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凡格里洛(风)
【虚无之隙】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兹拉斯特悬浮在一片绝对的虚空之中。
这里仿佛是创世之初的混沌,亦是万物终结后的死寂。
辛西娅以凡格里洛本源之力构筑的牢笼,精准地封锁着她那源于吞噬的本能,这里空无一物,无灵力可汲取,无生命可掠夺,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最初的时刻,是足以撕裂灵魂的饥渴。
那并非生理上的需求,而是烙印在她存在核心的、对能量和生命力的疯狂渴望。
她试图调动灵力,可在这能量真空里,灵力根本无法流动汇聚。她张开嘴,发出的嘶吼也被寂静吞噬,得不到任何回响。羽翼徒劳地伸展,却触不到任何边界。在这里,双异色的瞳孔没有焦点,金色的那如同融化后又凝固的黄金,深红的那只如同干涸的血渍。
深深的刺痛和茫然逐渐转化成愤怒、怨恨……这些激烈的情绪在极致的空虚中反复灼烧,却无法提供任何能量,反而加剧了她的消耗。
她像一座即将熄灭的火山,内部是滚烫的岩浆,外部却被永恒的冰封。
……
极度的疲惫与寒冷,最终将兹拉斯特拖入了意识模糊的境地,潜意识深处涌出了更加危险和灼热的洪流。
【梦境】
她回到了凡格里洛的雾林,回到了那片氤氲着清冷月光的冷泉旁。没有恶寒和窒息的“空气”,只有弥漫着湿润的、属于辛西娅的独特气息,那是混合着冷泉的凛冽和雾杉的清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母性的温醇。
辛西娅就在那里,背对着她,浸泡在幽蓝的泉水中。黑色的长发如同最光滑的绸缎,铺散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月光勾勒出她光滑脊背的柔和曲线,水滴沿着她优雅的颈项滑落,流过微微凹陷的脊柱沟壑,隐没在水下的阴影之中。
兹拉斯特感到喉咙发紧,一种比吞噬更强烈、更原始的渴求在她体内苏醒。她不由自主地向泉边走去,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辛西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惊愕,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兹拉斯特从未见过的、朦胧而温柔的神情,眼神迷离。
“兹拉斯特。”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那种带着疏离的温柔,而是低沉、沙哑,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兹拉斯特踏入泉水,冰冷的湖水激发了某种共鸣。她靠近辛西娅,伸出手,颤抖着,触碰到了那片她渴望已久的细腻与温度。
触觉,是虚无和现实的边界。
不同于记忆中哺育时的柔软,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弹性的张力反馈。她的指尖沿着辛西娅的肩胛骨缓缓下滑,小心翼翼地感受着皮肤下肌肉的微微紧绷,感受那光滑的曲线如何流畅地收束于纤细的腰肢。
辛西娅并未显出丝毫抗拒,只逸出一缕若有似无的轻吟。
那声音宛如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早已暗涌的心潭激起层层涟漪,理智筑起的堤坝摇摇欲坠。
她将发烫的脸庞深深埋入辛西娅耳垂下方,如同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抵达港湾,痴迷地呼吸着萦绕在鼻尖的气息,一种比最初的甘霖更为丰沛的令人心旌摇曳的成熟馥郁。
她也不再执着于寻找生命的给养,而是怀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占有与试探,落下细碎而灼热的印记……
刹那间汹涌而至的欢愉,仿佛无声的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开,让她彻底迷失在了这片由感官构筑的迷宫里。
她的手揽住辛西娅的腰际,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呼吸可闻的间隙,另一只手轻轻覆上那熟悉的曲线,掌心传来细微的战栗。辛西娅仰起脸,颈项拉出一道纤柔的弧线,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纤柔易碎。
微风拂动,树枝摇晃,树叶上的积露如同细雨从雾林上空落入泉水中,奏乐般零星在水面打折节奏,扩散出圈圈涟漪。
辛西娅的双手攀上兹拉斯特的后背,指尖无意中划过她的肩胛骨。
“哗!”
