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

陈保拿起手机看了看后,“噗嗤”一声笑了。

旁坐的男同事看到他的笑容,八卦之魂顿时上头:“怎么回事?你居然谈恋爱了?”

陈保眼中的笑意有些黯淡,他很自然扣过手机,身体后倾,确保周围人看不到自己手机屏幕:“没有,我怎么可能谈恋爱。”

旁边的同事顿感无趣,随即跟别人聊起天来。

陈保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敲动。

【你以为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来吗?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微笑][龇牙]】

张言心拿起手机,很快看到了陈保发来的消息。

这根本就是威胁,差不多相当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

她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发-抖,好在光线并不是那么充足,她竭力控制住了呼吸的起伏。

她还记得陈保聚餐前说的话,他们那时候专门见了一面。

【想办法把华曼音灌醉,等我拿下她,她母亲的天价版权分你一成】

“拿下”这个词本来就带了些歧视意味,张言心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很不适。

陈保原本对计划就是,打击华曼音,在她伤心的时候,狗熊救美,骗婚骗取版权。

可计划失败了,陈保居然直接偷走了她的衣服,戴上假发伪装成她偷取华曼音的稿子!

张言心一直觉得那个人很恶心,可……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为此不得不做这些事。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部长还没来,咱们在这干坐着也不太好吧,要不玩个游戏?等部长来了,也能和部长促进关系。”

在场众人沉默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还都是同事关系,能玩什么游戏。

陈保一副惊讶样子,思索一阵后,低头说道:“咱们能玩什么游戏啊,哪怕能玩,也没什么道具吧?”

张言心在包里一阵摸索,拿出一副扑克牌:“刚好我准备晚上去朋友家打牌,随身带了一副,咱们现在有二十三个人,抽牌吧,抽到最小牌的喝一杯酒怎么样?概率很低,只有二十三分之一,玩不玩,毕竟咱们桌子上这么多酒。”

主管来的时候,准备了许多啤酒,甚至没有准备茶水和果汁。

好在包厢里同事素质还算高,没有在包厢里抽烟。

主管坐在张言心不远处,他挥了挥手:“那就这样,来,发牌。”

他压根没有去管其他人的意见。

牌被放在了桌子上,由主管开始,顺时针摸牌。

到了华曼音的时候,她犹豫一阵,还是拿了一张牌。

牌在手心翻转的那一瞬间,她神情有些恍惚,愣了愣神。

是三,最小的牌。

运气很不好,但从来没有这么差的情况。

华曼音本来想拒绝这个提议的,但是主管说话很快,几乎在张言心话音刚落下的时候,第一个字就已经蹦出来了。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华曼音抬起了头,她动作很快,可是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还是和张言心对上了。

张言心的目光里带上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介于活人与死人之间,但是复杂如腐烂藤蔓根茎一般,多种情绪交错复杂。

华曼音看不懂那种眼神,她能感觉到手上拿的牌,和张言心的眼神有关。

那张言心的目的是什么?

灌醉自己,获取身上的资料吗?

有必要么?

那张言心又是怎么出老千的?

只能看牌背,难道上面动了什么手脚?

华曼音盯着,默不作声。

她不想太早暴露自己,因为她能感受到,在这场游戏中,主办者把她当成了猎物。

她被困在棋局上,成为了可以被随意拿捏、移动的棋子。

但现在还有机会,局面没有彻底稳固下来。

很快,最后一个人抽完了牌。

张言心将手中的牌推了出来,是一张红桃K:“我的牌应该不算小吧,大家都把自己的牌亮出来,数最小的喝一杯吧。”

所有人的牌都亮出来后,目光都落在了华曼音身上。

只有她的手上是一张方块三。

小的不能再小了。

其他人最小也是六。

周围人很快起哄:“华老师,你牌怎么那么小?喝一杯吧。”

华曼音紧盯着面前那杯酒,澄澈的液体中好像有漩涡,正流转、翻涌。

将她倒映在其中的面容,拉扯得扭曲变形 。

像她漫画里,被反派耍的团团转的主角。

华曼音低下头视线也跟着向下,把自己埋没在阴影里。

她不能喝酒,这是医生说过的,说是对身体不好。

可她本来想提出来,感觉被主管打断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真的说出来了,他们或许还会继续游戏。

牌不对。

可张严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张言心怎么确保她一定会拿那张最小的牌?

