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仙道的话像一记精准的投篮,穿过喧嚣,直击心脏,在她的世界里掀起无声的巨浪。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以及他笼罩下来的、带着汗水与夜风气息的体温。
“你……”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你看到了?”
“从你像个偷渡客一样溜进来,缩在最角落的位置开始。”
仙道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发热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以为戴上帽子,躲在阴影里,我就认不出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那抹她熟悉的、带着点坏心眼的弧度。
“早川绫子,你低估了一个射手在动态视野中捕捉重点的能力。”
他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看得清清楚楚。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挣扎,在他面前都成了透明。一种被看穿的羞恼和被戳破谎言的狼狈交织在一起,让她猛地抬起手,想将他推开。
手腕却在半空被他轻易握住,他的掌心很烫,带着打篮球磨出的薄茧,牢牢地包裹住她的纤细。
“怎么,”仙道挑眉,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被说中了,就想动手?”
“放开!”
绫子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力量悬殊,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放开?”
他低笑,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左侧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衣料,手下是结实而灼热的肌理,以及那一下下沉稳、有力,甚至有些过快的搏动。
“感受到了吗?”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最缠绵的耳语,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它刚才在球场上跳得都没这么快。”
掌心下的心跳,蓬勃,滚烫,带着生命的重量,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感官。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绫子像是被烫到一样,想缩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你……”
她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不再是平日里的漫不经心,而是翻涌着某种她看不太分明的、深沉而灼热的情感。
“我什么?”
仙道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该装作没看见?然后看着你和那个铃木……”
他顿住,下颌线微微绷紧,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不悦和隐约的占有欲已经昭然若揭。
“我和铃木君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绫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不像你,满口谎言!什么手机忘在我这里?我们明明两周没见了!仙道彰,你撒谎都不需要打草稿的吗?”
面对她的指控,仙道却显得异常从容,他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转而从裤袋里掏出一部手机,赫然是她的。他熟练地用指纹解锁,屏幕亮起,在她眼前晃了晃。
“现在,”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里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它确实‘忘’在我这里了。”
“你什么时候拿去的?”绫子惊愕地看着他手中的手机,完全没察觉到他是何时动的手脚。
“就在刚才,在楼下。”他耸耸肩,仿佛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看你那么专注地和铃木君‘道别’,顺手而已。”他将“道别”两个字咬得略带嘲讽。
“你这是偷窃!”
“是保管。”
仙道纠正她,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调出了一张照片,正是他今天比赛时,跃起投篮的那个瞬间,背景里,看台的角落,手机主人误入镜头的手腕上那截灰蓝色的护腕绳结清晰可见。
“证据确凿。早川同学,口是心非这个毛病,你得改改了。”
绫子看着那张照片,所有的辩解都卡在了喉咙里,人证物证俱在,她无从抵赖。
“所以,”仙道将手机塞回她手里,身体却依旧将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偷偷去看比赛,却要骗我说没空?”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为什么宁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也不愿意坐在我为你留的位置上?”
为什么?绫子在心底苦笑。难道要告诉他,因为她害怕?害怕坐在那个象征着“特殊”的位置上,最终却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奔向更广阔的舞台,害怕再次经历那种被梦想挤到边缘的失落,害怕自己无法承受那份可能到来的、更漫长的分离?
她别开脸,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我只是恰好路过。”
“恰好路过?”
仙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连带著被她掌心覆盖的心脏也共振着。笑了一会儿,他停下,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头,面对着自己。
“绫子,”他唤她的名字,声音里褪去了所有的玩笑,只剩下沉静的、近乎叹息的认真,“看着我。”
她不得不看向他。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那双总是盛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像深不见底的海。
“我们之间,”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还需要这些借口吗?”
仙道的手指依然轻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他微微偏头,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拇指轻轻抚过她的下唇,眼神暗沉。
“不过比起借口,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脖颈缓缓下滑,停留在锁骨处。
“那个铃木,”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来过这里吗?”
绫子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手指已经继续向下,轻点在她胸口。
“碰过这里吗?”
