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悬明知故问,转动身下轮椅,朝书房内行去。
宋旌见状,急忙跟上,脚步匆匆,踏入书房。
“关于蒋礼一事?”宋旌紧跟柳悬,笑得一脸灿烂,谄媚又讨好。
像是生怕惹得柳悬不快,柳悬又会狠心将自己赶出门,宋旌的一举一动都极为小心谨慎,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那腰弯得仿佛要将头贴到地上去。
“哥哥可愿指点一二?”宋旌弯腰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期待,直落在柳悬的身上,就像一只渴望得到抚摸与回应的小狗,正眼巴巴地望着主人。
柳悬将轮椅停在窗前,逐一放下支起每一扇窗柩的叉竿,冷笑一声,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话,向宋旌反问道:“那不是宋公子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力侦破此案?与柳某又有何干系?”
柳悬轻瞥了宋旌一眼。
那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宋旌的心间,将宋旌扎出了一个洞,扎得他一时语塞,愣怔了一瞬,才出声应道:“那还不是因为……”
宋旌心中委屈,他耷拉下眉眼,像是被主人厌弃的小狗,垂头丧气,转身,踱步至柳悬的书桌前,坐下,在柳悬不注意时,用狡黠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桌上铺开的几本书册与纸张,口中争辩道:“哥哥说的话实在太过深奥,让我误以为哥哥句句是在传递魏子谦一案另有冤情的讯息,我一个年年考核堪堪及格的武夫,哪里会有推凶断案的本事?我不过是仗着有哥哥撑腰,又不想冤枉了无辜,这才有几分底气,敢在公堂上顶撞他们……如今,我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依他们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尤其是何顺那厮,估计巴不得当堂将我打死,倘若……倘若连哥哥也不管我……”
宋旌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居然细微得犹如蚊蚋之声。
柳悬看向宋旌,只见宋旌露出无奈又苦涩的一笑。
柳悬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收回视线,捧起香案上的香炉,左手持香炉,以顺时针的方向,缓缓转动,右手则持灰押,以垂直向下的姿势,一下一下,轻压香灰,动作娴熟而优雅。
此刻,柳悬的眸光似一汪瞧不见底的深潭,潭中有复杂的心绪游动,他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等待。
就在宋旌起身,脚步一转,从书案前大步流星地走向柳悬所在的香案时,柳悬正好放下手中的灰押。
“哥哥当真不打算帮我?”宋旌在柳悬的身侧蹲下身来,趴在柳悬的双膝上,一双盈满水光的眼中充满了哀求,像一只被无情抛弃的小狗,正无助地望着柳悬,颓丧地匍匐在地上,叫人一眼瞧去,十分可怜。
柳悬掠过宋旌的头顶,无视掉宋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取下香案上的灰扫,将炉壁上沾染的白灰清扫干净,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帮。”
说完,为了彰显自己的态度,柳悬还扔下宋旌一人,以决绝的背影转身,独自推动轮椅,径直回了里屋。
宋旌起身,在里屋的门前,朝漆黑一片的室内探头探脑,见柳悬好似真的不愿意再搭理他,宋旌一边长吁一口气,一边用失落的语气,“情真意切”地叮嘱道:“原是宋旌会错哥哥的意,还自作多情,自以为哥哥定不忍见我受罚,哥哥既已无意再顾宋旌的生死,那便请哥哥早些歇息,倘若宋旌日后不幸殒命于廷仗之下,哥哥身旁少了宋旌侍奉,还望哥哥务必珍重贵体。”
说完,宋旌微微倾身,侧首,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像一只警觉的小兽,仔细地聆听着里屋传来的每一丝细微动静。
见柳悬一直不肯出声,宋旌在柳悬的书架前缓缓踱步,目光在一排排书脊上轻轻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却又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地徘徊。最终,宋旌轻叹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地离开了书房。
走出房门,宋旌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瞥见柳悬房中的灯火熄灭,见此情景,宋旌的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一想到柳悬桌上那张被书册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英才院方位图,以及连松那遮遮掩掩的模样,在柳悬那看似冷血无情、实则处处留情的表象下,宋旌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有几分意犹未尽的兴味。
