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廷站在风口,宽松衣物被后吹,风沙裹满了他却不显狼狈,眸色还是那样奕奕有神。
简挽只觉得他好像比那天黑了点,还瘦了点。
可能是黑色显瘦?她莫名看出了神。
大漠中,他们大老爷们皮肤都被晒的很糙,当地人的皮肤亦是如此。
突然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皮肤又白的姑娘,大家都想多看两眼,没别的意思,就是养眼。
可哪承想,这姑娘拄着拐,一直勾勾地看着柏廷。
简挽自己不觉得,可这视线落在旁人看来就是暧昧,更像是痴女追郎。
简挽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众人炙热的视线围成一圈。
她不喜欢被人注视,平日的工作汇报也是非必要不上台,能让助理上,就让助理上了。
她现在只觉得一阵窒息。
和柏廷也没有熟到可以令人随意调侃的关系,她今天的举动确实是逾矩了。但现在也只能继续装着看柏廷,因为一旦不看他,众人可能又起哄道:“呦,嫂子害羞了。”
就在这样的难堪中,柏廷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身躯像是一层厚厚的安全罩,挡住众人的视线,给她隔出了舒服区域。
众人起哄更甚,甚至以此为把柄。
“这就护上了啊。”
“谁啊,你认识,我们可不认识,介绍介绍呗。”
“以后见了方便互帮互助。”
那股熟悉的林木味道再次裹满了简挽的鼻腔。
抬眼,男人的背又厚又宽,声音也跟先前一样冷冽,“你们,,”
柏廷本就不是温柔耐心的人。甚至可以说性子有些暴躁,放平日,他早就放狠话了,这次不一样。
话到嘴边,他硬生生拐了个弯,“闲的没事?”
众人都被他这样子逗笑了。
简挽不知道他的脾气,但也察觉出他话音一拐,很是生硬。
她没忍住轻笑了声,很轻,皮笑肉不笑,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出来。
却没想到,身前人竟然扭过头来。
二人对视,他的眸在夜里黑的发亮。
简挽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有点不礼貌。
却从没想过,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足够了解时,前者就是另一个后者。
具体谁是前者,谁是后者,无从知晓。
只知道现在的简挽低着头,不看柏廷。
突然,脑袋上多了一个莫名的触感,抬头,柏廷的手搭在了她的头上,说:“没良心啊。”
柏廷从不曾跟女人有过多接触,今天算是破例。
众人“吁”了一声。
柏廷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们又说:“够了啊。”
简挽莫名觉得,也像是在侧面提醒她。
好在众人没有再继续过分地调侃。因为肉眼可见的女人害羞,男人护着,再下去怕是要拆一桩婚了。
立马走掉也不符合气氛,众人便邀请着简挽到院子里坐坐,被柏廷拦住。
简挽是个比较周全的人,等柏廷说完后,又找补了几句,“下次一定。”
不过人却没有走完,除了她跟柏廷还剩了个人。
那人走到柏廷身侧,视线却看向简挽。
在看清她样貌的那一刻,他似乎愣了愣,“简挽您好,我是厉苏溪。”
他跟柏廷、易肖顾一起长大的。
简挽将碎发别到而后,礼貌回应。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简挽不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想了想还是说:“你们那晚救了我,有过一面之缘。”
很周全的回答,让人挑不出错和瑕疵。
可她不知道的是,厉苏溪那晚根本没有在场。
厉苏溪笑着,只是道:“估计是,您是找廷子?不过得劳烦您等一会了,我现在找廷子有些事情。”
找就找吧。
为什么还特意给她说一声。
简挽淡淡地笑了笑,“您请便。”
柏廷睨眼看了眼他,厉苏溪还是拉走了他。
等二人走到不远处,厉苏溪又用余光看了一眼她。
她穿的单薄,拄着拐被风吹着,鼻尖都冻红了,还倔倔地站在那儿,脊背挺直,身上散发的气质,是人看了都会回头看两眼的程度。
他想了想,声音极低地问:“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柏廷最烦麻烦,面对朝他迎上来的女人,向来是避之不及。
但这次,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耸了耸肩,不置一词。
“就这事?”
