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间月很晚回去，一是地方偏僻，来往车辆很少，二是她不熟悉路况，只能依稀看着站牌辨认钟鸣巷的方向。

总之那晚到家后，已经是九点多。

外婆外公熬不住夜，已经入睡了，她蹑手蹑脚进屋子里，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办公的风琴。

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熬夜，笔记本被敲得噼啪响，荧光照在敷着面膜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去哪了？”

许是在公司雷厉风行惯了，即使在家里，风琴也依旧是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坐错车了。”林间月回答。

“坐错车了？云外就这么大，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不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吗？”

她连着两个问句，说的越来越急，乍一看还以为来兴师问罪。

“没碰见。”

林间月说的不假，走的小巷早就没人住了，那里说要拆迁，办了好几年，施工都未开始。

风琴还想说什么看着时间不早了，只能忍住。

刚来云外，很多事情她都可能还不适应。

“先回去睡吧，明天我送你。”风琴做出了妥协。

“不用，我已经记住了。”

她说完就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这一次她没有关乎风琴的训言。

林间月放下自己的书包，拿出作业，看着桌子上的笔发呆。

林间月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她一生气或是烦躁，不是大吵大闹，也不是怒气冲冲，只是喜欢什么都不想，呆呆的望着一件事物，但其实，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没有人驻足的空间，那空间被一片白覆盖，安静祥和。

厚厚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娟秀的字迹和常错的题型，由于经常翻阅，已经有些泛黄，林间月不是天赋型选手。

她要坐到高处，就只能一直往上爬。

复习了一天的课程，她写下最后一个字，她撇了一眼闹钟，现在是晚上十点。

有点困了。

林间月合上书本收拾桌面，余光撇见窗台上玻璃瓶里盛放的瑰色月季。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她笔尖顿了顿，若有思考的想了想，最后在笔记最后写了一笔一画写下两个字。

静静。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那人的名字，可能只是那人胡诌的玩笑话，不过，只要是她说出口的，林间月都要记住。

那月季静默着，在月光下尽情舒展着枝叶，似乎享受它带来的凉薄，上面遗留着水珠，像是洒满熠熠发光的钻石，美丽又圣洁，不过林间月突然想，远不及静静万分之一。

不过静静不是月季。

也不是玫瑰。

是要比两者还要大气的。

她又联想到那日烟雾里，静静手臂上的刺青，恍然大悟。

静静是牡丹，人间富贵花。

是被丢弃在路边被泥水掩盖的那一朵，被林间月小心的拾起，她会替她拭去脏污，让这朵花再次绽放光彩，惊艳所有人。

这时候，她会再把这朵珍贵的花收起来，谁也不让看，就放在自己眼前，一刻也不离开。

这样好看的东西，她当然要占为已有。

林间月写完，原本阴霾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那片乌云被不知名身份的人治愈。

一定还会见的。

很快。

＊

第二天林间月向往常一样起床，吃完早饭她看见风琴的房间黑着，没多问。

“妞妞，昨晚怎么回来这么晚？”邢常凤担心的问。

她昨晚等了很久，没有看见林间月的身影，夜晚凉，风琴和外公劝了很久，才肯入屋休息。

“去同学家学习了。”林间月不咸不淡道。

她对云外县很陌生，同样对这个自己好的人陌生。

邢常凤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们妞妞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啦。”

新朋友？

林间月想着美人的样子点点头。

“这是好事，不过下次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晚了，前几天我还听说老李头家的娃子丢了。”

邢常凤今早听到这个消息，心一直悬着，林间月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总归不安全。

“嗯。”

今天风琴依旧没有送自己，林间月猜测是那边的事情又忙起来了。

她又踏上了那条被欺骗而来的路程，今天的云高倒与昨天不同。

远远望去，门口站着几个拿着本子记录的学生。

没有一张熟悉面孔。

林间月还如往常一样今日学校被前头的女生拦住。

那女生扎着利索的马尾，校服整齐穿在身上，她素颜朝天，丝毫不畏惧别人的目光。

“哪班的？”

她声音清脆洪亮，吸引一阵目光。

林间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但还是回答了。

“高三一班。”

她说完旁边的人都往林间月的方向看了几眼，就连这个女生也有些惊奇。

“一班的？不知道今天提前二十分钟上课？”女生翻阅着签到记录继续说：“叫什么名字？”

初来乍到，没人通知她。

窃窃私语传入耳朵。

“一班的？怎么这么眼生啊。”

“一班不都是闷头死学的书呆子嘛，这个女生长得还挺好看。”

