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远。"
时昭倏地握紧柳梦远的手腕,她眸底似有熊熊火焰,又似藏着一盏长明灯,火光虽不张扬,却在幽暗处始终不灭。
"你这命,金贵得很。"时昭一字一顿,齿缝里碾出的都是淬了毒的恨意,"下作的是那些恶鬼,你何苦拿他们的罪孽作践自己?"
时昭忽然冷笑出声:"你可知,寻常女儿家遭了这等祸事,十个里有九个活不过三年——不是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就是被流言蜚语逼疯。"
"可你呢?你偏要咬着这口气活下来,单是这份心性,就比那些畜牲强出千百倍!"
窗外的风敲打着窗棂,时昭抓起礼盒里的糕点塞进她掌心让她捏碎:"活着,才能亲眼看着他们遭报应;活着,才是扇在他们脸上最响的耳光。"
柳梦远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可以突破这道坎。
可以吗?可以改变吗?不是自己的错吗?
她问自己。
柳梦远弱弱的问了一句:“我的夫君……”
“我可以替你瞒着,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柳明远,你要好好治疗。”
“你可以放弃……”时昭的声音低了几分,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像是要确认她仍在这里,“但你的夫君还没放弃,不是吗?他都没有放弃你,你也没有理由放弃你自己。”
案上的药碗仍温,是他临撑船前亲手煎好的,碗底压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等我回来”。
“你想让他失望吗?”时昭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轻却坚定,“他很爱你……对吗?他都没有放弃你,你也没有理由放弃你自己。不是吗?”
话音未落,屋外忽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人衣袍挟着入秋的凉意,匆匆而至。
时昭侧脸瞟了一眼,才转回目光对她说:“答应我,好吗?”
柳梦远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眸中雾气渐散,似寒潭映月,清明乍现。
“好。"她指尖微蜷,桌台上的铜镜映出她低垂的眉眼,"我答应你。"
时昭想到了一个方法,用催眠术,安神汤和安神香配合着使用治疗。
安神汤由朱砂、茯苓、远志、龙骨等十余味药材组成,具有安神定惊、驱散恐惧之效。其中最关键的一味是“灵台芝”,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十分罕见。
次日清晨,时昭便带着药篓上山采药。山路崎岖,她纤细的手指被岩石划出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当她在绝壁缝隙中发现那株形如莲花、通体莹白的灵台芝时,朝阳正好穿透云层,为它镀上一层金边。
回到药铺,时昭立刻按照古方配制安神汤。她将灵台芝与其他药材按特定顺序放入药壶,文火慢煎三个时辰。
药汤渐渐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清香,既不似普通草药的苦涩,也不像花香那般甜腻,而是一种能让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柳姑娘,喝下这碗汤,你会感觉好很多。”时昭轻声说道,同时点燃了一支安神香。
袅袅青烟在室内盘旋,形成一个个缓缓上升的螺旋。
柳梦远犹豫地看着那碗泛着微光的药汤,在时昭鼓励下,终于一饮而尽。
不到半刻钟,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呼吸也逐渐平稳。时昭轻轻扶她躺下,为她盖好锦被。
“睡吧,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时昭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柳梦远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沉沉睡去。
这是多日来,她第一次没有在梦中惊叫醒来。
接下来的几天,时昭每天都会为柳梦远进行心理疏导,并让她按时服用安神汤。
“想象你站在一片开满荷花的湖边,”时昭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微风轻抚,语调平稳而舒缓,如同是春日里轻柔的风,轻轻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温柔的涟漪。
“微风吹过,荷叶轻摇,你可以把所有的恐惧都放在那片荷叶上,看着它随风飘远……”
柳梦远的眉头渐渐舒展,紧握的双手也松开了。时昭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几道已经结痂的细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
第七天清晨,当时昭照例来为柳梦远诊脉时,发现她已经自己坐起身来,正在梳理长发。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那曾经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时大夫,”柳梦远主动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我感觉好多了。我想……我可以试试面对那些事情了。”
时昭欣慰地笑了,她点燃安神香,让那令人心安的香气弥漫在室内:“现在,想象那个让你害怕的‘它’正在慢慢消失。它只是幻觉,它并不存在。”
柳梦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恐惧:“它真的消失了……我感觉好多了。”
又过了三天,柳梦远的症状明显好转。她开始能在院子里散步,甚至帮时昭整理药草。那天下午,当时昭在药房研磨药材时,柳梦远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时大夫,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柳梦远将茶递给时昭,眼中含着泪水,“若非遇见您,我恐怕早已……”
时昭接过茶,轻轻摇头:“医者本分而已。再说柳姑娘这不是也愿意配合嘛。”
柳明远向时昭行叩拜礼,时昭突然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按住柳姑娘的手腕,声音温和: “柳姑娘,没必要的,你现在安全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
屋内的烛火摇曳,窗外的风呼啸。柳姑娘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倒映出时昭沉静如水的面容。
时昭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阴影处的柳梦远的夫君,他微笑点点头示意感谢。
那是属于医者和病患家属的秘密。
“再说了,你的夫君,我,我们都会在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柳梦远看向一旁的夫君,他上前扶着她的肩,轻声道:“阿远,我们都会在的。”
柳梦远点了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那日柳梦远的夫君立在廊下,将时昭与妻子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
原来如此。
原来结婚之前的反常,竟是这般缘由。
他自幼便倾心于她。
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她。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苍生,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福分遇见她。