厉苏溪想了想,将其总结为,简挽不是主动贴上来的。
而是柏廷那晚主动救的。
那晚当他们众人赶到后,为了不伤到女人,徒手挖出。
随后又在救护车赶到前,硬生生拖着受伤的手,抱着走了十公里。
正是因为如此,柏廷才对她没有防备,甚至有些偏袒。
厉苏溪想通了,才道:“目前没了,记得一会回来打桶水。”
说罢,又交代了几句别的,才转身对简挽说:“我俩聊完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俩时间了,你们聊。”
临走的时候,他又看了简挽一眼。
简挽捕捉到了,还以为自己脸上都东西,在柏廷看她之前,赶紧擦了擦。
四周恢复安静,只剩二人在原地。
柏廷虚靠着墙,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拍了拍身上沙土,露出冲锋衣原本的深蓝色,衬得肩宽。
“特意等我?”
“给你的饭。”
二人同时说话。
简挽在社会上工作多年,她见过太多披着羊皮的狼,也见过太多虚伪的人。
尤其是经历过邱少彬这段失败的感情后,她更是对旁的事没太多兴趣。
但柏廷就是一种魅力。
他浑身散发的气场,会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在他的身上,似乎好和坏没有明显的界限。
他可以是救人的好人。
但下一秒便可能调侃你说的话,混里混气的。
还是简挽先解释说:“刚走出院子,正好碰上了。”
“昂,”柏廷挑眉,说,“这么巧啊。”
语气透着怀疑,仔细听,好像还夹杂了些惋惜。
简挽反应迟钝,“嗯,是挺巧的。”
“不错,”柏廷看了她一眼,说:“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简挽抬头,“什么?”
“没叫我先生。”柏廷说着就从口袋抽出烟盒。
简挽顿时察觉,他在给她开玩笑。
她忙说:“您想听?”
“不是很想。”柏廷嘴里咬着烟,用手捂着打火机,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夜里像头狼,看着她道:“但你可以试着叫叫。”
他的语气就像他吐出的烟,不确定是有害还是无害。
飘向简挽时,她只能被迫吸二手烟,来不及拒绝,也无法拒绝。
简挽咳了一声。
“还有热身啊,”柏廷却调侃,“那我更得好好听听了。”
话落,他特意支起了身子,弹了弹身上的土,看上去很是配合和正式。
简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顿了顿才叫:“先生。”
“欸。”柏廷几乎是立马接了这句。
他不接还好,接了就有种莫名的感觉。
民国时期的夫妻就是以先生和夫人相称,此刻简挽就有了这种错觉。
简挽脸上骤然变热,找补似得添了句,“谢谢您。”
柏廷没说不客气,反而笑了声。
跟他的笑比起来,刚刚的‘欸’似乎不值一提。
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
怎么形容他的笑容。
就像是一头性子极烈的狼,向你俯首,你明明知道他骨子里透着坏,却无法抗拒他的靠近,甚至沉迷。
简挽眨了眨眼,正要开口。
柏廷便指着她的饭盒,问道:“你去隔壁院子干什么?”
他话题转的太自然。
简挽看他,对方一脸坦荡,好像是她多想了,是她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柏廷又“嗯?”了一声。
简挽才淡淡道:“送饭。”
“给谁啊?”柏廷吐了口烟。
“你。”
“得,”柏廷隐藏在烟雾下的唇不明意味地弯了一下,“我还真当了回你先生。”
简挽捏着饭盒的手一紧。
她抬头看他,他的眉眼很深邃干净,桃花眼眼尾上挑,明明是很冷的眼神,但看着人的时候,眸色漆黑,总像是泛着情。
天色更深了,风越来越大,温度直线下降。
流转在二人之间的空气,隐约沾了点未知名的情绪,温度不降反升。
这时,远处照来一束强光,强光直射二人。
简挽被迫眯眼,看不清东西,只听见了王戈义的声音,声音有回音,破着喉咙朝她喊道:“姐,车没油了开不过去,我找了两个设备,你过来看看能用么。”
闻声,她换了个不被光射的方向,看到了远处有一辆小货车。
简挽不自在地找借口要过去先检查一下设备,逃离。
说着,就将饭盒递给柏廷,“欠您的,我会慢慢还。”
柏廷看着她,不明意味。
简挽被看的特别烫,耳根和脸都烫。
她又再次伸手。
柏廷这才慢吞吞地接过饭盒。
简挽像是刑满释放一般,转身的那刻松了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车的方向走。
可能是拄拐没多长时间,路面不平,她看上去走得有些费劲,也走得很慢。
没走多远,王戈义就过来扶她,看到身后的柏廷,好性子地邀请着,“哥,你要一起来么?”