他俯身靠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你……”
绫子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他轻轻扣住。
仙道低笑一声,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那他一定不知道,”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这里会发烫。”
他的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除。
“也不知道,”他的鼻尖轻蹭过她的,“你紧张的时候,这里会微微颤抖。”
绫子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瓦解。仙道的目光太具侵略性,让她无处可逃。
“更不知道,”他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唇角,“你被吻住的时候,这里会变得特别柔软。”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时,他却突然停住。
“不过,”他稍稍退开,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这些秘密,还是只让我一个人知道比较好。”
他松开她,转身走向沙发,自然地坐下,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
“明天下午三点,”他拿起茶几上铃木送的那支钢笔把玩着,“记得带饮料。”
绫子还靠在墙上平复呼吸,就见他突然将钢笔随手塞进抽屉。
“这种不适合你。”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眼熟的自动铅笔放在桌上,“还是用这个顺手。”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她,眼神在灯光下明亮得惊人。
“对了,”他勾起嘴角,“你藏零食的柜子最里面,我放了一盒新的鲷鱼烧。”
门“咔哒”一声合上。
绫子缓缓滑坐在地上,手指轻触还残留着他温度的嘴唇,她看着桌上那支他用了三年的自动铅笔,终于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
“这个……混蛋。”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悸动。
8.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绫子醒来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床头柜上那支旧自动铅笔。仙道昨晚留下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房间里,特别是他触碰过的地方,至今还残留着微妙的触感。
她伸手拿起那支铅笔,笔身上还刻着“SENDOH”的模糊字迹。这是高三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他还留着。
手机震动起来,是铃木发来的消息:
「早川同学,研讨会资料已发到你邮箱。另外,家父寄来了一些神户的特产茶点,今天方便给你送过去吗?」
她正要回复,仙道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宝矿力,别忘了。」
简单粗暴,连个称呼都没有。绫子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犹豫着,最后她只回复了铃木:
「谢谢,但我今天有约了。」
上午的法理学课上,绫子明显心不在焉。教授在讲台上分析着康德的权利理论,而她的笔记本上却无意识地画满了篮球和波浪的图案。
“早川同学?”下课后,铃木走到她座位旁,“你看起来有些疲惫。”
“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她匆忙合上笔记本。
铃木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护腕上:“这个护腕……你最近一直在戴。”
“只是习惯。”
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盖住护腕。
“仙道君……”铃木斟酌着用词,“他经常这样来找你吗?”
绫子正要回答,教室后门传来一阵骚动,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仙道倚在门框上,穿着训练服,额发微湿,像是刚结束晨练。他手里转着篮球,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抱歉,”他对铃木笑了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借一下你的人。”
不等绫子反应,他已经走过来自然地提起她的书包。
“训练要迟到了。”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带着刚刚运动过的温热。
铃木站在原地,脸色不太好看:“仙道君,我们正在讨论课业。”
“是吗?”仙道挑眉,视线扫过绫子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笔记本,上面的涂鸦让他唇角微扬,“看来是在讨论很重要的……法理学问题。”
他故意在“法理学”三个字上加重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
“走吧。”他揽住绫子的肩,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外走,回头对铃木挥了挥手,“研讨会加油。”
直到走出教学楼,绫子才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救你。”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再听下去,你笔记本上就要画满康德了。”
“你偷看我笔记本?”
“需要偷看吗?”他轻笑,“你每次走神的时候,画的东西都差不多。”
他忽然凑近,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粉笔灰。”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她瞬间想起昨晚的种种。她后退一步,却被他拉住手腕。
“躲什么?”他的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昨晚不是很大胆吗?”
“那是你……”
“我怎样?”他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墙壁与他的身影之间,“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那个铃木,有没有……”
“没有!”
