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穆简跪在穆志虎坟前。
她这几日都睡不好,前路渺茫,她不知该如何做。
穆简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脑海中思绪万千。
在此之前,穆简不知何谓仙人,亦不知何谓修仙,仅有的印象不过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听闻玄天宗仙人来镇中的场景。亲眼所见的,不过是灵仙阁中的伙计和救下的陆彦伯,但仔细看过,和常人也没有太多不同。
经过了前日的事情,穆简方明白,修仙的人可随手降天雷、裂山林、挥手成风、凭空聚火,将平静的河水掀起巨浪,毫不在意地将一座人烟密集的小镇夷为平地。在修仙人眼中,普通人和路边的野草、脚下的蚂蚁别无二致。
天边的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照得穆志虎坟前青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她拔下几株草扔在一边。她想,如果要为大家报仇,要大家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会被人随意取了性命,必须要变强,要拥有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人一样的能力。
但这谈何容易呢。
她想起了丹柿祭前陆彦伯给的书籍,当时有言,此书可帮助他们踏入修仙路。收殓穆志虎的遗体时,的确有几本书的踪影,她记得是放在了木棚的角落里。
她锤了锤腿,站了起来,这时,天空中却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诸位,这是荆国国师,还不拜见。”
她抬头向上看去,有两个人浮在空中,那两人身着华丽,周身都闪烁着白色的光,看上去比陆彦伯要厉害很多。
镇子幸存的人纷纷跪拜,穆简也同他们一起跪下了。
“嗯,还算有礼。国师听闻你们遭逢大难,特来相助。稍后国师会将废墟移走,你们便可将金银细软取出。”
那人说罢,低头向国师行了一礼:“请国师施法。”
只见国师将手往上一抬,废墟上的石块、房梁等废墟便尽皆移到了一处空地上。
“去吧。”
说罢二人便又似浮云一般飘走了。
众人纷纷拜谢,冲进废墟中收拾细软。
穆家虽在镇子外围,但国师也没漏下,也替他们将山石移开了。
穆简在心中暗骂:如此大难,还不是因他们而起?人都死完了,现在倒来做好人。话虽如此,穆简还是带着两人将还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春宜,咱们快寻出储物盒和其余金银细软、武器。阿毅,你快将婶子看诊要用的器材都找出来,还能穿的衣服和用品也都寻出来。”
山石虽被移走,但大多东西都毁坏了,能用的东西并不多。看着勉强收拾出来的东西,穆简和姜毅、穆春宜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难受。
“咱们去镇子里看看,去婶子的医馆里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还能用的药材。”穆简看了看镇子的模样,还活着的人都在废墟中四处寻找还能用的东西,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也去铁匠铺等处看看,也许还能寻到一些铁器。”
镇子经过火烧水淹,能用的东西并不多。粮食和药材都烧毁了,即便有些许残留,也都不成样子。但如今缺粮,众人还是将它们收拾了出来。
待到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时,已是下午了。几位受了轻伤的人给大家做了饭食,吃罢后便开始清点人口和物品。
镇长一家均已不在了,整个乌姓家族没留下哪怕一人。还活着的人中,除了胡木匠外,其余人均是没有什么手艺的普通农人。
粮店中的粮食几乎都烧光了,但好在镇子北面的田地还有麦子未收割,穆家人的储物盒中也有些粮食,撑一撑也许够大家到明年春日。农具是铁器,有几家人的还保存完整,还能用,其余杂物也都还有一些。
众人挖了一天的土,都有些疲累,纷纷回到木棚中休息。穆简领着姜毅和穆春宜回到了自己家中的木棚。她翻找出陆彦伯给他们的书,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姜婉静和穆康,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毅,春宜,我有一事,要和你们说。”
姜毅和穆春宜仍有些呆呆的,依旧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但听到穆简如此说,两人也都凑过身来。
穆简递出手中的书,说道:“这是陆仙长给咱们的书,他说,我们按照这个书修行,如果有天赋就可以修仙。那些修仙人不将咱们当人看,若要报仇,必须修仙。我已决心修仙了,你们呢?”
姜毅快手抢过一本书,颤抖着翻着,说道:“修!为何不修!师姐,若是咱们都能修仙,就不会再遭受这样的惨祸了。春宜,你也要修仙。”
“修仙?修仙又能怎样?”穆春宜呆呆地说道,“爹死了,嫂子和小叔他们也都死了,修仙能救他们回来吗?”
“也许可以呢?仙人法力高强,说不定便可以起死回生。况且,修仙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穆春宜摇了摇头,惨笑着说道:“我觉得没用,师姐。不过你们都说修仙,那便修吧。”
既已说好,三人便抱着书本研究了起来,大概翻看了一会儿秘籍,几人又分别去做事。
傍晚时,姜婉静醒了过来。
穆简正在木棚中清理物品,见此急忙奔到她床前,紧紧拥住了她。
“阿简,别难过。”
姜婉静看了四周一眼,这是一个简陋的木棚,只有一个顶棚,四周漏风,看上去并不算结实。穆康躺在简陋的床上,四周散乱着各色从废墟中挖出的用品。
“阿毅上山猎兽了,春宜在帮忙料理饭食,元松也跟着过去了。为了节省柴火,如今咱们镇子上的人在一处吃饭,您感觉怎么样?”
姜婉静苦笑道:“就是累了,现在无事了。”
穆简将这几日的事情都告诉了姜婉静,随后凑到她身边,悄声问道:“婶子,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做。”
“说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穆简将秘籍递给了姜婉静,说道:“丹柿祭前,陆仙长将这几本书给了师父,言明是能教人修仙的秘籍,我和春宜、阿毅已决意修习了,您也来修习吧。”她又顿了顿,问道,“只是却不知是否该将此事告知镇上的其他人。”
“那你是如何想的?”
