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被打了针只觉得头晕,站不住脚,出来就像是被光给推了一把一样,勉强撑着索理默的轮椅扶住自己。
“你就这么难受?”那光太强烈,直接把索理默脸上的表情给吃掉了。她眯着眼睛,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刚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也是这种感觉,攥着轮椅的手汗涔涔说。她用力呼了两口气,把身子紧贴在轮椅的椅背上,就这样把索理默给推了出去,走廊上她问他:“你知不知道她刚才给我打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的难受?”她越说越觉得没力气,头无力地往他的轮椅上栽,光着一会就觉得身上在不住地冒汗。
索理默听了却直接皱眉:“我和你打了一样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你不舒服,会不会是你自己的问题?”
她虽难受着,一听到这话又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打针之前我还好好的,怎么会是我的问题?来这里之前我身体一直很好,几乎从来都没生过病。”话音刚落索理默就推了轮椅离开了,她没了支撑,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眼里勉强看得到他一个模糊的背影,远远地问他:“你去干什么?”
这次索理默没有回答她,自己推着轮椅回到了房间里。
她双手撑着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往那墙边去靠,刚倚上去身上就惊吓似的起了一层的疙瘩。那感觉不是她在倚着墙,而是墙在推她,在身体里推她的内脏。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上上下下地,蹭蹭地往上顶,脑子愈发地胀了。
再往后她也逐渐适应了靠着墙的感觉,只是身体里面还是难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什么,张着嘴一下下的干呕。刚才被打过针的手臂更是使不上一点的力气,被扎过的地方钝钝地找不清楚缘由地痛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现在她就在活动室的门口,朝里面喊一声护士自然是快的,然而她一想到害她难受成这样的针就是那护士给自己打的就干脆连喘气的动作都缓了一缓。要不就干脆这样撑着墙走回去,她不信自己还真就不能走回去了。
做出决定后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背靠着墙壁走,她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被放的极大了,就连衣服蹭在墙壁上的声音也听得清楚,脚下每踩一步就像扎在针尖上一样,疼痛顺着神经在她脑子里炸开,连自己的喘气声都让她烦躁地有些受不了。于是伸出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对自己又扇又打的,怎么也停不下来那该死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又凉又麻,有什么东西滴到脚下的地板上了,掉下去的那一刻脑子里率先响起了水滴在地上的砰一声闷响。于是再也没办法撑着自己往前走,楼房一样塌了下去。
她倒在地上混沌着,面前忽然伸出一双白色的手来,将她搂着挪到背上把她背回了房间里。她和背着她的人身上都是一样的冰凉,感受不到什么温暖,像是两个被拼到一起的陶瓷摆件,叮叮当当地撞着,一损俱损。
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盯着墙上的钟表,眼睛跟着比较快的那根针一起转,转了一会只觉得眼睛生锈了一样涩得厉害,再没办法继续盯着了。看了那么久也没读出来个时间。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趴在枕头上还能闻到点柑橘的香味,枕边是被她胡乱丢在一边的蜡笔,白色的被单被画得乱七八糟。
回过神来她立马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菲利克斯先生不在这里。又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每天都被这光照着会不会被晒黑啊,她胡乱地想着,要是自己被晒成炭笔那样的黑,等到出去之后塞莱斯特见到自己会不会被吓一跳呢。想到这里就没办法再往下想了,炭笔一样啪得摔断了。
她想起来那天索理默就那么把自己给扔在了走廊上,于是气冲冲地冲进公共餐厅里找他,当时他手里正掂着个咖啡杯子小口地嘬着,她走过去,直接踩住了他面前铺着的白色桌布一角:“那天你为什么就直接走了?”
他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也不着急回答,甚至抬手帮她也要了一杯,放在对面的位子上,而妮妮安娜却是不为所动的,双手叉腰站在原地:“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跟护士提了建议,允许我们以后每天摄入一定量的咖啡。”手里的杯子放回到碟子上,铛的一声,像是上牙合住下牙:“你真的不喝?”“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护士的话是绝对可信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有什么绝对可信的?”“那你相信什么?”“我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不相信是没办法呆在这里的。”“那我就跑出去。”
索理默再不愿多说一句话,面前座位上的咖啡冒着的热气一点点消散了,为了等她那样的人而冷掉了,真是可惜。他不是个浪费的人,拿到自己面前来继续喝。“你刚才还说过每天的咖啡都有一定的量的。”她那脚碾着那白色桌布的一角,这里的地板每天不知道要被擦多少遍,她踩了半天,竟没在上面留下哪怕一点的灰尘,那桌布和底下盖着的地板一样白。
索理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手里端着的黑色液体在杯子里来回摇晃:“你刚才还说你要跑出去呢,你就能跑出去吗?”“我能不能跑出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跑不出去了。”她朝着索理默翻了白眼,往他轮椅上踢了两脚上去,这次杯子的黑色液体直接洒到他白色的衣服上,顺着往下,淅淅沥沥淌到了桌布上,染了一大片棕褐色上去。
妮妮安娜走后那件衣服被他丢给了白护工,告诉他一定要洗得跟新的一样的干净。没过多久护工把洗好的衣服拿了过来,他把那衣服张开贴在墙上比较,的确是十成十的白,可细看了总觉得领口上留着一片棕褐色的污渍,于是又让那白护工拿去洗。来来回回洗了五次,最后一次白护工的手指都被洗涤剂给泡得发皱。他却还是不满意,不死心地蒙在鼻子底下闻,总能闻到一股咖啡的焦糊味在上面。不好再让护工拿去洗,随口把他打发了出去。后来那件衣服他再没穿过,扔进柜子里,却也再没想着丢过。就那么塞在柜子里,等着哪一天灰尘蒙了上去,遮去上面不散的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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