不知为何,重活一次,宋旌总觉得眼前的柳悬,比起他记忆中的柳悬,要多了几分真实,少了几分伪装……
然而,柳悬的变化也着实让宋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确定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导致自己错过了许多?还是因为风起于青萍之末……
宋旌回到自己的屋中,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直至三更天,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时,他才懒洋洋地抻了抻胳膊,从矮榻上缓缓起身。
在夜色的笼罩下,只见宋旌双手负于身后,身形轻盈,轻轻一跃,便在瞬息间闪现至风斋院外,宛如一只灵巧、慵懒的夜猫,在月光下悠闲散步。
从风斋启程,一路向南,直至兰馨殿东侧的静思苑,宋旌故意不选那飞檐走壁的梁上捷径,反而一反常态,选择了悠然漫步于月色小径。
独自一人,在空旷的英才院内,如鬼魅般,时走时停。
一路上,宋旌一边思量着魏凡一案要如何破局,一边仔细留意着身后约莫三十步外的细微动静,他的步伐中似乎天然带有几分警惕与从容。
眼见身后那只总是在不经意间藏头露尾的小狐狸越跟越近,宋旌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玩味十足的笑意。
那鬼鬼祟祟的小家伙在宋旌的身后跟了五六里地,一路上,他好不容易藏住了两只刚冒出来的耳朵,又一不小心,露出一小截尖尖的尾巴,等他注意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尾巴,并小心翼翼地抱紧那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时,他一不留神,又会竖起一双灵动的大耳朵。
从宋旌现身于风斋院门前起,那手忙脚乱的小家伙就一直如影随形。
只是,那莽撞青涩的小狐狸到底是抵不过沉稳老练的大老虎。
当对方那十分笨拙又极其生疏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时,立马就引起了宋旌的注意。
宋旌很难不去在意对方那不同寻常的胆量与毫无用处的技巧,更忍不住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甚至故意去配合对方的节奏,好似变戏法一般,时而将身影隐没于如墨的夜色中,时而又悄然浮现于皎洁的月光下,就像一只颇有几分恶趣味的黑猫在玩弄一只股掌之间的老鼠,总在对方失望的时候给予对方希望,又在对方信心倍增的时候不留情面地予以重击,惹得对方忙得气喘吁吁、自乱阵脚,逗得对方急得愁眉苦脸、抓耳挠腮。
宋旌就这样优哉游哉,不慌不忙地闲逛至静思苑的假山迷宫前。
当那条小尾巴紧随宋旌钻进那错综复杂的假山群后,宋旌忽然在一块三丈高的湖石前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没想到宋旌居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于山穷水尽的绝境中,犹如一阵清风般,凭空飘散于天地间。
他惊愕地瞪大一双不明所以的眼睛,在生出几分懊恼与不甘的同时,震惊得全然忘记了自己最初跟踪宋旌的目的,竟然急匆匆地跑到垂直的石壁前,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于月色下,在一整块光滑的石壁上不停地上下摸索,想找出宋旌的蛛丝马迹,并破解其中暗藏的玄机。
“哥哥?”
弹指一挥间,神出鬼没的宋旌像是神兵天降一般,倏尔出现在小尾巴的身后。
此时,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尾巴就像一只猎食失败的狐狸正耷拉着耳朵,完全沉浸于宋旌带来的挫败中。
当诡计得逞的宋旌用低沉的嗓音向柳悬的耳畔发出恶魔的低语时,柳悬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本能地想要迅速逃离。
可宋旌却猛然攥住柳悬放置在石壁上的两只手,从柳悬的身后,左手将柳悬的左臂抵压在冰冷的石壁上,右手将柳悬的右臂反剪其后,一具身躯压着另外一具身躯,让柳悬紧贴着平整的石面,毫无反抗的余地。
“哥哥。”宋旌紧贴在柳悬那白皙的颈项间,鼻尖轻蹭着柳悬耳后的发丝,感受着肌肤下那若有似无的脉搏,贪念着柳悬身上那一股独有的淡香,在微光下,他那双灿若朝阳的眸子正隐含着一道若明若灭的幽光,仿佛潜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哥哥平素一向敏锐谨慎,为何尾随时如此轻率莽撞、不知轻重?若是哥哥往后再让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察觉,岂不是要令我牵肠挂肚?伤透脑筋?”
柳悬被宋旌严丝合缝地压着,他能明显感觉到宋旌的胸腔在微微颤动,当宋旌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柳悬终于听见压抑不住的宋旌发出一阵极为畅快的笑声。
“宋旌!”柳悬双拳紧握,蹙眉,奋力挣扎数下,气的满面通红,眼下,柳悬虽然看不见宋旌的表情,但是仅凭宋旌那肆意撩拨柳悬心弦的声音,便令柳悬觉得羞愤难当,恼羞成怒地低吼道,“松开!”
