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姑且还是这么叫吧，总之他此刻看上去就是个符合传统吸血鬼印象的怪物。
在艾玛谩骂声的刺激下，**的吸血鬼开始发狂。他张大嘴巴，血盆大口几乎裂到耳根，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脑门上的青筋暴起，被匕首插着的眼窝开始爆出血来。
他迈开两条干瘦的长腿，迅速冲到走廊的另一侧，似乎是去拿什么东西，然后又疯狂地跑回来。手里多出了一柄剑。
剑身细长，月光下闪耀出精钢特有的光泽。
“啧，骂不过就动手吗！贱人！”
艾玛变骂边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下一步这个吸血鬼要干嘛。
果不其然，他开始用剑发了疯般地往里突刺。
艾玛和鹿童躲到床上，冷眼旁观他的狂怒。
虽然是用了武器，可是在剑身触碰到门板的时候，吸血鬼握着剑柄的手上还是会泛出红光、冒起青烟。这法阵还真是给力。
为了避免疼痛，他只能往先前拖出匕首的洞范围内猛刺，可是对屋内的两个人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有点好笑。
吸血鬼再次爆出一声怒吼，“噗呲”“噗呲”两声，翅膀又一次从他肩胛骨生出来，身躯还是保持着那个病弱裸男的模样。
他扑腾着翅膀起飞，开始用尽全力往门板上方的法阵撞去。每撞一次就伴随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这样□□硬抗的攻势下，门板终究还是开始碎裂。毕竟这只是一扇有些腐朽了的破门。
“都怪你！把他招惹成这样干嘛！”
眼前骇人的情景吓得鹿童眼泪乱飙。
“别吵！不是还没闯进来嘛！”
虽然嘴里这样说，艾玛也开始心虚起来。在这之前吸血鬼没有拼尽全力破坏这扇门，完全是因为没有必要。此刻他已经陷入了癫狂，拼着□□的伤害也要闯进来，把惹恼他的姑娘撕成碎片。
终于，木门被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吸血鬼从中间挤进了半个身子，没持剑的那只手开始朝向艾玛挥舞，想要挠烂她的脸。
他的身子彻底卡在门板上，接触到□□的地方发出红光，就好像烧透的金属。伴随着一股股浓烟，房间里充斥起肉类灼烧的焦糊味。
下一刻他就要扩大这个豁口，彻底冲进房间。
等等……他的肩膀上……
艾玛定睛去看，应该是因为先前用肩膀去撞击了法阵，吸血鬼的肩上留下一个明确的圆形。
那圆形也像烧红的金属那样发出光来，法阵图形和文字清晰可见。
上面的古语……艾玛全都认识。
为什么突然可以读了？方才摸的时候根本判断不出那些字符。
不对！烙印！烙印应该是反过来的！法阵上的字符是反着刻的！
一些破碎的线索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被艾玛迅速地拼凑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记起了事件的开端——在草甸上抬头的时候，从天而降的镜子！
镜子！相反！为什么早没想到呢，或许是因为入学考试进入魔镜空间的经历混淆了她的认知。然而魔镜只是一扇大门，一扇通往试炼空间的门户。
可是眼前这个世界，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是镜子里的世界！
难怪了，明明可以感应到魔素，却完全施展不出术法。因为咒语应该……倒念？
艾玛推开扑在自己怀里的鹿童，站到吸血鬼的面前。直面那对她不断挥舞的、枯槁的利爪。
她口中念念有词，倒念打开香盒空间的咒语。
魔杖！入手！