她急忙打断。
仙道满意地笑了:“很好。”
他直起身,将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
“三点,别迟到。”走出几步,又回头补充,“宝矿力,你知道我训练后喜欢喝什么。”
绫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永远知道怎么让她方寸大乱。
下午两点五十分,绫子提着宝矿力站在体育馆外。里面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有力。她悄悄从侧门进去,站在阴影处。仙道正在练习投篮,起跳,出手,动作流畅得像一首诗。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来了就进来。”
他甚至没有回头,却准确地道破了她的存在。
绫子走近场边,把宝矿力放在长椅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他接住弹回的篮球,转身面对她,“你的脚步声和别人不一样。”
他走到长椅边,拿起宝矿力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温度刚好。”
训练继续。仙道在做折返跑,绫子坐在场边看着他。每一次转身,每一次冲刺,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优雅。这就是他选择的路,一条注定要远离她的路。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她面前,汗水滴落在她脚边。
“青训营……”她轻声问,“一定要去吗?”
仙道在她身边坐下,气息还未平复。“这是我的梦想,绫子。”
“我知道。”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宝矿力瓶子,“只是……”
“只是什么?”他转过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怕我忘了你?”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让她无法回避。
“你会吗?”
仙道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她放在长椅上的护腕,在指尖转了一圈,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想知道答案?”他站起身,朝球场中央走去,“来比一场。”
绫子愣在原地:“比什么?”
“投篮。”他在三分线外站定,随手将球投出,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你进一球,我就回答一个问题。”
“这太不公平了!”
“那换个规则。”他运球走回她面前,眼底闪着促狭的光,“我进一球,你就得承认一件事。”
不等她反对,他已经开始连续投篮。球鞋摩擦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令人移不开眼。
“第一球,”篮球应声入网,“你昨天去看比赛,不是因为路过。”
绫子张了嘴,却无法反驳。
“第二球,”又一个漂亮的跳投,“你系着这个护腕,是因为在意。”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腕间的护腕绳结。
“第三球,”他转身背对篮筐,随手将球往后一抛,球再次精准入网,“你现在心跳这么快,不是因为在生气。”
体育馆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仙道慢慢走回她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眼神却亮得惊人。
“最后一球,”他俯身与她平视,声音低沉,“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不会推开我。”
绫子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宝矿力的清甜和运动后的热度。
“仙道……”
“答案呢?”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门被推开,教练站在门口,皱着眉头:“仙道,加训时间到了。”
仙道直起身,朝教练挥了挥手:“马上来。”他回头看了绫子一眼,将篮球轻轻放进她怀里。
“答案下次再告诉我。”
他眨了眨眼,转身跑向教练。
绫子抱着还带着他体温的篮球,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场边的宝矿力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就像他刚才的眼神,明亮又灼人。
9.
绫子抱着那个还带着仙道体温的篮球走出体育馆时,夕阳正好将她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拉得很长。宝矿力在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她此刻的心跳,经过方才那一番暧昧的较量后,仍未完全平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运动后特有的气息,混合着体育馆里木质地板被鞋底摩擦过的味道,以及少年汗水里干净的皂角清香。
回到那间熟悉的公寓,她将篮球小心地放在墙角,旁边是一本棕褐色封皮、略显陈旧的相册。她的指尖在抽屉把手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拉开,取出了那本相册。封面上已经有些许磨损的痕迹,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相册的第一页,是神奈川县陵南高校高二那年的校园祭。
照片上的仙道穿着熟悉的陵南篮球队队服,正把一顶看起来傻乎乎的兔子发箍往她头上戴,背景是他们班级那个布置得有些杂乱却充满欢笑的咖啡厅摊位。她至今还记得那天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的角度,记得他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耳尖时,带着篮球运动员特有的粗糙触感与灼人温度。那是他们第一次超越“同校同学”身份的、真正意义上的相遇,也是这个叫仙道彰的少年,以一种近乎霸道又理所当然的姿态,强势闯入她世界的开始。
记忆如同湘南海岸的潮水,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高二的初夏,陵南高校的校园祭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绫子作为班级执行委员,正在自己班的咖啡厅里忙得不可开交。她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这是班级投票强行决定的制服,让她浑身不自在。裙摆总是觉得太短,头上的蕾丝发饰也戴得歪歪扭扭。
“请问——”
一个慵懒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摊位前的嘈杂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绫子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个身材格外挺拔的男生正斜倚在门框上。他穿着陵南篮球部的白色运动服,额前那标志性的朝天发似乎刚被汗水打湿过,几缕碎发柔软地贴在额角。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你们店,”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小小的摊位内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她略显局促的脸上,“招牌奶茶是哪一款?”