“好学生又怎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迟到。”

可是现在解释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索性她也不想解释：“林间月。”

“林间月……”女生念着她的名字找到一班的位置，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林间月这个名字。

“你确定你在一班？”

林间月点头，又补充：“我是昨天转来的。”

听到这话，女生才松了口气，她在本子末尾写下林间月的名字说：“行了，记得以后除了周一都是提前二十分钟上课。”

这人还真是铁面无私。

林间月刚来学校就记了迟到，她不知道在云高迟到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暂时并不想惹是生非。

女生看着林间月站在原地没动，好心提醒道：“看见那群人没。”

这时候林间月才发觉，这群人就是刚才说话的那几位，站在这里也很久了，他们有的没穿校服，有的卷着头发，还有的在听MP3。

她心中已然。

“这些都是迟到的，还有违反校纪的，看在你第一次的份上，先打扫一节课吧。”

女生叫高园，是高二学生会会长也是班长，要比林间月还小一岁，发号施令起来丝毫不拖拉，她分配完任务又让几个男生去拿打扫工具。

云外学生大多不住校，常有学生迟到早退，于是学校就提出迟到打扫卫生这个方法。

打扫的区域一搬是实验楼，食堂这些长年没人管辖的区域。

高园清点着人数，看着架势，林间月估计要好久，今天又要熬夜补课了。

四人一小队，林间月跟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分到了实验楼。

实验楼长年荒废，又在学校后面，基本没人来，落叶一地，角落还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垃圾。

林间月拿了个扫帚，前面两个女生似乎是认识，两人走一起，另外一个男生也比较沉默，总之氛围很寂静。

两个女生把任务分了，让林间月和另一个男生去实验楼后面打扫。

林间月来到实验楼后面，这里是一片小树林，平时也没多少人来，两人各自干各自的。

现在是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晨光熹微，它照过葱郁的树木，有了形状。

而林间月现在无暇顾及这画面，她不想浪费时间。

她将地上的垃圾扫成一堆，周围在她的打扫下干净了不少，只要把这些垃圾倒入垃圾桶就可以走了。

林间月刚准备走就听见一阵响声，易拉罐在地上磕碰几下随后慢慢滚到空旷的道路，格外显眼。

林间月闻声望去，零食袋，大大小小的罐子，各种各样的垃圾散落一地，而罪魁祸首正坐在隐匿在林子里的长椅上哼歌。

长椅寒凉潮湿，那人将校服外套铺了上去，双手放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戴着耳机，阳光耀眼，他还特意将单词书盖在脸上遮挡，似乎完全忘了顾及周围。

“这位同学。”林间月试探地问。

那人一动不动。

林间月有些疑惑，走的一路都未见多少人影，为何偏偏在这里能碰见个人。

这人还有校服，看样子是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学生，这时候还要上早课，很明显，他旷课了。

还乱扔垃圾。

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林间月并不在乎，只是这意味着，她要重新打扫。

她上前将单词书拿起，看清了脸。

这人如墨的碎发遮在眼前，由于没了遮挡，他脸部抽动，被阳光灼烧。

焦阳不耐烦的睁开眼，正想着哪个不怕死的来打搅自己美梦，就看见林间月那张乖巧的脸。

许是他表情有些凶狠，少女脸上带着错愕，拿着单词书的手凝滞在空中。

焦阳有些恍神，一时忘记了输出国粹。

林间月不知道自己不耐烦时的表情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爱，又问了一遍：“这位同学，请不要乱扔垃圾。”

这时她表情变得严肃，可是用着这张毫无攻击性的脸，没有任何杀伤力。

乱扔垃圾？

焦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不远处的一堆垃圾，这是他弄的？

这是自己早餐造出来的来着。

不过，他这样已经小半年了，平时打扫卫生的来的晚些，正好能把这些清扫了，而如今，扫垃圾的提前了，也不关自己事啊。

焦阳这时站起来，他个子很高，将近一米八，挡住了阳光，在林间月身上覆了一层阴影。

“关你屁事。”

态度很恶劣。

“请你把你的垃圾捡了扔到垃圾桶里。”林间月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凭什么，我不。”

“你不是打扫卫生的么？”焦阳刚睡醒，语气并不好，眼神又撇到林间月手上的扫帚。

“是，但是我刚才已经打扫完了。”

“我没看到啊。”焦阳抱胸轻笑一声。

“有监控。”

“我在这快小半年了，监控坏不坏能不清楚吗？”焦阳自信地说。

怨种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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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