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倾盖如故护卿安

纪衔青脱力地踉跄两步,捂着脖颈剧烈咳嗽,柳依依慌忙上前搀扶,被他一把推开。

“本将的人,还轮不到旁人置喙。”楚怀黎目光如冰刃扫过二人,再不多言,抱着夜旖缃转身离去。

回到帐中,他将她轻放在铺着软褥的榻上。

帐内烛火未燃,只有清冷月光透过纱帘,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他俯身,将她受伤的脚小心安置在自己腰侧,用体温熨帖着她微凉的肌肤。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完全将她笼罩。夜旖缃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体某处的灼热变化,紧贴着她腿侧,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那夜马车里他近乎掠夺的强势记忆瞬间回涌,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向里侧缩去。

然而腰间倏地一紧,他手臂已不容拒绝地环了上来,将她重新揽回身前,温热的掌心稳稳贴在她后腰,阻断所有退路。

“怕什么?”他低哑的嗓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你伤着,我岂会不顾你的身子?”灼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说过,在你痊愈之前,不会再那般冲动。”

他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唇角,最终轻轻含住下唇,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月光流消在他深邃的眼底,映出暗涌的克制与更深沉的欲念。

“以后……”他的鼻尖蹭过她敏感的颈侧,留下滚烫的触感,“都会很温柔。”

夜旖缃被他话语里暗示的“以后”搅得心慌意乱,刚想偏头避开这过分亲呢的警告,他却仿佛早有预料,指尖轻轻扣住她的下颌,温存而不失强势地让她正视自己。

“阿娆,”他贴着她的唇瓣低语,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气息,“乖乖别动……除非,你想考验我的耐心。”

那刻意放缓的语调里充满了危险的诱惑,仿佛在邀请,又像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她僵在他怀中,清晰地感受到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剥夺。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来,无声地宣告着绝对的控制权。

在这极致亲密的禁锢与温柔并存的胁迫中,她终是闭上了眼,不再试图挣扎。

翌日清晨,夜旖缃在空荡的床榻上醒来,身侧只余一片微凉的褶皱。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布着早膳,一时间,诱人的食物香气在帐内弥漫开来。

为首的侍女春橝一边将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在她面前,一边恭敬禀道::“夫人,这些菜式皆是将军昨日亲猎的野味烹制。将军天末亮便吩咐厨房精心备下,一份已呈送太后与陛下,这一份是将军特地叮嘱,要给夫人您补身子的。”

那虾饺皮薄如纸,隐约透出内里粉嫩的虾仁,点缀着细碎的黄金韭黄。

另有一盅炖得奶白的鹧鸪汤,汤面上漂浮着几粒殷红的枸杞,撇去了浮油,入口醇厚不腻,温热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空腹的微凉。

她正默默用着早膳,一个年纪稍小的侍女一边为她布菜,一边抿嘴笑道:“将军今早精神极好,还特意交代奴婢们,说他昨夜歇得特别踏实,多年来头一回无梦到天明,嘱咐我们万不可吵醒夫人呢。”

夜旖缃执箸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耳根悄然漫上热意,只得垂眸假意专注于碗中粥食。

早膳刚毕,尚未撤下,帐外便传来一个略显威严的女声,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帐内:“夜姑娘,太后娘娘请您至凤阙春居一叙。”

夜旖缃心中微凛,起身行礼应下:“是。”

传话的嬷嬷转身离去后,屋内静默了一瞬。

春橝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后娘娘召见……夫人需得穿着更庄重些才好。”她手脚利落地开始为夜旖缃挑选衣物。

秋笙则面露忧色,悄声问道:“不知太后突然让夫人前去所为何事?奴婢……要不要想办法去给将军通报一声?”她心思灵透,隐约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召见非比寻常。

“还是让奴婢陪着夫人去吧,” 春橝已取出一件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广袖交领襦裙,语气沉稳,“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或是及时通传消息。”

夜旖缃看着铜镜中自己依旧苍白的脸色,轻轻摇头:“不必惊动将军。太后素来温和,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她压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不安,换上那身更显端庄的衣裙,由春橝为她绾了一个简洁而不失礼数的随云髻,略插一支海棠步摇,便随着等候在外的嬷嬷向凤阙春居行去。