宋旌今日也不知怎的,像是彻底跟柳悬较上了劲儿,竟不为所动,暗中收紧手中的力道,誓要让柳悬好好长长记性。
柳悬见来硬的不行,心思一转,忽而发出“嘶”的一声痛呼,略显娇气,向宋旌喊了一声“疼”。
这一声,喊得恰到好处,算是喊到了宋旌的心坎儿上,喊得宋旌一愣,在鬼使神差下,不自觉地松了手。
柳悬趁机收回双臂,猛踩宋旌一脚,在一雪前耻的同时,将愣头愣脑的宋旌推得打了一个趔趄。
宋旌急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疼得原地抬脚直跳,直到他眼见柳悬已径直走出迷宫死角,他才连忙追上前。
“哥哥不是不帮么?”宋旌腆着脸,贱兮兮地凑到柳悬眼前,笑得甚是娇艳。
柳悬横了宋旌一眼,紧绷着脸,肃然厉声道:“别叫我哥哥。”
宋旌笑得更加肆意,丝毫未受柳悬的影响,脚步轻快,大步走到柳悬身前,转身,面朝柳悬,一边以倒退的步伐平稳移动,一边端详起柳悬那微妙的表情,打趣道:“不唤哥哥,该唤什么?”
柳悬本想让宋旌闭嘴,不要再同他说话,可他一想到宋旌那比牛还倔的脾气,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听话,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只给了他一个“你自行体会”的眼神。
宋旌瞅了柳悬一眼,故作沉思,手指摩挲着下巴,刻意拖长音调,“不叫可不行。”
在宋旌自言自语时,他抬起双眸,一双飞扬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他刚跃跃欲试地想叫柳悬一声“哥哥”,就迎上柳悬那严厉的眼神警告,于是他紧急咽下快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话锋一转,舒眉一笑,为难道:“既然你好不容易来了,你我同行,我岂能一语不发?”
宋旌故意眨了眨眼睛,抿紧双唇,一脸无辜,眼巴巴地望向柳悬,就像是被柳悬施了一道禁言术,也不肯再多说两句,只凭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来传递某种祈求的讯息。
柳悬见宋旌一副耍赖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悔意,暗自责怪自己不该一时心软,给自己平添事端。
“既然你非要有个称谓,便唤长青。”柳悬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他不让宋旌唤他“哥哥”,并非是他跟宋旌在赌气,也不是他对宋旌方才的偷袭仍心存芥蒂,而是他出于深思熟虑的谨慎之举。
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在毫无遮掩、引人注目的地方。
他与宋旌并肩而行,本就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若是宋旌再无所顾忌,一口一个“哥哥”地叫着,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全天下的人,柳悬这个“瘸子”其实是假的吗?
柳悬可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因宋旌而毁于一旦。故而,在出门前,他不仅使用了易容术,改换容颜,还佩戴了掩人耳目的全脸面具,甚至特意换了一身装束,裹了一袭宽大的斗篷,只为让世人无法分辨他的身份。尽管他心中亦不免疑惑,为何宋旌能一眼洞穿他的伪装?但是想来,除却宋旌,这世间应无第二人能识破他如今的尊容。
“长青!?!”
宋旌像是活见了鬼,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吓得他脚下一滑,身子险些失去控制,一头栽倒在地,不过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形,只是摇摇晃晃几下,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柳悬狐疑地瞧着宋旌背过身去,见宋旌一脸心虚地望向远方,他收回视线,低垂眼眸,将自己藏进背光的阴影里,徐徐开口道:“柳色长青,乃家父在世时,为我及冠之年所赐之字,除我以外,世间再无他人知晓。”
柳悬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片没有重量的鸿毛。
恍惚间,他又忆起那个夜晚……那个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子夏,待到及冠之年,你可曾想过?欲以何名立于世?”
“昔时,生而赐名于父母,殁而谥号由君定,唯有这字,可由汝心自决。”
“那么,子夏,你的字呢?”
“又将是如何?”
明月高悬下,柳行舟身着一袭沉重且不合身的银甲,脸上的血口已经干涸,残留着斑驳的痕迹。
他矗立于桃州的城墙上,却不顾石砖的冰冷与坚硬,径直坐了下去。
柳行舟的目光穿越过城墙上的垛口,凝视着城墙外那千顶营帐与连绵不绝、摇曳生姿的篝火,空气里弥漫着对面飘过来的酒肉香气,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士兵们的欢声笑语与妇女的叫喊挣扎、老幼的低声啜泣。
小子夏似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双小手紧紧攥住身上的布衣,眼里盈满一汪热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在一张脏兮兮、灰扑扑的脸上,不断地滑落。
柳行舟默不作声,他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心疼地拭去小子夏下巴上凝结的泪珠。
那眼泪珠子,像是一颗颗被熔岩烧灼过的火球,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不舍,烫得柳行舟那原本疲惫不堪的笑容里,裂开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挣扎。
“倘若子夏未曾思量,那为父先为子夏琢磨一个,可好?”
