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来了？”小姑娘的声音不大，但语调里透着些许惊喜。

李观尘微微一笑，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是来给你父亲复诊的，不过得小声点，不要让别人知道，好吗？”

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轻轻拉开了门，侧身让李观尘进去。门后阴影笼罩，屋内光线暗淡，透着一股沉闷的气息，隐约还能听见病人的喘息声。

“我母亲今天出门了，就我和我父亲在家，姐姐想要问什么？”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庭院中短暂的宁静。她低头捧着一把柴火，脸上沾着几道未擦干净的灰尘，看起来既忙碌又乖巧。

她走进屋里，拿来一张有些破旧的木凳，轻轻放到李观尘面前：“姐姐，你坐吧。”然后转身走到床边，轻声唤道：“父亲，上次来给你看病的姐姐又来了。”

床上的男人沉重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浑浊充满血丝，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和疲惫。那张消瘦的脸上皮肤依旧泛红，溃烂的伤口从脸颊一路蔓延到颈部，显得触目惊心。看样子，他的病情比上次更加恶化了。

李观尘目光微敛，蹲下身子细细观察着男人的伤口，又转头问向一旁的小姑娘：“家里可有砂锅？会熬汤吗？”

小姑娘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有的，会熬的。”

“很好。”李观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小包新采的草药，递到小姑娘手中，“用这包草药，加三碗水，小火慢熬半个时辰就行。”

小姑娘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草药：“好的，姐姐，我这就去熬药。”

等小姑娘端着草药出了房门，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此刻，昏暗的光线从破旧的窗棂透进来，落在男人的床头，像一片朦胧的阴影笼罩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的气息，让人感到不适。

李观尘不急不躁，搬了木凳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拨弄着腕间的朱砂串珠。珠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暗红色的光泽，映衬着她冷静的表情。

男人紧紧的盯着她，声音嘶哑得如同从破旧风箱里挤出来的气音：“这药是做什么用的？你来又要问什么？”

李观尘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清热解毒的，对你现在的情况有帮助。”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男人的脸，语气忽然冷了几分：“我想问的是，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或者说——你到底吃了些什么？”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男人的内心，那平静却压迫的语气让屋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男人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僵。他愣住了，眼睛猛地瞪大，显得既惊恐又慌乱。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目光躲闪着，似乎不敢与李观尘对视。他转过头看向房间的一角，嘴里含糊地说道：“我……我没隐瞒什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你还想不想活了？”李观尘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直刺心底，“你女儿还这么小，你要是没了，家里的劳动力少了大半，以后她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你冒险去抢那红宝石，难道不是为了她们吗？”

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被当场揭穿了心事，眼神里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干裂的唇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你......你怎么会知道？”

李观尘只是轻轻挑眉，语调略带嘲讽：“去林子里的人无非都是为了那宝石去的，而且，那些死去的人，好像并不是被蛇吃掉的呢。”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男人猛然抬起头，内心的害怕似乎已经无所藏匿，惊恐的张开嘴，瞳孔放大，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的双手死死攥着被褥，指节发白，因为用力，有些脓疮被挤破流出姜黄色的汁液，但他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大口喘息。

“还想让我继续说下去吗？”李观尘语调平静，但那种无形的压迫却愈发浓烈，“你要是能自己说出来，恐怕我还能救你一命。”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声音沙哑，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和痛苦：“我......我如何能相信你能救我？”

“难不成你相信那阿诺？”李观尘反问，随后顿了一下说道：“你真觉得那阿诺是真的巫女吗？倘若真的是，你为何还会躺在这里等死，简单的清热解毒的药都不会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男人的肩膀微微一颤，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不再挣扎，只是靠在枕头上，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水。他的双手缓缓松开了被褥，脓液沿着手指滴落在床单上，泛起一股腐臭味。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嗓音沙哑而低沉：“我现在变成这样，跟巫女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倘若不那么贪婪，或许也不会这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目光飘忽，像是在回忆某段痛苦的往事：“那些说是在林子里被蛇吃掉的人，其实......是因为抢夺宝石被大家打死的。我......我没有参与。”

李观尘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他，语气笃定：“但‘处理’尸体你参与了吧。”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低如蚊呐：“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那些人被打死之后，大家......便把他们分了，吃了。”

李观尘的眉头微微一挑，内心却早已料到。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惊讶：“果然。人肉若是没有妥善处理，吃了会引起呕吐、腹泻和发热。你现在的症状，与此如出一辙。”

男人见李观尘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道：“你不觉得恐怖吗？吃的可是......”

李观尘缓缓抬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淡：“食人在其他地方也有，只不过并不常见罢了。更何况，你们村子食不果腹，食人只是人性使然，谈不上什么恐怖。有些人饿了，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能吃呢。”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却让男人感到头皮发麻。屋内的空气变得越发沉闷，仿佛有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的身心。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背后顿时一阵发凉。这个人，恐怕并非普通人，也许......也许真能救自己？

李观尘将手上的朱砂串绕了两圈，随意地把玩着，冷冷地问道：“你们把头骨埋在了璎珞树下，那躯干的骨头又都埋在哪里？”

男人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李观尘，声音颤抖着问：“这......这你都发现了？”此刻男人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一般，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威压，只能任由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男人咬了咬牙，只能低声说道：“那些躯干的骨头......埋在了祭祀的青铜炉鼎旁边。想着借着祭祀，能赎一下罪过。”

“嗤！”李观尘冷笑了一声，眉梢微微挑起，“可笑至极！你们连墓碑都没给他们立一个，反而把骨头堆在一起，借着祭祀的名头，想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真是掩耳盗铃，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他们半夜找上门来！”

她的话如刀锋般直指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男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双手紧攥着被褥，连溃烂的伤口渗出的脓液都浑然不觉。他低下头，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羞愧：“所以我现在晚上总是做噩梦，梦见他们的脸，真是该死啊......”

“这件事都有谁参与？村长和巫女都在其中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眼神躲闪，似乎还在犹豫。最终，他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对......村长和巫女都参与了。其实村里大半的青壮年都知道。这地方穷得要命，大家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因为宝石的出现，大家都不想靠劳动过活，只想着能一夜暴富。于是，他们自相残杀，相互食之......”

男人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村长和巫女其实都是默认的，但巫女不吃那肉。”

“因为每年的祭品就够她过活了。”李观尘补充道。

男人的声音越说越低，脸上满是悔恨与自责。他回忆起那些疯狂的夜晚，耳边仿佛还萦绕着绝望的哀嚎和令人作呕的咀嚼声。他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噩梦。

李观尘看着他，目光冰冷如水：“所以，你们毁的不仅是那些被杀的人，也是你们自己的灵魂。这就是贪婪的代价——饥饿不是你们唯一的罪恶，真正可怕的是你们甘愿堕落到这种地步。”

屋外传来一阵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男人的脸色越发苍白，他抬起头，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这些之后......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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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