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幽的眼神逐渐阴暗,透出几分诡异的冷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这位姐姐,你在说什么呢,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又不是那个人。”
那冷笑与无辜之间的转换,让人几乎怀疑刚才那一瞬的冷意不过是幻觉。李观尘目光一凛,见陆幽继续装傻,心中略感失望——再追问下去只怕毫无意义。何况这孩子背后恐怕还有那个方青山,如今县衙无人管事,新县令还未到任,方青山暂时掌管衙门里的一切事宜,若贸然上报,只会徒劳无功。
更何况,一个外来的年轻姑娘声称一名十岁的孩子与命案有关,衙门也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没有实质证据,而后山发现的头颅也无法证明什么,还有就是动机是什么。
李观尘垂眸,思索着陆幽的动机。陆幽明明是县令的孙子,几年前劫后余生,本应安然生活,可为何还要做这种事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试探地问:“对了,你是不是跟方主簿很熟啊?”
“我见你上次在张婆婆家门口把我指出来的时候,看着你们二人貌似很熟的样子。”李观尘像是在唠家常一般,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
陆幽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看了李观尘一眼,平静地说道:“县里的人都跟方主簿挺熟的啊。”
李观尘淡淡一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吗?不过你们年纪相差那么多,居然也有来往,真是稀奇。”
看着气氛有些不太对,旁边的卖糖人的商贩随口插了一句:“我看方主簿啊,把陆幽当成自己的弟弟了,之前陆幽跟他妹妹可是经常在一起玩儿。”
方青山的妹妹,两年前被献祭的那个?
话音未落,陆幽的眼神忽地一沉,冷冷地盯向商贩,寒意逼人。商贩意识到失言,干笑着摆手:“嗨,小姑娘也别为难人家小孩儿了,哈哈,陆幽啊,要不要吃个糖人,叔叔请你吃。”
陆幽微微一笑:“不用啦,叔叔。”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恢复得如此迅速,仿佛刚刚那冷酷的眼神只是错觉。
李观尘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冷笑,他那乖巧的模样落在李观尘的眼中,显得格外的滑稽,这孩子表演得真是炉火纯青,演得倒是极其卖力。
此时她不得不思忖:陆幽与方青山的妹妹、那位被献祭的陈梅家的女儿关系匪浅,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为了复仇?
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有这种想法吗?
不过确实也不能小瞧小孩子,李观尘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断掉的指节,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意外,当时也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可真够讨厌的。
回过神来,李观尘将黑猫重新放入怀中,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嗨,我就随口一问,别在意别在意,我其实想问你,养猫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陆幽眼角微微一抽,不曾想李观尘的态度竟然转变的如此之快。他随便敷衍了几句,草草地回答了李观尘的问题,然后告辞离去。
李观尘望着陆幽的背影,不由得若有所思。等他消失在街头后,李观尘便向卖糖人的摊主问道:“陆幽他是不是之前跟县里的小朋友都玩的很好呀?”
“是啊,之前他不像现在这样孤僻,之前的他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但自从......”摊主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复杂:“不说了,不说了。”随后便忙起了自己的生意。
李观尘看着摊主的表情,心下了然:看来两年前那件事,对他打击还是很大的。失去挚友,留下的阴影难以抹去。然而她心中依旧存疑,一个稚嫩的孩子,究竟为何要背负这份复仇?而且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不过,有些人或许从一开始就并不善良。
李观尘这么想着,没注意眼前的摊位已经来了客人。因为少女的那一单生意,过路的人都注意到了,所以便闻声而来。
李观尘看到此景,心中乐开了花,看来早上的那一卦算是应验了。
她忙完之后已近正午,阳光有些刺眼。她随意在旁边买了一个葱油饼,随手啃了几口,咸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摸了摸鼓囊囊的荷包,正在思考要不要下午收摊的时候,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被街道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
身着青色长衫,头发挽起,用一支青色发簪束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之意。阳光映照下,皮肤愈显白皙,让本身冷峻的面庞显得更加柔和,而少了官服的束缚,整个人反倒显得有几分平易近人。
卖蔬果的大妈正想给方青山几颗青菜,他微笑着婉拒了对方,忽然,他察觉到什么,朝李观尘这边扫了一眼,似是想要快步离去。
李观尘见状,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忽然提高嗓音,朝他喊道:“方主簿,方主簿!真巧啊!”