“我想告诉大家的,希望大家都能够变强,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可我又怕这件事被太多人知晓,会出事。您知道,咱们镇子里的人从来都没听说过修仙的法子,听陆仙长说,大的宗门也几乎不收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做弟子。”
姜婉静思考了许久,方缓缓说道:“阿简,你真是好孩子。我当然会同你们一起修习,若是有一天,能够替他们报仇,那就更好了。”
她翻看着秘籍,书里的内容很丰富,既有修炼的法子,也有草药矿石的介绍,她想了想才说道:“我倒觉着,告诉大家也无妨,一是也不知有几人能修习仙法,若是咱们家人都不能呢,镇上其他人能修习也是好的。二是虽说咱们是从未听说过修仙的法子,可也没有禁令说绝不能修仙,不过是咱们没有法子得到这些秘籍罢了,安平城中书馆那样大,对于修仙的方法也不曾有只言片语。三是那些大宗门应该不会将我们看在眼中,你只看他们前几日的行事做派,何曾将我们看在眼里。若是咱们这里不能种那蓝晶石草,咱们也不会和修仙人搭上任何关系。说来玄天宗的人在咱们镇子上二十余年了,镇子上的人从未见过他吧?便是那蓝晶石草的名字,也是那日他人叫骂,我们方知晓的。”
“您说的是,连每年玄天宗仙人让咱们将东西送到国都去,也都是传音吩咐,我们从未见过他的模样。”
“所以还是让大家一起修习吧,况且也就这十几个人了,又都住在一处,瞒也是瞒不住的。”
“好,所幸现在大家都是在一块儿吃饭,咱家粮食剩得最多,这几日春宜都在料理饭食,等日落吃饭时,便同大家说,咱们一起修习仙法。”
姜婉静精神好了些,便起身去看受伤的人,穆简便陪着她。现在还能活着的都没有伤重的,剩下的药材勉强够用,但也捉襟见肘。
穆康是受伤最重的,他在水中被重物击打,脏器受到冲击,如今还在昏睡中,身上还有许多处伤口,只能慢慢将养。
吃晚饭时,穆简将秘籍的来历和想让大家都修仙的想法告诉了众人。
汪娘子是个急性子,立刻说道:“修,一定要修仙,他们那群修仙的都不是好人,害死我们镇上这么多人也没有个说法,等咱们以后厉害了,打回去。”
胡木匠年纪大了,这几日是他带着大家搭木棚,收殓遗体,大家都隐隐以他为首,他也说道:“汪娘子说得不错,他们能修仙,咱们也要修仙,不然哪天再来一遭,咱们全都得完!”
其余人也纷纷称是。穆简很是开心,大家都想要变强,想要能活下去,为家人复仇,保护自己的家园。
“好,我这便将口诀告诉大家。最开始就是一些吐纳功夫,需得盘膝打坐,感悟天地灵气,待到灵气入体后,才能算是开始真正的修仙。我已将秘籍的最开始的一册抄录下来,便请乔夫子为大家讲解。”
乔夫子丹柿祭那日在紫霄山脚散心,因此逃过一劫,他接过穆简给的树皮,先大略看了一眼,便为大家通读一遍,又将基础的吐纳法子告诉众人。穆简家中习武,对经络穴位略通,也为大家讲解了一番。
胡木匠又道:“修仙事重,可其他的也不能荒废,每日还是要有人去山上打猎、田里收割,镇子上其他乡亲们的遗体也要收敛起来。冬天到来前,我们还得去一趟安平城换些过冬的衣物和粮食,房子也得在冬天前建起来。杂事多得很,我看,大家每日清晨和晚上各分一个时辰出来练习吧。”
这一日,众人睡得极晚,都在盘膝吐纳,希望能感悟到天地中缥缈的灵气。但修仙之事,岂是凡夫俗子能轻易做成的。
朝阳升起时,众人休息的木棚中纷纷传来叹气的声音。这一晚,并没有人成功感悟天地灵气。
穆简也自打坐中醒来,她也没能感受到所谓的灵气,打坐一夜,反而让她有些疲惫。今日轮到她带人上山打猎,她到渌水边用水洗了把脸,便带了四人上山。离去时,她看到姜毅等人仍在打坐。
她带着几人打了三只野鸡,又给常上山的樵夫指点了下山的方位,告诉他们日落前一定要下山,言明自己会在山上多待一两天,让他们不必担心,便去了更深的山中,她希望今天能猎到一只野羊或者野牛,能让大家多吃几天肉。
山中受仙人的影响较小,她循着羊群的踪迹走向深山,到了半下午时,却仍然没见到任何牛羊的痕迹。她在一株巨树下歇息了一会儿,又爬上了树朝四处看去,但林深难辨,什么也看不到,穆简摇摇头,决定再往深处寻找。
终于,在傍晚时分,她在一个深潭附近看见了大片羊群。觑准机会,她在日落前猎到了一只公羊,正好旁边有水源,她便在潭水旁将公羊剥洗干净。
天已擦黑,两轮月亮已高悬,山路不易走,穆简干脆在深潭旁燃起篝火,预备在此度过一晚。
今夜是满月,月光极亮,洒在林间,倒映在深潭上。穆简恍惚觉得深潭中有雾气浮出来,让附近的林中都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她望着天上的两颗圆月,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若是往年,这时应当和家人一起在安平城,但是一切都毁了。
她失声痛哭了许久,哭完了,她便继续打坐练起了吐纳,希望能感悟到一丝灵气,走上修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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