“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一种极度舒适的放松感充溢全身。她坚定地用魔杖指着吸血鬼的眉心。
冰花，十二枚巴掌大的冰花，显现在房间里，开始急速旋转。
因为卡住身子躲避不及的吸血鬼，身上被立时划出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见势不妙，尖叫着扯动身子钻了出去。
艾玛立刻开门追出去，毫不迟疑地，三枚冰花袭向白衣女人，三枚冰花冲破走廊玻璃窗，剩下六枚冰花继续乘胜追击吸血鬼。
不能给那个女人开口唱歌的机会！不能给吸血鬼喘息的机会！
“啪嚓！”在冰花强大的攻击力下，原先尝试击破失败的玻璃应声碎裂。新鲜空气汹涌地被吸进这个空间，仿佛是终于和外界产生了联系。
先前除了天空全是黑乎乎一片的外界，突然变得清晰可见，破碎的玻璃那边有什么绵延起伏……是熟悉的丘陵！是草甸！
“艾玛！！你在里边吗？！”
是卡斯的声音。
他从艾玛失踪以后一直发了疯般地在附近搜寻，一刻也没有停歇。手足无措的他开始指使手下翻找每一块草皮，拔出每一根草来查探。
就在刚才，一声凭空而来的，不应该出现在这草甸上的玻璃碎裂声后，一座黑漆漆的城堡渐渐显形，给卡斯带来狂喜。
“在！脏东西！快点进来！”
吸血鬼的身手极好，他手持利剑，翅膀带来了比常人更强的灵活性，要不是艾玛的冰花犀利，需要闪避，此刻她应该已经被捅出了个透明窟窿。
然而他还是在格挡冰花的过程中不断靠近，眼看就要来到攻击范围以内。
“啪嚓！”又一声相同的巨响过后，卡斯如神兵天降。
“你杀了这个裸男！我去对付那个女人！”
艾玛二话不说，将缠住吸血鬼的冰花唤回，总共剩下的的九枚冰花尽数朝白衣女人飞去。先前用来破坏玻璃的冰花已经没了感应，应该是破坏法阵的时候化为了齑粉。
“怎么会有这种丑东西！”
卡斯一边抱怨一边冲向吸血鬼，手中黑色的巨剑挥舞，直取对方胸前要害。
吸血鬼怒喝一声，翅膀收起，落在地上，利剑回抱胸前，身形暴退闪过这一击。
卡斯再次挥剑，巨大的力量就像一张网般从上至下向对方罩去。剑气直接在走廊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留下痕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吸血鬼脚下迈起巧妙的步法，四周回荡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就像拖出了一道道残影，左闪右避，转瞬之间闪到卡斯跟前。
闪电般地，他先前抱在胸前的长剑刺出。
卡斯反应很快，身子一偏，可是还是被他刺中了肩膀。
好邪门的身法，根本看不清楚！
虽然在看到吸血鬼武器的瞬间，卡斯心下就已有判断，这是一把用来“刺”的武器，而非重剑那样的劈砍，需要注意闪避以直线而来的攻击。
可是以面对魔法生物的心情去对抗吸血鬼，果然还是着了道。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怪物，而是人。人心最是狡黠不过，人的招式比任何魔兽的进攻都要难防。
吸血鬼目前离卡斯只有一柄剑的距离，卡斯并不忙着后退抽出刺在肩上的剑，而是默默用力，用肌肉夹紧剑身。限制住对方的行动，举剑再次劈砍。
然而吸血鬼察觉了他的目的，用力在他小腹上一踢，向后轻飘飘地飞退。那柄剑无论怎么用力夹紧，也滑溜溜地仿若无物，直接被抽了出去，留下一股飚射而出的血液。
“臭死了……男人的血！”吸血鬼开口说道。
艾玛无心去管身后卡斯的战况，也毫不担心他会挡不住吸血鬼，让自己后方空虚、遭遇威胁。
按理说她对卡斯并不了解，只是从海沃德那里听说过，他很强。
可既然海沃德都说他很强，自己有什么好怀疑的呢？如果现在身后的是海沃德，她一样会放心把后背交给她，何况是“强得多”的卡斯。
