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然看着鸢尾的信,神情越来越震惊,待他翻开第二封新建时,赫然发现,整张纸上只写了一行字:
那少年有更为强劲的疫药,威风寨全军覆没!
“这……”李牧然拿着信件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徐清河在李牧然看信时,便已整理好了情绪,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李牧然,问道:
“你觉得那个叫玄音的人,为何一开始不用那个更强劲的药?”
“似乎是在等……”
“等什么?”
“等……等人来?总不能是等你吧?他不是司川的人吗?”李牧然狐疑地看着徐清河,不知道他想从他嘴里听些什么。
“的确,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在等我。”徐清河眼神晦暗不明,思索着今日玄音的种种作为,越发起疑。
那少年在等什么人应是不会错,可是他等的是谁呢?为何又在我查看尸首时主动跳出来?
脑海中的迷雾一团接着一团,似乎有根线将其穿在了一起。待人仔细瞧去,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那少年如何了?”李牧然突然问道。
“死了,一箭穿心,我亲眼所见。”
“死了就好,虽然有些可疑,但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计划出了意外,不得已将他推出去送死。接下来找出官员中的叛徒才是重中之重。”
“嗯。”徐清河点了点头,他明白李牧然的意思。不论何种阴谋诡计,都不如釜底抽薪来得直接。
于是他拿出了慈怀临终前交给他的信。
慈怀身上的信只有三封。
一封是他在司川身边多年收集到的上阳的官员信息,信件很厚,徐清河将其暂放一边。
另一封是余荷县县尉通敌叛国的证据,以及司农寺少卿和司川往来的信件。
最后一封则是记录司川此行的目的,以及偶然遇见的制毒少年。
“什么意思?这少年竟然不是司川的人,那他为何……”李牧然摸不清那少年的目的,在房间来回踱步。
本以为那少年只要死了,他身上的疑点便可以不再深究,可谁曾想那少年居然不是司川的人。
“难不成有第三方势力混在其中?可既然没暴露痕迹,为何要主动跳出?”
徐清河沉默不语,他对此也有同样的疑问,良久,他深呼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回京府后,将此事立即上报给圣上。加强各路关卡审查。而后……再做定夺吧。”
“也好。”
突兀的沙尘在丛林间萦绕,将士们卖力地扬起撬,又轻轻地将土洒下。好像此时埋葬的不仅是同僚的尸首,也是他们生死未定的命运。
上阳的和平才持续不久,眼下战事似乎又有兴起之意。
干活的众将士一言不发,却又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山寨中萦绕。
一直在此处监工的宋方凛望着远处灰暗的天空,原本山水相依、绿树成荫的山林,此刻像被退了色。晦暗得让人透不过气。
身后的槐意走至身前,轻声禀报着:“殿下,尸体已烧毁。”
“嗯。”宋方凛应着,准备离开这威风寨,而后突然回头,对着槐意吩咐道:“昨日跟着延年的四个,一起埋了吧。”
说罢宋方凛甩了甩衣袖,驾马离去。
保护人都保护不好。
无用之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宋方凛回到余荷县时,已是亥时。此时的客栈空空荡荡,侯爷和将军早已带着人回了京府。
宋方凛没有回房间,坐在了离他最近的桌旁。
陈时恰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行至宋方凛身后,沉声回禀。
“二皇子的人来过客栈。”
“有打探到什么吗?”
“并无,被我发现后便离开了。”
“嗯。”
宋方凛端起侍从刚沏好的茶,放置嘴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茶放回了桌上。
“那人如何了?”
身后的陈时垂首回到:“箭不及心脏,能救。”
“如此,以后他便交由你负责,如何?”