绫子握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男生她当然认识,陵南篮球部的王牌仙道彰,学校里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她曾在篮球场边看过他训练,那时他正在练习三分球,起跳、出手,每一个动作都流畅优雅得像是在跳舞,篮球划过空中的弧线完美得令人屏息。
“抹……抹茶拿铁……”
她听到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
“那就这个。”他利落地掏出钱包,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再加一个鲷鱼烧。”
就在绫子转身要去准备饮品和点心时,他突然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他走上前几步,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蓝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护腕,然后不由分说地、轻轻系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棉质的布料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和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这个,”他笑得意味深长,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既无辜又狡黠,“先押在你这里。”
“为什么?”
绫子不解地看着手腕上这个属于男生的、略显宽大的护腕。
“等我回来取的时候,”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你就知道了。”
那天下午,仙道彰就在他们班这个狭小的咖啡厅角落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校园祭的喧嚣逐渐散去。他不仅慢条斯理地喝完了那杯抹茶拿铁,还以“饿了”为理由,吃光了店里剩下的所有鲷鱼烧。期间不断有别的班级的女生红着脸过来搭讪,要联系方式或者邀请他去参观自己的班级展位,他都只是用那副惯常的、懒洋洋的笑容应付过去,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一次次地飘向在店内忙碌穿梭的绫子。
“现在,”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他终于站起身,走到正在擦拭桌子的绫子面前,“该把我的护腕还给我了。”
绫子停下动作,抬手正要解下那个护腕,他的手指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
“不过,”他的指尖在她手腕的皮肤上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带着一丝痒意,“我忽然觉得,它在你手上好像更好看。”
就这样,没有正式的告白,没有浪漫的誓言,仙道就以他这种特有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无法拒绝的方式,强势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第二天放学铃声刚响,绫子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就看见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单肩挎着书包,一只手熟练地转着篮球。
“哟,”他看到她,停下转球的动作,嘴角自然地上扬,“去看我训练吗?”
“我还要值日。”
她如实回答。
“正好,”他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拿着的扫把和抹布,“我帮你。”
于是,陵南高校篮球部的王牌选手,就在全班同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开始帮绫子打扫起了教室。
“仙道君,”一向大胆的班长终于忍不住,带着促狭的笑容问道,“你这是在追我们早川同学吗?”
仙道停下动作,“这么明显吗?”
他笑得一脸无辜,眼神却瞟向旁边脸颊微红的绫子。
从那以后,仙道彰开始了他的“追求计划”,一套完全由他自定义规则的计划。
他会在每日清晨准时出现在绫子家楼下,手里提着两个从便利店买来的、还带着热气的饭团,口味永远是她喜欢的金枪鱼蛋黄酱;会在下午训练结束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等在教室门外,发梢的水珠偶尔会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在夕阳下闪着光;会在周末的午后,骑着那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摩托,“顺路”载着她去湘南的海边,美其名曰“吹吹风”。
但他从不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从未有过任何正式的告白。
有一次,在镰仓的海边,看着他将钓竿远远抛向暮色中的海面,绫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仙道君,你为什么……从来不像别人那样,正式地说喜欢或者告白呢?”
正在专注盯着浮漂的仙道头也不回,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告白了就可以吻你吗?”
“当然不是!”
绫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那告白了就可以随时牵你的手?”
他继续追问,语气平静。
“……也不能。”
“所以,”他这才慢悠悠地收起鱼竿,转过身来看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戏谑,“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事?”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而有力:“比起把时间浪费在说那些话上,不如实际一点……要试试怎么甩竿吗?”
