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峰上凤凰花尤在，只是小夭和颛顼再回不到从前的天真烂漫。

到了母亲忌辰当日，小夭和颛顼二人携手同往，屏退左右后再无旁人，唯余彼此。

山花烂漫的山坡上，赫然立着六座坟茔。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小夭跟着颛顼一座接着一座坟墓磕头。

不多时，二人相继起身清扫坟墓。原本法术便可做到的事，颛顼只想亲历亲为。

待到离开时，颛顼对小夭说：“明日陪我去趟轩辕城。”

两人回到朝云殿后相对无言，还是颛顼看着小夭疲倦的神色率先开口：“困了就去休息吧。”

小夭倒也不是真的乏了，只是感觉心头沉重，好像千斤巨石压顶的沉闷窒息。

“那哥哥不要走，好吗？”小夭方才去祭拜亡故的亲人，此刻对颛顼自然有强烈的依恋感。

颛顼将茶杯搁置到桌子上，一甩袖袍起身：“哥哥不走，哥哥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拉起小夭的手，牵着小夭朝内室走去。

小夭乖乖蜷到被子里，颛顼就半跪在床前，伸手掖了掖被角。

见小夭睁着清亮的双眼看着他，颛顼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睁着眼睛怎么睡觉啊，闭眼。”

神色倒像是在哄稚嫩的孩子。

“小时候娘亲都会唱歌哄我睡觉。”小夭低语。

颛顼瞬间会意，抬手摸了摸小夭的头：“哥哥唱歌可不怎么好听，只好委屈你了。”

小夭见他如此说，知他是应允了，听话闭眼。

如颛顼所言，确实算不得好听，只是不多时，小夭便沉沉睡去。

或许能让人心安的，从来都不是歌谣，而是吟唱之人。

颛顼坐在床边，看着小夭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那些忍辱负重，那些在阴暗中不断前行的日子，都是值得的。

父母亲人相继离去，他绝无可能再忍受小夭的离开，不论是死别亦或是生离。

所以他必须坐上那个位置，哪怕亲手埋葬曾经的自己，虽千万人亦往矣。

自打回轩辕，颛顼就不曾睡过一次好觉，说是回家，日子却并未比在高辛做质子时好多少。

那两位舅舅并非安分的主，这阵子明里暗里没少给颛顼下绊子。更遑论，那几位关系生疏的表弟还喜欢三五不时的找茬。

颛顼可以谈得上心力交瘁，连日来奔波劳累的乏意此刻席卷而来。

原想着小憩片刻，只是小夭沉睡时也不怎么安分，纤长的睫羽微颤，嘴里好似呢喃着什么。

该是做噩梦了，颛顼俯身凑到小夭身前，凝神倾听。

“娘亲～别走……娘亲，不要离开我。”小夭蹙着眉头。

颛顼抬手摩挲小夭的眉头，轻声安抚：“哥哥在呢，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也不知是否颛顼的安抚起了作用，小夭渐渐平静下来的同时拉过颛顼抚在她眉间的手。

睡梦中的人大概都是糊涂的，小夭拉着颛顼的手送至自己嘴边，吮了吮那骨节分明的手指。

颛顼呼吸一窒，几乎是顷刻之间额头青筋暴起，眼中汹涌墨色翻滚，连声音都沉了下去：“小夭……我是哥哥……”

此时此刻的小夭哪里知道这些，只一边吮颛顼的手指一边还没心没肺道：“凤凰花蜜……真甜呀……哥哥……一起吃。”

小夭只穿了单薄的底衣，发丝凌乱的散在枕边，唇瓣一张一合似是引人采撷。

进退维谷之间，颛顼想将手抽出，却又担心惊醒小夭。

颛顼不想深想下去却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小夭的举动不仅勾动了他心里潜藏的欲.火，甚至脑海中浮现了某些阴暗想法。

想永久将她锁在身边，哪怕做不成夫妻，永远以兄妹这层不可割舍的羁绊将她梏在身边也无碍。

终归是怕将小夭弄醒，颛顼维持着一个姿势便没动过。

等小夭醒来时，发觉自己枕着颛顼的胳膊，而颛顼就在榻边休憩。

小夭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害怕打搅了颛顼休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恐怕是连日来颛顼睡的最沉的一次。

小夭蹑手蹑脚的下床，想将颛顼安置到塌上睡，岂料凭她那微薄灵力无法撼动颛顼半分。

最后还是喊来颛顼的暗卫帮忙才将颛顼安置妥帖。

见颛顼睡的沉，小夭放下心来去药房研制毒药。

黄帝对小夭这个外孙女几分愧疚几分怜惜，知道小夭于医术一道有兴趣，便命人准备了一间药房，孤本医书珍奇草药在这一方小小药房屡见不鲜。

小夭目光穿梭在各色毒药间，思索的正是这轩辕城的名枪暗箭，日后定然只多不少。

看着颛顼每日奔波劳累，小夭总想着要替他分担些。

若那隐在晦暗处的人敢对哥哥下狠手……小夭攥了攥手中的冰裂纹玉瓶，精致的玉瓶中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颛顼的这条路走的太苦了，任何阻他路的人在小夭看来都是敌人。

正出神时，侍女踏入药方。

小夭问：“何事？”

侍女恭敬回禀：“回王姬，殿下醒了，开口便是问王姬人在何处。”

小夭听是哥哥醒了，立刻放下了手中那些瓶瓶罐罐，提步便走。

小夭回寝殿时颛顼正端坐在外室看书，颇有几分雅正端方贵公子的味道。

倘若四舅舅和舅妈还活着，颛顼该是长成如此模样的。

颛顼抬眼：“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小夭依言走过去，还不忘调侃两句：“睡的怎么样？我的寝殿可是比你的舒服？可打算长居于此？”

颛顼倒也坦诚：“的确，睡的安心许多。”

小夭一时没琢磨明白，这句肯定的到底是她的寝殿？还是长居于此？

颛顼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两者都有。”

“你要与我同住一屋？”小夭一时诧异。

颛顼气定神闲，手上打香篆的动作没停：“有何不可？”

小夭消化了片刻也觉无妨，总归儿时也是同哥哥一起睡习惯了。

也就是在轩辕，若是在高辛，俊帝恐怕第一个拍桌子，阿念估摸着也要翻天。

阿念……

小夭倒确实是个好姐姐：“哥哥，你可有阿念的消息？”

不待颛顼回答，殿外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多日不见，姐姐可是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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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此烟雨落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