而能娶她为妻,这份幸运简直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在他心里,她就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只有世间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他自以为自己配不上她,只要自己拼命的对她好,哪怕是捧上一颗真心也在所不辞。
可是,他从未想过,他视若珍宝的妻子,竟曾遭受过这样的欺辱。
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剜着他的心。
那些伤害她的人,怎么敢?怎么配?她本该被捧在掌心呵护,被温柔以待,而不是......不是承受那些肮脏与痛苦。
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淹没,可更深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与自责——为什么没能早点遇见她?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原来他对她的那些话,对于她来说只有无尽的自责。
她既然想隐瞒,他自然会帮忙隐瞒。
他想,他要永远永远的保护她,要在对她很好很好,让她有安全感,让她不再害怕。
让她知道,他很爱她,他离不开她。
夕阳渐渐沉入山峦,天边的晚霞如火般绚烂,映照在药铺的青瓦白墙上。
他们拉着彼此的手,温暖相互传递全身,就如同年少时的他们,因一根冰糖葫芦在秋日夏末里相遇,那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爱意。
时昭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那块从柳梦远送给她的玉佩,这是柳梦远硬塞给她的。
玉佩温润,雕琢着繁复的花纹,中间嵌着一枚小小的血色玛瑙。在灯光的映照下,玛瑙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还有她夫君偷偷塞给她的一些钱财,说是感谢时大夫的救命之恩,不收的话,他就直接送锦旗。
时昭想了想还是收了。
第二天,围观的街坊邻居们听说时昭治好了柳梦远的病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哎哟,时大夫的医术真是神了!前几天那个女人还想疯了一样,今儿个就跟没事了!”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婶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旁边卖豆腐的老汉接话,“要说时大夫是真厉害。”
人群里有个穿绸衫的胖子却阴阳怪气道:“这算什么本事?要真厉害,怎么不去治治城南徐家独女的怪病?”
在人群中,嘈杂声此起彼伏,人们的议论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热闹的背景音。
"大夫,大夫。"栗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从人群中快步走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大夫,那个还有事情要处理。"
时昭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栗子:"什么事?"
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但紧张的情绪让他有些结巴。他不时地看向周围,有点担心被人听到他的秘密。
时昭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到栗子的不安,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栗子,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事?"
栗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刚才来了个奇怪的病人......"他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他说要见您,但又不肯说是什么病......"
时昭站在原地,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她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这种感觉让她微微一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悄然苏醒。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恭喜你,解锁续命系统。"
时昭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她揉了揉耳朵,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而,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清晰而冷静:"你成功治愈了一名惊恐症患者,获得一次续命机会。"
谁在说话?
"大夫,你怎么了?"栗子关切的问。
"没事。"时昭摇了摇头,边走边想。
难不成救人可以续命,如果可以的话,那或许是她续命的希望,但同时也意味着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她为自己把过脉了,没剩多少时间了。
栗子跟在时昭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他能感觉到大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敢多问。
云易眯起眼睛,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腰间的玉佩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人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像是烈日下突然凝滞的热浪。
栗子不安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眯着眼望向巷子尽头。"
不知道呀,刚才明明还在这里。"他的声音被蝉鸣声盖过了一半,尾音几乎要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
青石板路上还留着半个模糊的脚印,在阳光下很快就要蒸发殆尽。
他们俩面面相觑,刺眼的阳光从屋檐缝隙间漏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锯齿状的光影。
云易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替栗子挡了挡直射眼睛的阳光,"算了,"
她指尖的阴影落在栗子通红的脸上,"你也不会撒谎的。"
这话说得极温和,却让栗子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像是被看穿了某个隐秘的念头。
云时起: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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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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