那是绫子人生中第一次学习钓鱼。
仙道站在她身后,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手臂从她身侧环过来,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正确地握住钓竿,如何运用腰腹的力量将鱼线甩出去。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清晰地传来。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有几缕不听话地缠绕在他白色运动服的领口。
“专注一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呼吸温热,“鱼能感觉到你的紧张。”
那天他们最终一条鱼也没钓到,但绫子永远记得夕阳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一片流动的金色的样子,记得仙道专注凝视海平面时,侧脸被温暖余晖勾勒出的、异常柔和的线条。
绫子后来才渐渐明白,这就是仙道彰表达在意的方式。他用具体的行为代替虚无的言语,用沉默的陪伴代替轻易的承诺。他会在她因为期末考试熬夜复习而感冒时,提着一大袋感冒药和一碗热腾腾的粥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会在她为重要的模拟考焦虑时,把自己那本字迹潦草到需要连蒙带猜的重点笔记,悄悄塞进她的书包侧袋;会在她因为父母争吵而心情低落时,一言不发地骑着小摩托带她去海边,陪她坐在堤坝上听一整晚的海浪声,却什么都不问。
直到那个夏日的傍晚,一切才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湘南海岸的堤坝上,看着巨大的、如同咸蛋黄般的夕阳一点点沉入深蓝色的海平面之下。海浪声不知疲倦地、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海鸥归巢的鸣叫。仙道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然后向她伸出手。
“来。”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进及膝的、微凉的海水里。绚烂的晚霞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染成了温暖的金色。海水温柔地冲刷着他们**的脚踝,带来一阵阵舒爽的凉意。
“闭上眼睛。”他说,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
绫子依言闭上眼睛。视觉被剥夺后,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听到海浪的声音,感受到带着海水咸味的风拂过脸颊,然后,她感觉到仙道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手腕,他的指尖有些凉。接着,一个冰凉、光滑的物体被小心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的、近乎珍重的谨慎。
“可以睁开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多了一条纤细的银色手链,链子上串着几颗形状不规则、但边缘都被打磨得十分圆润的蓝色玻璃珠,在夕阳最后的光线下,这些珠子泛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
“这是?”
“海玻璃。”他轻声解释,目光也落在那些珠子上,“是被海浪和沙子经年累月地冲刷、打磨,才变成现在这样圆润的样子。”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其中一颗蓝色的玻璃珠,指尖的薄茧摩擦着光滑的玻璃表面:“就像有些人,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经历很多很多事情,才能变得……与众不同。”
海浪继续轻柔地拍打着他们的脚踝,远处江之岛的灯塔已经开始闪烁,一明一灭,像是夜空的呼吸。咸涩而温暖的海风吹起绫子额前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仙道近在咫尺的脸颊。
“绫子。”
他第一次用如此认真、不带丝毫戏谑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他异常清澈的眼眸里。在那双总是盛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专注的情感。
“虽然我一直觉得,告白是件挺麻烦的事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温柔又有点无奈的弧度,“但如果你想要的话……”
他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印在了她的嘴唇上。这是一个很轻,很柔,一触即分的吻,带着海风的微咸和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这样,够明白了吗?”