巨大的羽翼从兹拉斯特后背破皮而出,像第一次保护辛西娅那样将两人圈在温暖的羽壁里,一阵混合着疼痛与从未有过刺激让兹拉斯特全身颤栗,她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低吼。
霎时间,清澈的泉变得浑浊和温热。
兹拉斯特将辛西娅抵在泉边,以往冰冷粗糙的石阶在此刻铺满了柔软的鹿茸,变得无比舒适,她本能地寻找着那份能填补她灵魂深处巨大空洞的契合。
当她终于进到那片神秘领域时,一种灭顶般的充实感和征服感将她淹没。
辛西娅黑发铺散,瞳孔像是融化在了泉水里,企图用全然的接纳来安抚受伤的野兽。
巨大而完整的黑色羽翼将两人完全笼罩,形成一个隔绝外界的只属于**的黑暗茧房。
渴望和满足来回追逐,不断累积的极致体验感终究如同雪崩般倾塌……兹拉斯特猛地睁开眼,一切戛然而止。如同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将她从温暖的母体剥离,带着足以将灵魂都摔得粉碎的落差感掷她于死寂的真空。
兹拉斯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抱住那梦中温软的身体,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自身冰冷僵硬的身体和虚无。
“辛西娅……”
她蜷缩着将脸深深埋在腿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对辛西娅的渴望,非但没有因为梦境的宣泄而平息,反而因为那极致却虚幻的拥有和瞬间的失去,变得愈发尖锐和痛苦。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阿特兰蒂斯(海)
【波塞港口】
初升的朝阳仿佛格外眷顾这片大陆,将丰沛的金芒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即将远航的帆船上。
磁欧石铺就的码头通道流光溢彩,连空气都似乎比别处更显清透,弥漫着一种源自绝对富饶与力量的、近乎慵懒的自信。悬挂着水纹皇冠旗帜的两支舰队正整装待发,它们的目的地却截然不同。
外侧的是体型更为修长的“裁决号”,通体由深蓝色的抗魔合金锻造,船体上蚀刻着复杂的星辰与潮汐符文,隐隐流动着幽光。
甲板上,身着银灰镶蓝边制服的太阳宫禁卫如同雕像般肃立,他们的眼神平静,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淡然。
星巫里安独自站在船首,海风拂动他深蓝色的星袍,却拂不去他眉宇间凝重的刻痕。他手中紧握着一只长约尺半的秘银筒,筒身不仅镶嵌着切割完美的磁欧石碎片,还缠绕着由液态星光绘制的封印符文,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灭。这里面装着的,不是寻常国书,而是一件足以撬动大陆现有格局的古老遗物。
秘银的触感本是冰凉的,但里安却觉得它滚烫如火,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敲打着紧张的节拍。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与脚下海浪的轻抚形成诡异的重奏。
而内侧码头的气氛则截然不同。
宏伟如移动宫殿的“海神号”通体洁白,船壳使用了大量珍珠母贝与白色珐琅装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船首镶嵌蓝宝石眼眸的海马雕像昂首向天,姿态骄傲而优雅。
甲板上忙碌的并非战士,而是衣着华丽的侍从和礼官,他们小心地调整着堆积如山的礼箱的位置,确保每一件来自深海的奇珍、每一匹流光溢彩的东方绸缎,都能在抵达时展现出最完美的姿态。船员们脸上带着些许傲慢的神情,他们相信,阿特兰蒂斯的富足与霍索伦家族的尊贵,足以融化任何“冰冻”的关系。
霍索伦族长,一位鬓角修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在谈笑风生。他的笑声爽朗,带着一种习惯于用财富和地位解决一切问题的从容。
在港口最高的水晶指挥塔内,泽维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倚靠着冰冷的窗棂,银灰色长发在灌入的海风中如旗幡般无声飘动。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比脚下最深的海沟还要难以测度。
“看啊,”他的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幕僚听:
“‘裁决’承载着律法与历史的锋芒,‘海神’则满载着财富与血脉的纽带。这便是我阿特兰蒂斯的力量,刚柔并济,无孔不入!”
他的目光已然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片灼热的利莫里亚大陆,以及远方被雾气笼罩的凡格里洛:
“让命运的潮汐,开始涌动吧。风国的雾,该散了。”
泽维尔一低头便捕捉到了里安的紧张:
“敬畏方能谨慎,很好,里安。”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如同电弧般的灵力,启航的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
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依次划破长空,带着古老的韵律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海神号”与“决裁号”依次缓缓离港,分别朝着西边火与砂砾的国度和被迷雾守护的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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