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然被尖鸣的警报声惊到。
“师兄,快回来!”山上的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大,陶溪然回过头,只看到师弟合上电脑紧抱在怀里,急切的冲自己喊了什么。狂风烈烈,声音很快随风而散。
“要雪崩了,快走!”边上的黑衣人动了,拉住陶溪然,想带他一起从巨石上下去。
可来不及了。
巨石延伸出来的那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灰黑的巨缝如同血盆大口,一下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地面上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站在巨石上的两人,如同两只折了翅膀的鸟,齐齐摔了下山崖。
仪器在巨石震动的那一瞬间陶溪然就已经脱手,先他们一步掉了下去,他还趁自己能站得出的时候往黑衣人那边扑去。
常年处于照顾人角色的陶溪然,在条件反射间,就想把人护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有些愧疚的想:“两个人的重量本来就不适合站在那块石头上,而且他还扛着这么重的仪器,应该先提醒一下。”他没听清刚在黑衣人冲他说了什么,只以为是石头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而断裂。
在骤风呼啸间,黑衣人脸上的面罩已经脱落,露出个白皙的下巴与艳红的嘴唇,有好闻的花香传到鼻子中。
“还是个omega啊……”陶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应该走马灯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以前的回忆,而是眼前的这位omega受他连累,也许会因此丧命。
抓到了。
“小心。”他伸手抓出掉落过程中黑衣omega的衣服,把人拉了过来,自己垫在他的身下。两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他们运气很好,掉下去的坡不算陡,两人顺着坡道天旋地转地滚了下去,但再怎么也算是高山,一路下来背后被石块划破“嘶……”,剧痛传来,他感觉得到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算啦,葬身雪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傅衍辰看到眼前这个明显是个beta的人,见他闭上眼睛,似乎存了死志。
一双深蓝色淡漠的眼,透过护目镜看着陶溪然,看到了他眼角的那颗泪痣。
“啧。”
其实这些想法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两人滚落到半山,到了有一株突兀的红玫瑰处,傅衍辰伸手猛然将陶溪然一推,将人推到了玫瑰丛中,而花丛后,竟然是一个山洞!
陶溪然只觉得突然有大力推了他一把,自己被推到了一个洞口,可他头却重重磕在了洞口的石头上。
视线突然模糊,只看到一个黑点离他越来越远。
很快,他面前就一片黑暗,他失去了意识。最后在他意识中闪过的是,玫瑰味真好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山脉附近,无国界医生专门为滑雪人和登山人做建立的医疗中心了。
呼吸机套在脸上,有些呼吸困难。
他睁开了眼,只见师弟双眼通红的坐在床边,眼睛已经肿成金鱼眼。
见他有了意识,赶紧扑上来:“师哥师哥!你醒了?!”一边手在狂按医生呼唤铃。
陶溪然想点头,可是被呼吸机箍着有点行动不便。
他只能转着眼珠子看向师弟,用眼神安慰他。
可是师弟看他毫无动静,只能转一转眼珠子,顿时吓哭了。
“师哥,你动一下啊,别吓我……”
陶溪然:……他只能动了动手指。
这会儿医生也过来了。是个极为明艳的金发女人。她过来看了眼仪器上的数值,问他:“能说话吗?”
“……可以。”
女医生点了点头。
“…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人跟我一起送进来?”
“很多啊,小型雪崩,巨石断裂,还死了几个人。”
陶溪然怔住。
师弟一看陶溪然没事,抱着他就开始哭:“你真的吓死我了。”
陶溪然挣扎着起来,他的手上打着厚厚石膏,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他只能用手中捏着师弟的袖子:“那个跟我们一起上山的omega,他,他怎么样了?”
师弟茫然的摇摇头。
边上的女医生侧过脸看了眼陶溪然,斟酌一下说道:“这次雪崩里总共死了五个人,死了两个beta,三个omega。”
“尸体已经全部挖出来了,五个人的家属已经在昨天过来认领完全,尸体已经安排昨夜的航班送回各地了。”
“……我睡了几天?”
“八天,今天是第九天了。”
师弟看着陶溪然,眼神有点古怪,顿了会儿再说:“师哥……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活不了的。”
陶溪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听到了他们的话,一阵眩晕过后,眼前一片黑暗,他跌在床上,重新昏迷了过去。
他在医院里总共养了近一个月,最后几日导师也从学校里飞了过来,薅着气象中心的组长过来给他道歉。
“这次雪崩来的突然,确实无法预测,但是气象中心的组员看到你们仪器上传输过去的数据时,反应不积极,原本是两三天后才会到达的峰值,却在你们过去没多久就冲到了,不符合正态分布,数据明显有很大问题,但是气象中心那几个值守组员却没做出任何反应,差点出大事。我已经反应给学校董事会,对他们几个进行处理,纪律审查部门最近在审查他们的过往记录,如果发现问题就可以追究责任了。”
Mike教授自从上了70岁以后,身上病痛多了,经常腰疼,手疼,已经尽量减少了出去的次数。基本若不是真的需要他出席的重大会议,他都是选择待在学校的实验室里或者办公室里,慢悠悠的做他的实验,或者教他的书。这次能抓着气象组组长本就不多的头发一起过来,可见他对陶溪然的重视程度。
Mike教授没有跟自己爱徒说的是,自己在出发前拿着联盟最高科研贡献奖的奖牌,单枪匹马闯进校董事会,让他们把气象中心那几个一肚子坏水的alpha给处理了。
陶溪然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导师,忍不住眼眶红了。
老人上前摸了一把他的头:“听明竹说,你在找那天的一位omega?”