那一刻,绫子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与周而复始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一个更响。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仙道,望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怔住的自己,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学校里会有那么多女生为他痴迷——当他收敛起所有玩世不恭,如此认真地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真的拥有让人沉溺的魔力。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手机的震动将绫子从那段青涩而美好的记忆中拉回现实。她低头,看到屏幕上跳出来自仙道的新消息:
「明天去江之岛?老地方。」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条从未取下过的海玻璃手链。那些被岁月和大海打磨得温润光滑的蓝色玻璃珠,在台灯柔和的光线下,泛着静谧而持久的光泽。这条手链她一直戴着,即使在他们冷战、谁也没有联系谁的日子里,也未曾取下过。
她翻开相册的下一页,那是一张在江之岛水族馆拍的合影。照片里,仙道站在巨大的、蔚蓝色的水族箱前,无数色彩斑斓的鱼群在他身后游弋,蓝汪汪的光影在他周身荡漾,将他那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脸庞映照得有些不真实。照片的背面,是他那标志性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下次,再一起来看鱼。」
这个看似随意的约定,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们心照不宣地履行了很多次。几乎每一次去江之岛,仙道都会带她去那个水族馆,站在同一个位置,看形态各异的鱼群安静地从面前游过,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讨厌……”
她对着手机屏幕,低声嗔骂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总是这样,在她快要忘记心动是一种什么感觉的时候,又突然地、不容拒绝地出现,用他最擅长的方式,让那些模糊的情感重新变得清晰而强烈。就像现在,明明心里还在为青训营的事堵着一口气,还在为他未来的远行而感到不安,却因为他一个简单的、关于过去的邀约,就让所有筑起的心防开始松动。
窗外,夜色渐深,东京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汇成一片遥远的光海。绫子将厚重的相册轻轻合上,放回抽屉里,手指在仙道昨晚留下的那支旧自动铅笔上停留了片刻。笔身上刻着的“SENDOH”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就像那些被时光不断冲刷的过往记忆,虽然细节不再鲜明刺目,却沉淀为一种更厚重、更无法抹去的存在。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然后轻轻地回复了一个字: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是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仙道的回复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跳了出来,速度快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守着手机:
「三点,镰仓车站见。记得带防晒霜,明天预报是晴天。」
10.
镰仓车站的晨光带着海风特有的咸涩,绫子站在月台边缘,看着湘南电车缓缓驶入。手腕上的海玻璃手链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就像仙道昨晚发来的那句“晴天”一样,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承诺。
电车到站时,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倚在出口处的身影。仙道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手里拿着两罐宝矿力,额前的碎发被晨风吹得微乱。看见她时,他懒懒地直起身,将其中一罐递过来。
“迟到了两分钟。”
他拧开自己那罐的瓶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电车晚点了。”
绫子接过饮料,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仙道挑眉,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手链上:“还戴着?”
“习惯了。”
她轻声回答,跟着他走出车站。
去江之岛的路他们走过很多次,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仙道没有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地走在前面,而是刻意放慢脚步,保持在她身侧半步的距离。阳光透过道路两旁繁茂的树木,在他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训练……”绫子犹豫着开口,“还好吗?”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依然望着前方,“教练说状态不错。”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绫子忍不住偷瞄他的侧脸,发现他下颌线比之前更加分明,像是又瘦了些。
走到弁天桥时,仙道突然停下脚步。晨光中的江之岛仿佛浮在海面上,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吗?”
他靠在桥栏上,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绫子点点头。
那是高二的夏天,他刚打完一场练习赛,骑着摩托车带她来这里。那时他连门票钱都要凑很久,却坚持要请她吃岛上最有名的章鱼仙贝。
“你当时说这里的海和镰仓不一样。”他转过头看她,“为什么?”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细枝末节的事。“这里的海浪更温柔。”她轻声说,“像……”
“像你生气时的样子。”他接上她的话,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看起来凶,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绫子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仙道,总能在她最认真的时候,用最漫不经心的方式打破气氛。
登上江之岛后,他没有直接去水族馆,而是带着她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挂着“海音堂”的木质招牌。
“这是?”
“新发现的。”
他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里陈列着各种海洋主题的手工艺品,空气中弥漫着海藻和木头的气息。仙道径直走向柜台,和店主打了个招呼,然后拿起一个细长的木盒。
“给你的。”
他把木盒推到她面前。
绫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深蓝色的钢笔,笔身上刻着细腻的波浪纹路,在昏暗的店内闪着微光。
“这是……”
“毕业礼物。”他靠在柜台上,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不是要开始写论文了吗?”
她怔怔地看着钢笔,笔杆的触感温润,显然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的。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支笔和铃木送的那支完全不同。它更朴素,却更符合她的审美,就像仙道总是能精准地猜中她的喜好。
“你怎么知道……”
“看你笔记本上的字迹就知道了。”他打断她,“那支自动铅笔快写没水了吧?”
原来他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离开小店后,他们终于走向水族馆,和记忆中一样,仙道依然站在那个最大的水族箱前,蓝色的光影在他周身荡漾。鱼群悠然游过,将他的身影切割成碎片又重组。
“要走了。”
他突然说,声音在水族馆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绫子的心脏猛地一沉。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青训营的出发日期就在下周。
“什么时候?”