华曼音用指尖摸索着牌的背面,并没有找到线索。

可是这个时候,她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

“姐姐,牌右上角的花纹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三,左下角有一个字母缩写,F,代表方块三。”

那段声音格外温柔,没有之前那么痛苦,像是夹杂着玻璃碎块的呜咽一样。

华曼音一下子认出了那道声音,从左侧微微转过了头,这也是她第一次转头去看那位留下高跟鞋的鬼魂。

那是一位穿着格外朴素的女性,她扎着一头马尾辫,脸上略微有些繁星点缀一般的斑点,一双眼睛藏在了粗大沉重的黑色镜框后面。

那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形象。

华曼音曾经没有回头,是因为她知道鬼魂在死后,会维持着死亡前的模样,凄惨、恐怖、伶俐。

她并非不敢去看,而是要给每一个人留下他们他们死后最重要的一面。

但是现在,那位女性不一样了,她像是复生的泉水,清澈、明晰。

女人看着华曼音,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姐姐,在这里。”

她们离得很近很近,华曼音闻到了对上身上打印纸的墨水味,比起陆梵生身上窒息暧昧的味道,这种味道更贴合于现实。

华曼音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张言心洗牌的样子。

对方的洗牌的最后,将某张牌放在了中间。

牌上确实留了记号,按照顺时针抽取,被做记号的牌一定会到被做局的人手里。

华曼音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这牌有问题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

大家都看着呢,难道还能明目张胆作弊?

张言心默不作声,视线却落了过来。

华曼音不急不慢将女人复述的话叙述了遍。

夏知意听到这句话,对着光线低头研究一圈,把自己的牌递了过来:“确实有问题,我是黑桃J,右上角是J,左下角是H,张言心你怎么出老千啊?”

陈保转头,看向她,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表情有些玩味,笑里藏刀:“张言心,这牌有问题,你这是针对华老师……吗?”

他语气有些玩味着重,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音节。

张言心紧闭双眼,握紧拳头,呼吸变得越来越激烈。

此时。

女人浑身发抖,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姐姐,都是真的,我能走了,真的能走了……”

她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华曼音脚边,额头撞击地面:“谢谢您!谢谢您!”

她身子越来越淡,从头顶开始,化作一粒粒沙,身躯逐渐分解。

女人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没有看过主管一眼,她知道恶人一定有恶报,只想将华曼音铭刻在记忆里,永远无法忘记。

那些星星点点的粒子落在华曼音手上,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却温暖如阳光下的沙粒,带了些重量,又很快祭于虚无。

华曼音急忙起身。

身旁的苏悦察觉到不对,抬头问她:“华老师,怎么啦?”

她刚才观察到,华曼音脸色十分不对。

“我有点不适,去趟洗手间。”华曼音说道。

苏悦蹭一声站了起来,凑近华曼音,挡住她后方:“要卫生巾吗?我身上有,我陪你。”

华曼音先是一愣,随后如释负重摇了摇头,笑了出来:“不是这个,普通上个厕所……谢谢你。”

她表情有些扭曲,像是强挤出的笑容。

苏悦明白了,点头后坐了下来。

女人嘛,互帮互助对着呢。

华曼音离开后,地上众人的影子开始蠕动着。

陈保正要举起杯子,饮一口酒。

却不知怎么的,杯子从手中脱落,直直往地面坠去。

他条件反射想要接住,可杯子快他一步,摔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

陈保的手及时顿住,没让自己划伤。

旁边,一个男同事松了口气:“杯子摔了就摔了,赔点钱吧到时候,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陈保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过多久,旁边的男同事听到一声惊呼。

陈保身子不知怎么回事,没有站稳,整个人扑向碎玻璃渣里。

身后的男同事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

但陈保为了稳住身形,一只手还是撑在了地上。

包间里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不知是巧合还是倒霉,陈保的手被最长的玻璃扎穿,染血的玻璃从他手背里突出,边缘处源源不断滴着血。

嘀嗒,嘀嗒。

那声音很快被包间里众人慌乱的声音掩盖。

陈保很快被端上了救护车。

而阴影里,陆梵生静静看着这一幕,当看到陈保手被玻璃炸穿,他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吐出两个字。

“活、该。”

在陈保看不见的视角里,正是他狠狠推了陈保一把,本想让那张恶心的脸直接掉进玻璃渣里开花,结果被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拉了一把,只伤到了手。

陆梵生撇撇嘴,有些不悦。

早在陈保发消息的时候,他溜进了包间。

那些威胁华曼音的肮脏字眼,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陈保,就是幕后黑手。

陆梵生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落在华曼音盘子里那咬了一半的糕点上。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它,慢条斯理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粘腻的味道顿时充斥着口腔,混杂周围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他愉悦眯起眼睛。

味道很不错。

他不再看那血污和跪倒在地惨叫的陈保,转身,悄无声息向着华曼音离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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