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穴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大半,夜幕笼罩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寒气。寒风如刀,刺骨地刮过,李观尘紧了紧身上的衣襟,迅速加快了脚步。林中一片寂静,偶尔几声夜鸟的啼叫也显得异常尖锐。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穿越了浓密的林间小道,李观尘看见远处的村庄已被暮色包围,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等到龙婆家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降临,已是戌时,只有风声和偶尔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在黑夜中回荡,零星的灯笼照得小道有一丝温暖。
屋里的灯火还在微微闪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缓解了李观尘因寒冷而紧绷的身体。屋内的空气潮湿而温暖,炉火跳动的火光在小屋中投射出柔和的影子。龙婆依旧坐在床上,双手熟练地摩挲着缝补着衣裳,小白蜷缩在她旁边,闭眼安睡。
她刚踏进门,就听见床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龙婆从床上抬起头,略带急切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有些激动的说:“丫头,回来了?”
“回来了,龙婆。”李观尘微微一笑,走进屋里,脱下外衣,搓了搓冰冷的手指,走向炉火旁取暖。
龙婆似是松了一口气,转身从桌上取了一些热腾腾的食物:“怎得这么晚才回来,还没吃饭吧?正好炉子上热着红薯和土豆,赶紧吃点儿。”
“好。”李观尘接过她递来的红薯,感受到红薯的温暖时,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来。她坐下,靠近炉火,一边温暖自己一边吞下第一口食物,红薯的香甜瞬间在口中扩散开来。
龙婆见她吃得急切,便轻手轻脚地拿起旁边的一杯热水,轻轻放在桌上:“慢点吃,别噎着。”
李观尘点了点头,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瞬间温暖了她的内脏。她轻轻放下水杯,感受到身体逐渐恢复的舒适感。
屋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静谧,温暖的炉火和香甜的食物让人有些放松,但龙婆似乎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她的目光不断瞥向李观尘,眼中带着一丝忧虑,声音沙哑地问道:“没受伤吧?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李观尘一愣,抬头看了龙婆一眼,微微一笑:“没受伤,林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药材我也都采齐了,明天就能开始给您治疗了。”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龙婆神情有一丝松懈,但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几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又继续道:“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李观尘心中一动,放下还未吃完的红薯,目光定定地看着龙婆,迅速起身走过去,抓住了龙婆的手:“龙婆,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您不用太担心。”
龙婆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那就好,那就好。”但她依然充满了焦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摸着自己手中的衣物。
李观尘看不懂也不能理解龙婆的这种强烈的情感,自己是否受伤一个不过认识两三天的人为何要如此的关心?这种情感这么短时间是可以产生的吗?而且看龙婆的神情像是在后怕。
李观尘本能地感到,龙婆的担忧并非单纯的关心,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她转头看向龙婆,心中的疑问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龙婆,你在害怕什么?”
话音刚落,龙婆的手一顿,她沉默了好久,李观尘几乎能够看到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仿佛有某种情绪在她的身体中积压,终于在此刻爆发。龙婆没有立即回答,屋内弥漫的静谧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变得异常缓慢。她的脸投向炉火,面容被那温暖的火光照得有些模糊,头上的白丝有些凌乱,似是今日没有心思去打理,她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仿佛回到了那个早已远去的过去。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儿子的事情。”龙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污浊的眼神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中,语气里透出无法掩饰的痛楚。
李观尘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打断,只是默默地看着龙婆。
“我儿子......”龙婆顿了顿,仿佛在寻找那段记忆的出口,“我儿子便是因为那颗红宝石的缘故死的。家里一直很清贫,但也还过得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得知了那颗宝石的事,便总是跑去那片林子。我怎么劝都没用,他就是执意要去。最终有一天,他浑身是血地回到了家,手里紧紧攥着那颗红宝石,递给我时说,‘娘,咱们终于有钱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泪悄然滑落。
“他是被林子里的野兽袭击了吗?”李观尘问道。
龙婆用手背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咳了两声,稳了稳情绪,声音嘶哑地继续:“我一直问他伤是怎么来的,但他始终不肯告诉我。他脸色苍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的血一直在流。那一刻,我知道,那些伤绝对不是野兽造成的。那分明是人打的!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昏倒在我怀里,再也没醒过来。”
“阿诺没来给他治疗吗?”
话音刚落,龙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声音有些撕裂:“她......她就来看了一次,问了几句原因,结果就说治不了。之后无论我再怎么求她,她都再也没来过。”说到这里,龙婆的气息有些急促,脸上的愤怒与悲伤交织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情感,“不久后,我儿子便走了。”
说完这些,龙婆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地靠在床榻上,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默默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龙婆手中,龙婆接过水杯,指尖微微颤抖,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沉默了。
“我没跟她说红宝石的事情,那可是我儿子用命给换回来的。”龙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话语中带着一丝沉重的回忆。她的手紧紧握住袖口,火光跳跃在她苍老的面容上,映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李观尘凝视着她,心头微微一震。她细细地捻着指尖,反复推敲着龙婆的话,心底升起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这恐怕便是阿诺为何不救治她儿子的原因吧,如果只是平常的伤痛,止血总应该能做的,但阿诺却什么都没有做就离开了,她或许不想让人知晓林中发生的事情,或许她也是为了那红宝石而来,但龙婆和她儿子都没有说出来。
李观尘思索了片刻,结合林子里那人说的话,璎珞树下的那些骸骨,恐怕是村子里的人为造成的了,龙婆她儿子或许是从一场红宝石争夺中侥幸逃回来的也说不定。
她轻轻拍了拍龙婆的肩膀,低声道:“龙婆,您先早点休息吧,别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明天还要治疗眼睛呢,总不能肿着眼睛治吧。”
又跟龙婆闲聊了几句,李观尘转身抱起小白,回到自己的房间。夜幕渐渐低垂,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壁炉中的木柴偶尔爆裂,发出一声脆响。她将包袱放在床头,静静地坐下,脱去湿冷的外衣,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她躺下,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思索着那个被‘诅咒’的男人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李观尘简单吃过早饭,便开始处理昨日采集的草药。她一边准备着治疗所需的器具,一边暗自思量着接下来要进行的探访。给龙婆针灸之后,眼睛上敷上厚厚的草药用布条缠了起来。
“龙婆,你先闭着眼躺着休息,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之后给你做午饭。”
龙婆刚要躺下,立马又坐了起来,语气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儿?不会还要进森林了吧?药不是已经够了吗?治不好没关系的,可别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李观尘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是去森林,我是要再去看看那个男人的病情,再仔细的问问,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
龙婆听此,终于放下心来躺回了床上:“好,丫头你早点回来啊。”
“好。”李观尘微微点头,随后便出了门。
今天天气晴朗,天空澄澈如洗,但村子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静谧。街道上零星有人影,但人们行色匆匆,李观尘故意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步伐放得很轻,脚下踩过落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四周,身后的影子在树影间时隐时现。上次与巫女和村长一同去那个“被诅咒”的人家后,她已经有些引人注目了。
她明白,这次若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去,保不齐会有人去跟村长或者阿诺通风报信,那这次去问话,或许大概率会被偷听或是打断,那事情就会变得麻烦。思及此,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选择抄近道,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悄悄绕到‘诅咒’的男人家的后门。
后院杂草丛生,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几只麻雀被她的脚步惊动,扑棱棱飞起。李观尘站定四处张望了一下,抬手敲了敲斑驳的木门,敲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稚嫩的小脸探了出来。正是上次见过的小姑娘,穿着打了补丁的灰色衣裳,手里攥着门框,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和警惕,抬头看向李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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