“周日早上。”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教练说最好提前去适应环境。”
水族箱里的鱼群突然骚动起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绫子看着仙道映在玻璃上的倒影,突然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执意要来这里。
“一年。”
她轻声重复他之前说过的时间。
“或者更久。”
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慎重。
他们沉默地看着鱼群游弋,直到一个孩子兴奋的惊呼打破了宁静。仙道突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向水族馆后门的海滩。
正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仙道脱下运动鞋,赤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
“来。”
他向她伸出手。
海水没过脚踝时,绫子忍不住轻颤。仙道的手很稳,带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水区,直到海浪能够拍打到他们的小腿。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突然问。
“哪一句?”
她抬头看他,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
“关于潮间带。”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那里系着那条海玻璃手链,“涨潮时相接,退潮时分离。”
海浪涌来,打湿了她的裙摆。仙道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不真实:“但我最近在想,也许我们搞错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海水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也许潮间带不是分隔,”他的目光深邃得像此刻的海,“而是连接。无论潮水涨落,海岸和海洋永远相连。”
绫子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仙道——那个总是用玩笑掩饰真心的仙道。
“我要去青训营。”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会成为职业选手。但这不是告别。”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混蛋,可以像之前那样两周不理我。但是……”
他的拇指抚过她的下唇,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不要说什么到此为止。”他的眼神异常认真,“因为我不会答应。”
海浪声中,绫子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凭什么?”
仙道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她熟悉的狡黠,却又多了些什么。
“就凭这个。”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它不像初吻时那般青涩,不像热恋时那般急切,也不像吵架后那般带着怒气。这个吻很慢,很深,带着海风的咸涩和某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当他的唇离开时,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揪住了他的衣角。
“等我回来。”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乱,“这次换我来找你。”
远处的江之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滩,像是在回应某个古老的约定。
他们在海边待到夕阳西沉,仙道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罐。
“差点忘了。”他将罐子递给她,“给你的。”
绫子打开罐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形状的贝壳和海玻璃,每一颗都被仔细清洗过,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每次训练结束后去海边捡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想着也许可以串成新的手链。”
她看着罐中五颜六色的海玻璃,突然明白这两个月他为什么总是行色匆匆。原来在那些她以为他完全沉浸在篮球训练的日子里,他依然在想着她。
“仙道……”她抬起头,却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鲷鱼烧,还冒着热气。
“最后一家店要打烊了。”他把鲷鱼烧塞到她手里,“快吃。”
她小口咬着甜腻的红豆馅,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距离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有没有一颗愿意跨越距离的心。
回程的电车上,他们都有些沉默。绫子靠窗坐着,仙道坐在她身边,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电车驶过湘南海岸时,晚霞正好染红整片天空。
“看。”仙道突然指着窗外。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一群海鸥正在晚霞中盘旋,它们的翅膀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像是要在天空中画出什么图案。
“像不像我投篮的弧线?”
他轻声问。
绫子忍不住笑了:“自恋狂。”
但他没有笑,反而认真地看着她:“以后你看到这样的弧线,就会想起我。”
电车继续前行,车厢轻轻摇晃。仙道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许下承诺。
“记住这个感觉。”他低声说,“就像记住海风的味道一样。”
她想要追问,电车却已经到站,仙道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
站台上,夜风带着凉意。仙道把她送到公寓楼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离开。
“周日早上八点的飞机。”他说,“不用来送我。”
她点点头,心里却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偷偷去机场。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等我走了再打开。”
她接过信封,感觉里面装着什么硬硬的东西。
“现在可以上去了。”他拍拍她的头,“记得锁门。”
她转身走向楼道,在感应灯亮起的瞬间回头,仙道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袋里,朝她懒懒地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绫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今天在水族馆拍的,她站在水族箱前,蓝色的光影笼罩着她,而照片的角落,仙道的倒影清晰地映在玻璃上。
照片背面是他熟悉的字迹:
「无论潮水如何,我都在这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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