柳行舟的嗓音沙哑,许久未进一滴水的喉咙像是卡了一块咽不下去的石头,锋利的石子从嗓子一路割破他的前胸,像是要往他本就无知无觉的心里钻。
柳行舟看着子夏那还不及他半个掌心大的拳头,他不敢言明,他也怕,怕自己永远无法踏出桃州这片土地,怕他从此再也无法陪伴子夏与沐雪经历未来的每一个春秋。
子夏从小就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不需要柳行舟将话说得太明白,就已经察觉到了柳行舟的用意。
可是小小的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只能嚎啕大哭,将所有的委屈与不舍发泄出来。
他瘦小的身躯在高大的城墙下,不停地上下起伏,止不住的抽噎间,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一个“不”字。
那是弱小又无助的他唯一能挽留父亲的方法。
柳行舟褪去身上那件沉重的盔甲,露出那满是血污与累累伤痕的躯体,他将子夏轻轻地拥入怀中,极致温柔,就像他每一次抱起子夏,漫步在田间,为他讲解书中的故事一样。
“孩子,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一夜,柳行舟怀里紧抱着半梦半醒的柳悬,他小心翼翼,无比珍视,就好像怀里的小人是他毕生最重要的宝藏。
柳行舟站在桃州满是残骸的城墙上,他望着身后那无家可归的数万人,在夏沐雪安抚好身旁的伤员,放下手中的药碗,抬头与他遥遥相望时,他眼中的犹疑逐渐散去。
柔柔夜风里,柳行舟怀抱着柳悬,在柳悬的耳边轻轻吟了一首诗:
柳色长青沐晚霞,
老幼相携话桑麻。
和风悄抚传笑意,
围炉夜话乐无涯。
吟罢,柳行舟恋恋不舍地轻抚着柳悬的发丝,在没有满堂宾客、锣鼓喧天,没有红绸满挂、歌舞升平的滚滚硝烟中,以日月为鉴,请苍生作证,柳行舟独自喃喃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子夏,吾今日赐字‘长青’予你,愿你往后人生,前路坦荡无阻,平安顺遂,如柳色一般,长青不衰。”
柳行舟的声音逐渐远去,像是回归了历史的长河,取而代之的是,宋旌一脸若有所思,用余光不停地去瞧身侧的柳悬,就像是要将柳悬给瞧出朵花似得,盯着柳悬瞧了很久,才犹豫不决地回了一个“哦”。
此前,宋旌对柳悬的冠礼并未给予太多关注。回想往昔,柳悬上一次,就是在圣上将五公主赐婚于宋旌后,忽然弃考,主动将唾手可得的状元之位拱手让人,甚至连太子太傅与圣上身旁的李公公携高官厚禄,同时上门去规劝他,也是徒劳无功;后来,在宋旌大婚之日的前一夜,柳悬竟然选择不辞而别,与轻红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字未留,从此了无音讯;直至,宋旌被圣上派往西南平乱,两人于雀山重逢,宋旌才知道柳悬成了西南起义军的军师……故而,宋旌关于柳悬离京以后的处境也知之甚少,并不清楚柳悬的字是从何而来,只知道他被柳悬救下后,周屹便一直唤柳悬为“长青”。
“今夜,你心中可已有去处?”柳悬调整好心情,向宋旌投去审视的目光。
宋旌收回游离在外的神思,恍若从遥远的梦中猛然惊醒,他将视线平移至英才院的南方:“不是说,耳闻不如一见?既不可轻信人言,那何不故地重游,亲自一探究竟?”
宋旌的想法难得与柳悬不谋而合,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展露笑颜。
《田舍》
——柳行舟
柳色长青沐晚霞,
老幼相携话桑麻。
和风悄抚传笑意,
围炉夜话乐无涯。
关于“长青”一字的由来,柳行舟从未想要将柳悬培养成所谓的“能人”,也不期望他长大以后能够做出宏伟功绩、名留青史,《田舍》一诗就是柳行舟为官一生的追求,也是他对孩子最好的祝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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