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明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杜尔·霍威，拖到后面有什么意义吗？还险些和一个异能者打起来，完全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莱娜在商业上向来活络的大脑，此刻却迟迟无法得出结论。

她不理解为什么莫娜像个戏精一样拖时间，就如同她想不通对方杀死雇主转投她们的原因。

莱娜注视着走到仿生海棠树下四处摸索的女人，目光里蕴含的疑惑强烈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莫娜一手揪着海棠叶片，莹莹红光披在她身上，她微微侧头，眼睛弯弯如同月牙，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们的表情很有趣。”

话音落下，莱娜瞬间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想看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是因为一时兴起…所以杀了雇主？

仿佛有一道闪电在脑子里炸开，莱娜恍然大悟。

她并不是真的为了佣金…而是想看他们会为了争夺利益而暴露多少丑态，想知道雇主死后僵持的局面会如何发展！

明白了莫娜的动机，莱娜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她再看莫娜的脸，觉得在红光下变得越发诡谲。

阿尔玻莎从莱娜的表情上便知道对方已经转过弯来了，她转身朝向莫娜：“你喜欢那棵仿生海棠吗？喜欢的话可以带走。”

“谢礼？”莫娜敲了敲海棠，旋即环抱双臂倚靠在树干上，表情有些嫌弃，“算了吧，这东西又没用。”

莱娜嘴角微抽，她想说这仿生海棠比你的佣金价格还高。

阿尔玻莎微笑着，说出的话却狠狠震惊了全场，连莫娜都愣住了——

“那么，天府药业的股份我准备分你百分之三，这个谢礼你觉得如何？”

莫娜：“啊？”

莱娜的助手目瞪口呆，下意识揪了揪老板的衣服。

莱娜回过神，连忙道：“您认真的吗？”

阿尔玻莎没有回答莱娜，依旧注视着仿生海棠下的女人：“蜉蝣小姐，您意下如何？”

莫娜果断道：“不要。”

这下轮到她惊讶了。

“为什么？”

“我讨厌麻烦事。”莫娜双手插兜，离开海棠树，“不说这个，为了今天，你应该准备了很久吧？”

阿尔玻莎眨了下眼，她越来越喜欢面前这个女人了，敏锐得让人恐惧：“从一开始就在准备。”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夜景扑在半边身子上：“我决定终止‘欢愉’药剂的生产，这本身就是杜尔·霍威为了掌控公司而私自研发的产品。继续让这种精神毒.品在市面上流转就是在侮辱霍威家族的名声。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栋大厦的主人，我会让天府药业走进日蚀之都。”

女人端坐在沙发上，身姿优雅，黑色礼裙点缀着霓虹灯光，恍若披星戴月。她美丽的脸上是从容不迫、准备大干一场的表情，此刻宛若南区-商业区的主宰。

良久，莫娜收回视线，准备离开。

在她一脚跨出大门时，身后传来阿尔玻莎的声音——

“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我，我将尽我所能。”

莫娜轻笑一声，抬起手随意一挥，身后大门合上。

人影消失，大厅内沉默片刻。

莱娜看向玻璃墙边的女人，疑惑道：“小姐，为什么您要将百分之三的股份送给她？这已经远远超过答谢范畴了。”

阿尔玻莎端起茶杯，半张脸晦暗不明，垂眸凝视着水面倒影，唇瓣抿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如果她成为了公司的股东，就无法独善其身，‘在意’不需要太多，一小点就足以让公司前方的阻碍少掉一半…”

莱娜微微睁大眼睛，她明白阿尔玻莎的意思了。

“她真是太敏锐了——”女人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慨叹般呢喃着。

宁静的夜色中只有血液的嘀嗒声。

…

灯红酒绿的街区依旧喧闹，比起大厦里奢靡的气氛，她还是更喜欢闹腾的街区。

“结束了？”克莱尔拎着两瓶酒，他自己喝一瓶，另一瓶递给了莫娜，“比我想的要快。”

莫娜再次掏出吸管，把酒当汽水一样喝。

“像杜尔·霍威那种人，我以为会很难搞。”克莱尔觑了眼身旁的人，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情绪很稳定，“对方带了多少人？不会都被你杀了吧。”

“就一个，异能是[雾化]，等级在C级与B级之间。”

“就一个？！”克莱尔愕然，“这真是…他们不怕死吗？”

莫娜睁着一双死鱼眼，咬着吸管说话：“怕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杜尔·霍威死了。”

“？？？”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克莱尔消化了一会：“你又把雇主杀了？”

“看不惯自鸣得意的蠢货，还妄想教我做事。”

克莱尔一噎，越发佩服起和莫娜一起生活的老板，没有一点职业道德，随心所欲。

但吐槽归吐槽，八卦还是要听的。

“详细说说——”