街上不少行人闻声侧目,方青山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悦地转头看向李观尘,眼神带着一丝不解和隐隐的恼怒。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迈步朝李观尘的摊位走来。
李观尘见他铁青着脸,微微一笑,阳光正洒在她脸上,辫子上的铃铛在日光下闪烁着点点银光,怀中的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睁开琥珀般的眼睛望了望方青山,随即又蜷缩回她的臂弯。
方青山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子,心想:“除去她道士的身份,只是这么看着的话,倒是挺讨喜的。”
方青山在摊位前停下,目光在她和黑猫之间转了一圈,冷冷地问道:“何事?”
“啊,我就是想问问张婆婆的案子怎么样了。”李观尘扬了扬眉毛,身子微微向前倾,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方青山眉头微蹙,语气冷淡:“此事与你无关。”
“哎呀,方主簿,别这么生疏嘛。”李观尘随意地拍了拍手,“刚刚陆幽也来过呢。”
方青山的目光微微一动,似是冷峻中带出一丝寒意:“所以呢?”
“你们不是很熟吗?”
方青山眼睛微眯,语气冷冷的说:“谁说的?”
“不是吗?他自己说的啊。”李观尘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地看向方青山,眼中闪烁着一丝捉弄的光芒。
紧接着又说道:“这个县里的人不都跟你很熟吗?”
方青山哼了一声,眉头微皱,“你把我叫来,不会只是为了聊这些吧?”
“其实,是想问问你,去过后山吗?”李观尘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方青山的反应,眼中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为什么问这个?”方青山目光微冷,语气不带一丝情感。
“我昨天去了趟后山。”李观尘观察着方青山的反应。
方青山眯了眯眼睛,“然后呢?”
“昨日在后山经过一个祠堂,然后捡到了这只小猫。”她将怀里的黑猫轻轻托起,仿佛无意间展示给他看:“不过奇怪的是,祠堂附近死了很多动物,方主簿对此事了解吗?”
方青山眼神一闪,立刻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未曾。再说,动物死了这种小事,也需要我去过问?”
“可是我怀疑,有人正在那儿试毒。”李观尘慢悠悠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经意,“而且说不定,和前两次的命案有关。”
方青山眼睛微眯,这个李观尘知道的实在是有点多了:“哦?为什么这么说?”
“刘仵作提到,前两位死者身上都发现了毒素的痕迹,而后山那些动物的尸体,似乎也中了同样的毒。”李观尘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眼神却没有一丝松懈,“我猜想,两者或许有所关联。”
方青山脸色一沉,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冷冷地问道“没想到,刘仵作的嘴这么松,你的这个推测,有告诉其他人吗?”
李观尘轻笑,仿佛不以为意,“当然没有。我想着,还是先告诉方主簿您比较合适。”其实她并未全说实话。昨日回程时,的确已将后山的发现告知了刘仵作,并提醒他暂时保密——在她看来,刘仵作是衙门里最值得信赖之人。
“行吧。”方青山冷哼一声,“多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会派人查一查的。”
“对了,方主簿,”李观尘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座祠堂之前是做什么用的?看起来好像荒废了很久。”
“一个外地人,问这些做什么?”方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语气也冷淡了几分。
““嗨,别多心。”李观尘笑着摆摆手,“我就是好奇罢了。对了,您信不信算卦?要不要我免费给您算一卦?”她似笑非笑地提议道。
“不必了。”方青山轻轻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冷意,“我不信这种东西。如果没别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你不想知道你妹妹的尸体在哪儿吗?”李观尘微微眯起眼,低头抚摸着怀中的黑猫,声音飘忽得像风中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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