她此刻需要全神贯注，用自己最强力的攻击手段，去干掉那个白衣女人。
冰花全力飞舞，往女人的要害割去。她的动作很僵硬，根本做不到伶俐的闪避，所有冰花都攻击到了艾玛心意所致的位置。
可是预想之中的伤痕并没有出现。只是割破了她白色的衣裙。
要知道，在魔杖强化以后，冰花的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刚才那明显很强力的、遮蔽了城堡踪迹的屏障都被攻破了。
与看似柔弱的外表不同，这女人也是个硬茬。
而且她最危险的手段还没施展出来，艾玛必须防范她的歌声。
艾玛指挥一枚冰花往女人的嘴唇纵向割去。其他几枚继续在她身上游走、割裂、溅出火星。
随着那白色的衣裙碎裂成片，女人突然僵直了身子，抬头死死望着天花板。
哪里不对劲？
艾玛捡起飘到身前的白色碎布，那上边和她之前预想的一样，上边有白色丝线的绣花。
绣的是……法阵？
糟糕！难怪她的动作那么僵硬、那么不自然，原来身上穿着封印！
艾玛内心叫苦不迭，可是此时已经晚了，用作封印的白裙已经被她彻底破坏。
女人猛然伸开双臂，臂膀化为了翅膀。紧接着，剩余的破败衣裙颓然落地，她彻底飞了起来。身子也化作了鸟形，布满羽毛。
人头！鸟身！
是塞壬！
这种生活在大海上的魔法生物，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她们的腹中餐。
这里离海可是有十万八千里，你来这儿干嘛？！
艾玛在心中狂吼。就算是联系到她先前用歌声操控人心的行径，也完全不会料到是内陆出现了海妖。
还是有哪里不对……不过此时来不及细想。先斩杀了这只妖鸟再说。
卡斯那头，巨剑已经又挥舞了六、七下，发出一串可怕的巨响。走廊的墙壁都变得摇摇欲坠。
吸血鬼又回到半空中，他的速度非常快，一等一的快，借着剑风翻飞。可是面对这样强势的进攻，他还是暗吸凉气，即便身法再怎么诡变百出，卡斯以不变应万变的强力攻击也无可抵挡。
卡斯往腰间一摸，几把匕首出现在手里，他手一挥，几道银光飞射而出，准确地钉在吸血鬼的翅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让吸血鬼吃痛，翅膀缩了回去，重新落在地上。此时他眼前寒光一现，又一柄飞芒破空而至，直取他的面门。
那种透体而来的锋锐让他避无可避。
随着一声沙哑的鸟鸣，塞壬飞了过去，踢开了那柄匕首。
“你怎么回事！连只鸟都搞不定！”
卡斯冲艾玛大骂，脸上却带着笑意。
“你放屁！怪这鸟太硬了！一定是只老鸟！”
艾玛几步赶到卡斯身边，操控冰花继续追击。她先前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已经割下了不少坚硬如铁的鸟羽。为了不给塞壬开口的机会，一片冰花始终围绕着她的脖子到嘴唇那截环绕切割，配合上飞溅的火星，就像给她戴上了一个华丽的项圈，让她喉头沙哑难以发声。
卡斯再次抽出四把匕首，手中爆出锋利的光点，跟着重剑划过处的碎石激射，场面一下变得纷乱起来。
塞壬被匕首击中，虽然没有刺入□□，可是强大的力量让她往后飞去，直接撞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而吸血鬼还是依靠着诡谲的步法，躲开了这些致命的飞刃。
“咦？”艾玛讶异道。
“你看出了什么？”
“他踏的是舞步！‘伏尔塔’的舞步！”
虽然艾玛没有再参加过舞会，可是卡塔丽娜没有放弃对她的舞蹈教学。其中伏尔塔是她教艾玛最多次的一种。
“什么鬼东西！那你告诉我他下一步会去哪！”