莫娜一脸嫌弃，直到克莱尔上供了一份炙烤丸子，她才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所以那百分之三股份是真打算给你啊？”克莱尔不可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冤种。

莫娜嘴里嚼着丸子，睨了眼他。

“好吧，不愧是霍威家族的掌权人，真大胆。”

“掌权人？”

“你这家伙又没看资料…”克莱尔习惯性吐槽，旋即解释：“杜尔·霍威原名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他是入赘的。霍威家族的掌权人向来是女性，所以在诺维雅·霍威死后，他联合了一些不满的男性成员研制出了‘欢愉’药剂，妄图靠其巨大的利益掌控整个家族。”

“至于你口中的莱娜，应该就是诺维雅·霍威隐藏起来的副手，局面从一开始就不是2v2，而是3v1。”

这个确实，莫娜有注意到莱娜的区别对待，几乎没有隐藏，但杜尔·霍威压根没察觉。

“说起‘欢愉’药剂，蓝眼泪酒吧里也有，前几年还没有这玩意，是另一类副作用更强的毒.品。”克莱尔晃着酒瓶，“阿尔玻莎能把天府药业掰回正轨也是好事，我可不想在公司面对喝‘欢愉’的同事。”

莫娜：“不用在公司，你现在就面对了。”

“哈？你喝了？”克莱尔吓得差点把酒给摔了。

他下意识就想把莫娜的胃掏出来扔水里洗，结果被对方危险的眼神唬住。

“你可别让老板知道这事，否则你就要有大麻烦了。”克莱尔饮尽最后一滴酒，手腕一转，酒瓶被投进了扫地机器人背后的箱子里，“这么看来你的委托反倒比我的有意思。”

莫娜偏头看他。

“就是帮人送货，‘欢愉’也在其中，送到贸易点，看样子应该是发往联邦各地。”

“酒吧碰头？”

“酒吧当然也掺和一脚，主要还是几大势力吧，和外界有密切联系的那些，比如狱火和黑泽。”克莱尔摊手，“想要遏制‘欢愉’的传播，霍威大小姐恐怕还要费一番力气。”

莫娜绕过列车站的人群，走到最前方，听到他的话，想了下：“黑泽？有点耳熟。”

“你是鱼的记忆吗？”

“上上次委托用的代号是鱼，是你给我抽的。”

“……”克莱尔不想和她争论这种没意义的事。

列车来了，人群不断朝前挤。

“黑泽，黑泽就是你之前——”

克莱尔边说，边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恰巧有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也选了这个座位。

他先一步按住桌子，扬起礼貌的微笑：“不拼桌。”

老头捻着山羊胡，眯着眼睛，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周围路过的乘客注意到他们之间不正常的氛围，但仅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脚步都没放缓过。

老头笑眯眯地说：“哎呀，我们真有默契，想到一块去了。”

克莱尔闻言挑眉：“这么说你要走了？”

“不不不，年轻人，体谅一下我这个老年人吧，像我们这种活在黑暗里的人，只有角落能给我们带来安全感。”

“老年人，你也体谅一下我们年轻人吧，我们在被追杀中，实在不适合坐在宽敞的地方。”

“躲避追杀的话，比起车内，车顶或许更安全，年轻人，听我一句劝，生命至上。”

“是啊生命至上，我们身子骨太弱了，再不坐下，旧疾很快就要复发了——”

两个人顶着同款笑脸，你来我回的争论位置归属，虚伪得令人侧目。

莫娜：“让让。”

说着就绕过了老头，往位置上一坐，长腿朝前伸展，接着交叠在一起，直接挡住了对方的路。

“你…”老头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等到他做好准备打算再次倚老卖老，用虚伪的话再刺激克莱尔时，克莱尔先一步开口：“找个位置很难吗？别挡这了。”

老头听到这番不客气的话，脸上虚伪的假笑瞬间消失不见。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落下，他身后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抬眼看向克莱尔，默默伸出手，旋即握拳。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克莱尔却逐渐失去了肢体的控制权。

他的眼珠转向中年男人，对方凹陷的脸颊，略微佝偻的身形看起来就像被生活摧残的社畜。

但毫无疑问，是个C级异能者。

异能是[操控]相关的吗…

莫娜也掀起眼皮看向中年男人，但没有出手阻止，反倒从兜里掏出一块馅饼，把面前的争斗当成一场戏剧。

中年男人对上克莱尔，剩下的老头自然将目光放到了莫娜身上。

“小姑娘，你现在起开还来得及，不要试图和异能者抗衡。”老头笑呵呵地捻着山羊胡，“这对你来说没好处。”

莫娜自顾自吃东西：嚼嚼嚼。

她瞥了眼放狠话的老头，还没做出动作，克莱尔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

“老头，我最后劝你一句，带上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