“你怎么弄过来的?”简挽反应很快,在柏廷说话前,赶紧插话。
“还不是姐夫——”察觉自己嘴瓢了,王戈义赶紧改口:“之前邱少彬不是借着车祸的由头找公司嘛,公司第二天就说会在这加人手,也派设备。”
前男友是她不愿提起的话题。
更何况是在曾经目睹她分手全过程的债主面前。
简挽正要拽着王戈义离开。
谁料,原本还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侧,道:“好啊。”
简挽拄着拐杖的手一顿,回头看他,提醒:“柏先生,不回家吃饭么?”
“不着急。”看她疏离的眼神,柏廷掐掉了烟头,踩在地上,摩擦,突然抬眸。
他的五官本就硬朗,属于很有野性的那种,这一抬眸,更像是盯上了猎物一般。
隔着好几米,简挽都感觉到了一股侵略性的气场。
但很快,便消失了。
因为柏廷走在了她身前,似乎真是去帮忙的。
简挽咽了咽嗓子,还想说什么,但柏廷的背影很是坚定。
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说了句:“不耽误你的时间就好。”
三人走到货车前,打开货门。
设备的零件散落一地,风吹进去,还刺啦刺啦的作响。
“不是,”王戈义大声诧异道:“不是,姐,这怎么坏了?我拿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王戈义这个实习生不懂,简挽在职场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了。
公司有点理亏,但又不满被邱少彬威胁,故意给下马威。
“没事,我看看能修么。”
简挽作势要进车厢,结果货车后备箱太高,她腿受着伤,爬不上去。
这时,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我帮你?”
一扭头,柏廷已经站到了她的身旁,没等她拒绝,她的腰间就多了一道力。
她就这样被直直地举了起来,像是小孩子被大人高高托起一样。
余光看,能看到他粗壮的手臂,青色的血管一根一根的充血,格外有力,充斥着男人味。
简挽低呼了声,心里却扑通扑通跳着。
不是心动,而是吓得。
就在这种惊吓之间,她进到了车厢。
柏廷松手却没有撤走,手还护在她的左右两侧,“站稳了?”
简挽挪了挪步子,“稳了”。
柏廷这才彻开。
相比于他的大大方方,简挽却显得有些胆怯了。
她站在车厢内检查设备,心都一直没缓过劲来,因此也丝毫没精力估计车外二人在交谈什么。
王戈义注意力放在了柏廷怀里的饭盒,“哥,你跟挽姐同款饭盒啊。”
柏廷低头看饭盒,上边沾了点土,擦了擦,“不是。”
“不会不是的,我肯定不可能认错。”王戈义表情痛苦,瞬间想到了不好的回忆,“我毕生吃过最难吃的饭,就是从这个碗里分过来的。”
“什么意思?”柏廷又咬了跟烟放在嘴里,饶有兴趣地问:“继续说完。”
“她做饭的样子跟现在的样子一样。”王戈义嘴一撇,脸上写满了痛苦,说:“当时我满怀期待着山珍海味的晚餐,,,结果,,,就一口,,,我的肚子窜了三天。”
柏廷看着车内正清点零件的简挽,发丝滑落颈间都没有发觉,认真得像下一秒就能把地上盯出个窟窿。
看上去不像是不会做饭的人。
他道:“是么?”
搞了半天,他还是亏了。
王戈义还想说什么时,身旁人一个阔步走到了车前。
他扭头,原来是简挽检查完设备了。
他一惊,而简挽也是一样。
她也没想到自己刚收拾完,柏廷就注意到了她。
可看着眼前的脉络分明的胳膊,她又想起刚刚的触感,耳根一烫,“不用了,我先自己试试。”
柏廷没有退步,也没有多说。
但简挽有一种感觉,如果她不搭上去,他就会这样一直举着。
犹豫间,她听见柏廷道:“这次不抱你,就只是扶——”
话未说完,简挽就利索地搭了上去,只是在她顺着力道滑下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他口中在呢喃,“以后有的是机会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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