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惊魂

然而,就在时昭以为柳梦远的病情已经好转时。

第二天夜晚,柳梦远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她再次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她不仅大声尖叫,还试图伤害自己和周围的人。

“大夫,您看怎么办?”那个男子急得满头大汗,眼中满是绝望。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家纷纷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人群中,有人皱着眉头,摇头叹气:“这可怎么办啊,看着就让人揪心。”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抱胸,理直气壮道:“我就说吧!治不好,这病太厉害了。”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位大妈就接上了话:“哎,这女的也命苦啊,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另一位围观者则小声嘀咕着:“这大夫怎么还没动静呢?”

人群中不时传来叹息声和窃窃私语,大家都显得既关心又无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书生服饰的年轻人挤到前面,他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直言道:“这位大夫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我看她之前好像有点起色,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旁边一个老者摇了摇头:“这病怕是中邪了,大夫再怎么治,也治不好这种邪病。”

年轻人却反驳道:“哪有什么邪病,说不定是大夫的法子还没用对。”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时昭身上,仿佛在等待她的下一步举动。

就在这时,柳梦远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她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呆滞,喃喃自语道:“它走了,它走了,但它还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逐渐软了下来。

时昭连忙跑过去,意识到柳梦远可能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她迅速调整策略,决定尝试用引导性的话语来打破柳梦远的幻觉。

“柳姑娘,你听我说,这里没有鬼,只有我,只有我们这些人。你很安全,这里很安全。”时昭试图让柳梦远的意识回到现实中。

柳梦远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她突然抬起头,目光中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指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它就在那里!它就在那里!”

时昭顺着柳梦远的目光看去,并没有看见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确实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吹着,在开裂的水泥地面上打转。

"就在那里,"柳梦远终于开口,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嘶吼,像受伤的幼兽在月夜下舔舐着染血的爪牙。

街边讨论的声浪此起彼伏地翻涌着扑来——

“这女的真的有病呀!这哪里有人!”

“真是的,别治了,治不好了。怎么可能治好?”

“不会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吧?”

“就是就是。”

人在说人话,鬼在说鬼话。到底谁是人谁是鬼,噪杂的声音早就掩盖过一下。

"那里有鬼,那里有鬼……你要相信我呀!真的有鬼呀……"她的眼睛里既有着期待,又有着恐惧。

恐惧什么呢?

可能恐惧时昭会向那些人一样不相信她吧!

时昭重新握住柳梦远冰凉颤抖的双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

时昭轻抚她的背脊,感受到那单薄的身躯下每一根骨头的战栗。

“柳姑娘,不要害怕。”时昭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我看见那个人了,他就在那里对不对?没关系的,这里很安全,在这里我们会保护你。你不会受伤的。”

“柳姑娘,你很勇敢你知道吗?你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吗?”

柳梦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她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它……它长着一个男人的脸……但那双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每到子时,他就会变成那样看着我……”

时昭心中一震。这绝非普通的惊恐症,而是有具体指向的深度恐惧。

恐惧不消散,即使再怎么吃药,也没有办法。

她继续轻声引导:“害怕是正常的,但你不能让恐惧控制你的生活。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它,一起克服它。你愿意试试吗?”

在得到柳梦远微不可察的点头后,时昭开始引导她进行深呼吸练习。

随着规律的呼吸,柳梦远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眼中的恐惧仍未完全消散。

时昭决定第二日定要去柳梦远家中走一遭。

晨光初绽,细碎的金线穿过窗棂,时昭在街边挑了新蒸的桂花糕和蜜饯果子,用油纸细细包好。

"笃、笃、笃——"

"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梦远怔在原地——门外立着个豆青色身影,肌肤似新雪,双颊如初绽的杏花,眼尾微微上挑,整个人明亮得像是能驱散晨雾,这才是一个普通女子应有的样子。

那姑娘一手举着晶亮的糖葫芦,一手拎着系麻绳的朱红礼盒,"福"字墨迹饱满得几乎要跃出纸面。

柳梦远下意识攥紧补丁摞补丁的衣角,青黄的面容,头发轻轻用木簪盘起。

那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此刻映着对方的身影,愈发显得自己像株晒蔫的野草。

同是女人,区别怎么这么大呢?

"柳姑娘......"

