收着好呢还是你娘拿着补贴家用好呢？别急着回答我，你好好想想，你家里也不是揭不开锅，没你那两个工钱就吃不上饭了。”

“四婶，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该有的娘都给我置办了。”

“这就是我看不上你娘的地方，”宋四婶想起了什么：“我不该说故去的人。”

“四婶您说，”春芽道：“大伯娘也是什么话都说，我心里知道好歹呢。”

“也不能怪你娘，她自己的娘没能照顾她长大，到了你们身上，她恨不得什么都替你们想到了，唯恐你们受了委屈。可是她不知道，做爹娘的什么都替孩子做了，孩子自己做什么呢？孩子等人安排习惯了，就不知道自己去争取。同样什么都捧到了孩子面前，哪一天没有捧就成了错误。”

宋四婶停了一会，摸摸春芽的脑袋继续道：“你娘这样，你和柱子又有多少成算呢。你爹现在就惦记续娶，两个小的回家有的是苦日子熬呢。那个时候你怎么办？替他们什么都想了吗？你又有多大的能力，哪天你再有了自己的小孩你能一样对待他们吗？我相信你能，赵家人能同意吗？哪怕同意了，你的弟弟妹妹会跟你的儿女一样给你养老吗？就算你的弟妹们愿意，他们将来的家人呢？多少正经婆婆还惹儿媳妇说嘴呢，你不过是一个姑姐，到时候谁听你的，谁又信你的？春芽，遇事多考虑考虑自己，不要什么都替别人做了。这世上除了生死无大事，小事每个人的决定都不一样，你啊别替别人把日子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