凤阙春居乃是猎场行宫中一处临水而建的精致殿宇。

通往主殿的长廊架设于碧波之上,两侧倚着栏杆种满了不知名的鹅黄色花朵,簇簇团团,在春日暖阳下开得恣意烂漫。微风拂过,花枝摇曳,暗香浮动,景致煞是醉人。

然而夜旖缃却无心欣赏。右脚踝处固定着杉木皮,虽经太医处理,此刻每一步挪动,仍带着钻心的疼痛。她强忍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缓慢而艰难。

好不容易行至那巍峨殿宇前的汉白玉台阶之下,引路的嬷嬷却停下了脚步,语气平淡无波:“请夜姑娘在此稍候片刻,太后娘娘正在更衣。”

夜旖缃心下一沉,知晓这是下马威,却只能依言,敛襟跪倒在冰凉坚硬的石阶之下。春橝在她身后一步处跟着跪下,面露不忍,却不敢多言。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脚踝的伤痛因跪姿而愈发尖锐,如同有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

膝盖从最初的酸痛,渐渐变得麻木,失去知觉。她只能竭力挺直纤细的脊背,维持着最标准的跪姿,不敢有丝毫松懈。

周遭不时有宫人或前来回事的命妇经过。

好奇、探究、乃至轻蔑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她身上逡巡。细碎的议论声,即便她不想听,也断断续续地飘入耳中。

“瞧,就是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勾得楚将军……”

“嘘!小声点!听说狐媚得很,为了攀上高枝,连下作药都敢用……”

“一个前朝余孽,哼,也配!”

那些话语如同毒刺,扎在心间。她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

不知跪了多久,久到她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停滞,方才那传话的嬷嬷才慢悠悠地再次出现:“太后娘娘宣夜姑娘进见。”

夜旖缃试图起身,双腿却因长跪而血脉不通,一阵刺麻,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夜姑娘?”

她抬眸,对上萧陌关切的视线。他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缀,更衬得面容清俊,气质温文。

“萧公子。” 夜旖缃借着他的力道站稳,低声道谢,迅速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

然而这短暂的一幕,已落入周围有心人眼中,顿时又引来一阵压低的非议。

“看看,光天化日就跟萧公子拉拉扯扯……”

“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萧陌自然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他眉头微蹙,看向夜旖缃,声音温和却带着安抚的力量:“不过些许流言,如同春风过耳,夜姑娘不必理会。”

夜旖缃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那高高的台阶。每上一级,脚踝处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她只能依靠左手暗暗扶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借力缓行。

进入殿内,一股清雅的檀香混合着水沉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宇开阔,陈设典雅华贵。太后并未端坐正位,而是临窗坐在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扶手椅上,身旁站着一位宫装丽人,正是岚贵妃。两人似乎正在赏玩一幅展开的山水长卷。

见二人进来,岚贵妃轻轻放下画轴,与太后一同抬眼望来。

萧陌与夜旖缃一同敛衣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臣萧陌,参见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民女夜旖缃,参见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岚贵妃笑吟吟地打量了萧陌几眼,转向太后,语气亲昵:“母后您看,少衡这孩子进益了,越发一表人才,沉稳持重了。”

太后目光在萧陌身上停留一瞬,似是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温和:“萧尚书便是朝中栋梁,年轻时更是风仪出众,如今这好相貌与才干,倒是分毫不差地传给了他的嫡次子。” 她的视线随即缓缓移向萧陌身侧的夜旖缃,脸上依旧带着慈和的笑意,然而那双历经风霜的凤眸深处,却是一片洞察世事的冷寂,不见丝毫暖意。

“哀家先前听下面人嚼舌根,还当是他们胡诌呢,” 太后朝夜旖缃招了招手,语气愈发显得怜爱,“想不到,竟真是云娆这孩子。快过来,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竟唤了她的小字。她清楚地记得,幼时随皇祖母请安,常能见到这位与皇祖母誉为“手帕交”的伯夫人,那时她总是慈眉善目,会塞给她好吃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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