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循生……我……不想放弃……”
江潮对着一道白色的光,缓缓流下了眼泪。少年将他从水里救起,一眨眼时空再次变动,江潮来到了一片光明的地方,脚下踩着广阔的如同镜子般的水面,但仔细看能看到镜子下面如同深渊。
少年向他伸出手:“江潮,江潮。”
江潮没有握李循生的手,他的眼泪滴落在明镜般的水上:“李循生,如果许行安不能活下去,我也没有生存的意义了。”
李循生只是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潮无助的脸庞:“离开吧,江潮。”
江潮哽咽着:“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我一定能救他的,他会接受的……我没失败,我成功的启动了仪式,只是他没接受而已……而已。”
李循生伸出手,他那瘦弱的身躯抱住了江潮:“我对你说过了,江潮。他对于你来说或许的确意义非凡,但你人生的归宿并不只有他,千丝万缕的一切并不是仅仅联系在他身上,也就是说,你是一个独立的存在。”
江潮回想起他第一次和许行见面的时刻,也同时回想起许行消失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种无力感遍布了他的身体,想清楚这些,他和那天一样骤然倒在了地上,感到全身都有被刺穿般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面对这样的绝望狂笑着,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幻想和现实交替着,他分不清究竟应该相信什么,在他扭曲的视线里,连李循生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受着这些不存在的场景和人物,好像用手真正地能触碰到,但之后又忽然间消失了。江潮崩溃了,在这变幻的幻象和真实空间里做一些挣扎,直到眼泪从眼眶里落到他大张的嘴里,一些苦咸让他回过神了。
李循生沉默不语,看着癫狂状态的江潮,表露出不忍和同情。
“李循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能,把我杀了吗。”江潮疲惫的,含满了泪了双眼看向李循生那个白色的身影,李循生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江潮的裤兜里。
江潮的右手摸了摸裤兜,掏出一把锥子来,感到一阵欢悦:“李循生,谢谢你……”
李循生把头偏了过去,面对死亡他已经见得足够多了,多到麻木了,可他还是不敢面对江潮的死,即使不看着也会一直揪心。
“噗呲——”那是锥子刺入肉的声音,李循生侧过去的身体颤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见江潮的颈部已经被扎了五六个血洞,动脉破裂了,鲜血喷溅出来,但他似乎还是不太满足,又将锥子直直刺入颈部,锥子全部没入肉里,他咬紧牙关来回划动,疼痛让他近乎昏厥过去。
锥子落在地上,江潮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鲜血弄脏了这里的水面,他身下那片水面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对不起……我没能做到……原谅我吧。”
他在疼痛中渐渐停止了呼吸,闭上了双眼。李循生走了过来,坐在了红色的水面上,他看着江潮的尸体,唱起了歌。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伴随着嘴里唱出的歌谣,红色的水面开始变化着,一位身材高大披着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循生,你真是蠢到家了。”男人说。
“不要再说了。他回不来了,我知道,这没关系,九神少了他并不是不能存活,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就和雪一样,我无法救她……我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蠢货、蠢货,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成为神的,但我同样认为你和江潮,都不配成为神。”男人冷漠地说道,这些话语毫不留情刺痛了他的心。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替李循生说话——一个穿得极少的女人,或者说根本就只有两块布遮住了几个部位,那女人拍了拍斗篷男人的肩:“我讨厌不解风情的男人,在你说出下一句不近人情的讨厌话之前,就闭上嘴比较好。”
李循生只是侧头看了女人一眼,就偏过头不看她,而是喊了她的名字:“没。”
那个名叫“没”的女人看到他是这样的态度感到有些委屈:“我可是在帮你,江潮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很抱歉,李循生。”
李循生起身离开这里:“不关你们的事。”
李循生离开这里了,今后的十几日,都没有在神庭里见到过他。
…………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日,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白程看到结果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张医生,张医生从精神病院赶来,看到报告也第一时间傻眼了。
“江潮是……自杀……?”张医生小心翼翼地问,一切不确定的因素在他脑内闪现而过,白程点了支烟,摸了摸他那没来得及刮的胡茬:“自杀,不是投江溺死,是失血过多。在他的脖子处有长十一厘米,深两厘米的切割痕迹,痕迹头端有孔隙,判定为尖锐物刺入切割而成,尖锐物表面光滑,切割困难因此留下多次来回划动的痕迹。”
张医生皱眉:“难道是锥子?”他思索了一会儿:“他曾经向我们描述过他的幻象,除去记忆重现的部分,大多就是锥子,他形容,锥子会变大又变小,有时会变出许许多多把锥子,更甚者看到锥子是活的,会跳舞会说话。”
白程点点头,侧着头向徒弟小李问道:“小李,这把锥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查到一些事情的小李抓了抓头:“白叔,这是凶器啊,杀害谢绝父亲谢西的凶器,证物都保管起来了啊,江潮再怎么疯也不可能跑到警局拿证物自杀吧。”
张医生问道:“现场的凶器呢?”
白程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现场并无任何凶器……法医……法医呢?”张医生表情变得凝重:“白队,去询问负责尸检的法医吧。如果现场没有任何凶器指向,那么很有可能……他自杀用的工具还在自己身上。”
小李听了这番话只感到一阵寒意,他立刻联系了法医,白程手头的电脑坏了,法医只好将详细文件传到他的手机里。小李一边打电话一边将法医所说的大致结果记下来,讲到解剖结果时,他写字的笔停顿了下来。
小李转过头有些紧张:“白叔,锥子找到了……在死者肚子里,死者胃窦部出现局部破损……这是,另外一把锥子……”白程点点头,这样的结果竟然在意料之中,他紧皱着眉:“蹊跷。”
“也就是说……他在割颈之后,还将锥子吞下去了……?!”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一日早晨。
张医生将报告整理好交给白程,顶着两个蛋大的黑眼圈来到警局,他说下午还有一场校园讲座要忙,白程看得出来这些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于是不再多做讨论。
当然,单刀直入最有效,白程只问了一个问题:“犯人江潮对于受害者许行,到底是具有爱意还是恨意?”
这个问题足够让张医生停止了步伐,他坐在椅子上,表情变得严肃:“确切来说,那并不是爱意,也不是恨意。江潮的确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根据家庭史的调查,符合遗传性的精神分裂症的结果,根据江潮亲属描述,这种病症在遇到许行和接受长期治疗后得到有效缓解。”
“有这种事?”小李感到很惊讶。
“临床案例确实有这样的,不过后来江潮和许行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太稳定,导致再次发病,才加剧了矛盾,有了这次的惨案。因此,我不认为那是爱意,我认为那是一种依赖感。”
白程点了一根烟:“依赖感……”
“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根飘浮而来的木头,会死死抓住它,用尽全身力气去抱住浮木,以至于忘记了向岸边游去。这种依赖感贯穿了江潮的整个人生精神,变成了他理智的一根弦。”
“嗯……”白程仔细想着这一切。张医生看他若有所思:“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大多都无法完全痊愈,江潮的情况我倾向于遗传,虽然基因并不是影响这种疾病的唯一因素。”
白程轻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谢谢你,张医生,解答了我很多疑惑,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了……”
“白队,我应该做的。”
白程点点头,将手中的烟灭了:“张医生,你今天说的,对于之前很多精神疾病造成的凶案有更多的帮助,我会好好研究一下的,江潮的案子上面确实很重视。”他伸出的手上沾了一些烟灰,他抿了抿手指再去和张医生握了握手:“当然我也会好好研究你说的那个……依赖感。”
张医生笑着和他握手,告别之后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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