"啊!"她慌忙扯出笑,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时大夫快请进。"

小院矮墙爬着牵牛花,晾衣绳上粗布衣裳随风晃荡。两间屋子,一间堂屋里供着一尊菩萨,另一间屋里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木床和梳妆台,就剩瘸腿方桌和两三只矮凳。

隔壁婴孩的啼哭混着"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从窗纸破洞钻进来。

时昭将朱红礼盒轻轻搁在斑驳的桌面上,那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往前一递,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给...我的?"柳梦远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指尖悬在半空,像是怕碰碎一个梦。

"自然。"时昭将竹签往她手里又送了送,糖霜沾上对方粗粝的指节,“我觉得柳姑娘应该会喜欢吃?”

柳梦远的瞳孔猛地一颤。

糖葫芦上凝结的糖霜突然化作记忆里的冬雾——七岁那年,柳梦远和她的夫君相遇的那年,她站在巷口看小贩从草把上拔下一支糖葫芦。

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饱满,裹着透亮的糖壳,偶尔还能瞥见一两颗沾着芝麻的,香气隐隐飘散,甜中带酸,格外诱人。

她对此嘴里馋的不行。

她蹲了下来,也希望自己的父亲能给自己买一个糖葫芦,突然一个脚尖出现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怯怯地抬头,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站在面前。他手里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男孩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给你,我刚买的,可甜了!”

冰糖在他们相遇的瞬间碎裂,甜意在舌尖炸开,而那孩子身上青涩的气味让人久久无法忘怀。

竹签突然变得滚烫。她慌忙用袖子抹了把眼角:"这糖衣...真亮啊。"话尾已经洇开了,像化开的饴糖,甜得发苦。

"柳姑娘,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挺好的。"柳梦远用袖子擦了擦条凳。

"当家的呢?"

"撑船的。"她望着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早出晚归的,浪里来浪里去,也淘不出几个铜板。"

时昭忽然倾身,裙摆扫过地上未扫净的稻壳:"我想知道,柳姑娘,你究竟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为什么会这样?"

"又有什么意义呢?"她背过身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签,糖衣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时大夫,旁人都当我是痴人说梦时,唯有你信我......这份恩情,我记着的。"她忽然仰起脸笑了笑,眼里的水光晃得厉害,"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时昭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未缝补的衣裳,灶台上冷透的稀粥,声音轻得像在试探:"家里......都是你一个人撑着?"

"不是的,夫君待我极好的。"柳梦远突然急切起来,手指攥紧了衣襟,"他日日天不亮就去渡口,夜里回来总记得给我带块桃酥......"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柳絮,"只是......"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门槛上。

她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揪住衣襟,骨节泛出青白:"都怪我......"声音像被掐断了喉,只剩气音在颤抖,"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发生......"

柳梦远的声音突然像绷紧的弦,骤然断裂——

"我......"她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手中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裹着尘土的冰糖碎成蛛网般的裂痕,"我被......"

时昭猛地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那双手正在剧烈地战栗。柳梦远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一片空洞:"那天相公不在家......他们......"

窗外突然传来货郎刺耳的叫卖声,柳梦远像是被鞭子抽到般浑身一抖,整个人蜷缩着往墙角退去缩成一小团。

“他们欺负我……”

时昭瞳孔骤然紧缩,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柳梦远口中的"鬼"哪里是幽冥之物——分明是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

他们这种人对象柳梦远那样无助的姑娘伸出魔爪,这些姑娘大多出身平凡家庭,毫无反抗之力。

而他们却还要扮成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以此取乐,简直丧尽天良。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她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这世上哪有什么索命恶鬼,有的尽是这些比鬼还歹毒的活畜生。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时昭手指却温柔地梳过对方散乱的发髻。

“你的夫君知道吗?”

柳梦远突然像受惊的兔子般从时昭怀里挣出来,双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声音支离破碎:"不...不要......"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破旧的窗棂"哐当"作响。柳梦远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他天不亮就要去摆渡...夜里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时昭的手臂,"要是知道了...要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柳梦远弯下腰,像片枯叶般蜷缩起来。时昭感觉到掌心里的手腕瘦得惊人,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时大夫,你知道的,不能说,不能说。"气若游丝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求您...时大夫...我只有这条贱命了..."

云时起: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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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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