卡斯虽然是银隼军的副将，可是因为出身低贱，对贵族的那套毫无兴趣，舞会他更是从来都没认真参与过。作为贵族社交舞蹈的伏尔塔，舞步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他等下会向右两步！向前半步！然后后退三步！再跳起来转圈！”
非常默契的，艾玛毫不迟疑，从吸血鬼最后迈出的步子判断出他接下来的行动模式，一股脑报给卡斯。
虽然已经听见自己的步法被识破，可是用了千万次的东西，又怎么能一下子灵活转变？吸血鬼暗自叫苦，眼看着飞刃迎面而来，闪灭不定。
下一秒，他被巨力钉在了走廊尽头的墙上，旁边是已经萎靡成一团的塞壬。
卡斯健步上前，手起剑落。
吸血鬼的脑袋无力地落地，面目灰黑，发出不甘心的喉音。脖子上的伤口散发出焦臭和灼伤。看来卡斯那把黑色的巨剑也是降魔利器。
卡斯又是一剑，由左上至右下，把塞壬从肩到尾劈成了两半。刚才艾玛还苦于“怎么都劈不动”的羽毛就好像变成了纸，轻松砍出整齐的切口。
好厉害的剑意，不给对方留一点儿活路。
“厉害吗？”
卡斯回过身，把巨剑扛在肩上，向艾玛炫耀道。
“厉害厉害，脏东西真厉害！”
艾玛冷眼鼓掌。她身旁和塞壬脖子边上的冰花开始消融。
“你！你……巫婆！你也挺厉害的！”
巫婆这个词是女术士刚出现时，尚不服气的男性术士对她们的蔑称。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算是非常不礼貌。
卡斯这样称呼艾玛，也只是为了出点儿一直被叫作“脏东西”的气。
终于剿灭了这两个怪物……艾玛深深松了口气。也懒得跟卡斯计较。
先前和塞壬作战时隐约觉得不妥的问题，终于浮现上来。
塞壬……是一种魔法生物，她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那种诱惑的歌声。这城堡是怎么回事？镜子的颠倒魔法是怎么回事？鹿童明明说是她扭曲了这个空间啊。
最重要的问题，是谁把艾玛抓进来的？
吸血鬼从头到尾没有施展出任何术法……塞壬也是。
鹿童在哪里？
艾玛猛然拔足飞奔，冲回到方才的房间。
里边哪里还有鹿童的身影。
那个金发的、瘦弱的小男孩，完全消失不见。房间就这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艾玛迅速翻找，打开柜门、查看桌底，连被子都彻底掀开来看。
没有！
方才走廊的战斗那么激烈，他不可能乘乱逃走，必然还是得待在这个房间里！
艾玛冷汗直冒。今晚跟自己待在一起的到底是谁？不，他到底是什么？
“脏东西！快！搜索城堡！看有没有一个小男孩！”
卡斯听到她的话，立刻窜出。他伏高窜低，穿屋过舍，很快就把城堡上下搜查了一遍。
可是哪里还有扭曲的回廊？哪里还有迷宫般的、走不尽的走廊？就连那些颠倒的屋子此刻也回复了正常状态。
巨剑劈开艾玛先前推不开的那八扇大门，每个房间里边都有一、两具少女的尸体。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看着这些尸体被士兵们搬出。艾玛深深叹了口气。
“脏东西……我可能被人耍了。”
……
丘陵之上，远远看着矗立在草甸上的废弃城堡，盘膝而坐的鹿童面露微笑，一只手支撑着下巴。
两个光头，穿着盔甲的女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单膝跪在他的身后。
“主人，我们来迎接你了。”
“嗯，不着急，我再看看。”鹿童摆摆手说道。
“需要我们去把那支军队剿灭吗？主人，他们破坏了你的实验。”
“没有没有，创造吸血鬼和改造塞壬的事儿我早就玩腻了。最近纯粹是太过无聊，用投喂宠物的心态在喂养他们。这下正好，免得玩物丧志。”
“主人……你好像……很开心？”
“当然开心，多了两个好玩的玩具，我这会儿开心得不得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