“嗯。”陶溪然这几天有空刷新闻,只看到了对此次雪崩的简要报道。确实,这次是小型雪崩,而且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遭殃的人应该也没有知名度特别高的人物,所以社交媒体山对此次事件基本只是客观描述,并非指出受难者身份。
倒是更大篇幅的在报道,亚星傅氏集团大儿子入职自家集团的事情,与他永远都不会缺少的花边新闻。
“你是想去谢谢他吗孩子。”老人慈祥道。
“嗯,如果能找到的话……是要去道声谢。”
虽然不知掉为什么那个omega会知道山坡的中间有山洞,但他这么推了自己一把,自己才能活下来。
“好,我去找找。”老人带着满脸愧疚的气象组组长出门。
期间那位金发女医生过来给他例行检查了一次身体,她看着数据表,“你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走了。”
“…好,不过我还想再等等。”陶溪然礼貌道谢。
等导师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张单子,“看看吧,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手上的是医疗中心整理起来的伤亡资料。
前面五个是死亡名单。陶溪然看了一圈,发现这几个人都不是他们这一面山峰出事的。另一面的雪崩程度更大。比起来,他们这里只能算是由于岩石断裂,引发的小变动而已。
下面倒是还有一些其他名字,上面记录了一些伤员信息:
Rebecca:锁骨断裂。
Line:软组织挫伤。
乌成风:脚趾头被石头砸到,指甲盖碎裂
F?Y?Chen:腿骨摔断。
……
下面有医院盖过章的备注:伤员伤情稳定,经过救治已全部愈合。
此次事故突发,但也让陶溪然记录到了珍贵数据,他急着回去整理,就跟导师一起回去了。
在导师带着陶溪然坐上离开的直升机时,他正好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有人坐在轮椅上也从医院中被推了出来。
他身后的人拿着一张报纸给他遮阳,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个尖锐白皙的下巴。
当时的陶溪然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安静苍白的人,心想:原来你还活着,真好。
他们原来在那时曾生死相依过。
如今的陶溪然坐在办公室里,手边的咖啡已经完全凉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终于知道,当时那个一把把他推开的不是他以为的omega,在他被岩石撞晕过去前闻到的玫瑰花香,不是完全来自半山坡上那束玫瑰花丛,而是有人在大幅度动作的时候,腺体上的阻隔贴脱落,信息素直直不带任何阻隔的在北风呼啸中撞入他的胸腔。
他点开群组联系人,点进那个空白头像,斟酌许久,点了个‘添加联系人’。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动静。他也回了自己位置上,打开电脑先开始第一天的工作。
而北欧这边,项目组的人看着傅衍辰办公室静悄悄的,脚步都放轻了。
这个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的机器人,终于在沙发上眯着眼睡着了。项目部的人也都大松一口气,立马纷纷从抽屉里掏出生活手机玩起游戏或者刷起各类社交媒体来。
不过他们以为傅衍辰是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其实他前一天就没睡觉,在飞机上收到了欧阳月发过来的数据后,他看完了就整理出了一份分析报告,到了公司就交给项目负责人,所以这个aloha,其实是连着近四十个小时没睡了。
傅衍辰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梦里四周全是雪白的墙壁,自己身上连接着几根五颜六色的管子,边上有一台电脑记录着他的各项身体数值。他不吵不闹,好像这种日子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习以为常。
而他的隔壁那张床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因为痛苦,睫毛在微微颤动。
周围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才走动,他依稀的听到:“……母亲死亡,孩子勉强活着,用电击看看,能不能刺激醒。”
再就是一次一次的电击,他看到男孩小小的身躯一次次从床上僵硬弹起,又无力落下。
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小白鸽。
一次又一次。
冰冷的蓄电声,再就是电机打在人/肉/体上的声音。
发闷,却惊心。
傅衍辰不声不响的看着始终闭着眼的男孩,看他一次落下时,头重重地磕在床沿铁框上却毫无知觉。一支白嫩的手无力垂下。
看着隔壁床上的人被电击了十来次之后,他终于在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声响:“……不要。”
边上穿着白大褂的观察员听到动静,惊疑地转过脸来。
——这是傅衍辰入院第六个月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然后这个被观察人员认为是怪物一样的男孩,在当日迎来了第一次分化。
谁都在笑傅家的二儿子,一个alpha,居然信息素是花香。
可只有他知道,是医院墙壁太白,消毒水太难闻。
他想为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开出一些鲜艳的花来。
傅衍辰:呜呜老婆把我当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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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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