陈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行礼离开。他缓缓地走上楼,打开了一间房门。
浓烈的草药混着陈腐的木头味在房间内弥漫,少年缓缓睁开眼,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青年,不满道:“就只有你一个人?“
“不然呢?”陈时反问,头也不抬地捣着手中的石杵,时不时往里投放几味药材。
床上的少年也不反驳,眼神轻蔑地望着身侧的陈时。每当陈时投放新药材之时都要冷冷地轻哼,以示嘲讽。
陈时看也不看床上的人一眼,仿佛对方并不存在一般,他的世界里除了草药再无其他。
良久,陈时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计,伸了伸手臂,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朝床边走去。
“你就用这个给我上药?我还以为宋方凛的身边全是能人,没想到……呵。”
“这药不是你的。”陈时走上前,将床上的人扶起,而后转身出了房门。
独留少年在床上惊讶的说不出话。
这人真怪。
还未等少年想明白陈时的用意,便看见陈时端着药碗又重新回了房间。
少年咂咂嘴,还以为刚才陈时说药不是他的是托辞,原来这人还真没骗他。
接过陈时手中的碗,少年放在鼻前闻过之后,才一饮而尽。倒不是怀疑对方下毒,既然决定跟随宋方凛,总要知道对方手下的人的水平如何。
显然,少年很是满意。喝完药也没出言讥讽,心情大好。
收回药碗,陈时看着少年淡淡地说:“以后,你跟着我做事。”
“什么?”少年呆呆地望着陈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愤怒地说道:
“我主动回去被人射箭可不是为了给一条狗当狗的!接了我的投名状,还要羞辱我,就不怕我……”
还未等少年说完,陈时冷冷地打断道:
“你当人或是当狗都与我无关,随你喜欢即可。但玄音,我只提醒你一句,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可选:听令,或是死。”
玄音愤怒地看着眼前之人,抿嘴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陈时问道:“选好了?”
玄音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一眼陈时,而后闭眼躺了回去”
陈时见状,也不恼怒,收好桌子上他捣了一下午的药材,离开了玄音的房间。
刚出房门,便将手中的药扔给了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扔了。”然后抬步离开。
那是他为李长乐准备的外敷用药,即使已经有太医为其准备药材,陈时还是将药准备了出来。
他喜欢有始有终,不论何事、何人、何种意外。
陈时踱着步,缓缓地走上楼梯,来到了宋方凛的房间。他并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传唤。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传出了声音,陈时清了清衣袖,轻轻地推门走入房间。
房内,宋方凛刚刚沐浴完毕,衣袍松散地搭在身上,脸色痛苦万分。
陈时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宋方凛,拿出怀中的药丸,递至宋方凛嘴边。而后将其带至床榻,轻轻地帮他整理了衣衫,在一旁站定。
药很快便起效了,宋方凛调整了呼吸,拄肘歪靠在床沿。
“没发脾气?”良久,宋方凛出声问道。
“发了一些。”陈时想了想如实回答。
“玄音太过年轻,还有些傲气和急躁在身上,要想用好他,还需再磨磨性子。你二人同出一门……”
“他是被赶出千机山的,与我师门早已断了干系,不算一门。”陈时罕见地打断大皇子。
宋方凛听到后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说道:“好,不算同门。”
刚说了一句,宋方凛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一旁的陈时赶紧端过茶碗,递给宋方凛,然后便从袖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抬手为宋方凛施针。
宋方凛抬手拦住了陈时,哑声道:“不碍事。”
陈时皱着眉,似是在思考要不要违背他的意思。
可宋方凛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时,陈时见他不再咳嗽,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中的针,嘱咐道:
“玄音的毒偏门的很,留下的病根虽不致命,若不彻底去除,殿下的身体会一直亏损,当年……”
“陈时。”宋方凛及时打断了陈时的唠叨。他怎会不知当年北疆之行若是带上陈时,他便不会中玄机的毒。
但事已至此,总是回忆过去,就意味着始终在自责和遗憾中徘徊。他是必须要前行的人,过分的沉湎他来说,是致命的。
“玄音什么时候能彻底为我们所用,他的伤便什么时候痊愈。”似是不想看见陈时自责的眼神,宋方凛岔开了话题。
“我知道。”
“嗯。去休息吧。”宋方凛将手中的茶碗递给了陈时,陈时接过放在了桌上后,便离开了宋方凛的房间。
回去的步伐似乎比来之前沉重了许多,陈时知道宋方凛为何会用曾经差点要了他性命的玄音。
他们都是目标明确的人,只要有用,他们都不会在乎所用之人是敌是友,是正是邪。
只是……
陈时回了自己的房间,静静的靠在窗前,初春的月光清冷而又缱绻,陈时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月亮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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