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初春上海的寒气尚未完全褪去,高斯捏着简历的手指微微发白,指尖泛着点凉意。眼前Loft风格办公室门上,“小潮Team”的金属门牌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马浩宁,小潮院长。那个在他无数个被数学题折磨的高中深夜里,耳机里喋喋不休带来欢笑与慰藉的游戏区UP主;那个在家庭变故后毅然扛起重担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坐拥千万粉丝、笑声依然能穿透屏幕感染他人的团队核心。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顶着蓬松卷毛的脑袋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差点和高斯撞个满怀。

“新来的摄影?快进来!羊头人等你半天了——哎?”声音戛然而止。马浩宁猛地刹住脚步,视线落在高斯脸上,愣了两秒,随即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嚯!咱团队颜值天花板今天怕是要换人了啊?”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一把勾住高斯的肩膀就往里带。陌生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毛衣面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马浩宁式的热情。高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胸腔里那只名为“偶像”的猫爪却开始不安分地挠动。他面上不显,只微微低下头,用清凌凌的嗓音乖巧地应道:“马哥好,我是高斯,来应聘摄影岗的。”

最初的磨合期如同蒙着水汽的镜头,模糊而带着距离感。高斯像一抹安静的影子,跟在元老摄影师羊头人身后,调试设备时指尖稳得如同精密仪器,话不多,个人空间感很强。直到一次拍《不要做挑战》,杜海皇笑到打嗝,一个趔趄撞翻了沉重的三脚架。千钧一发之际,高斯几乎是本能地飞身扑过去护住摇摇欲坠的昂贵镜头,自己的手肘却“咚”地一声狠狠磕在坚硬的桌角上,钻心的疼瞬间袭来。

“嘶……”他还没完全呼出声,一个身影已经像炮弹一样蹿到了他面前。

“我靠!疼不疼?伤着没?小傲!医药箱!快!”马浩宁抓着他的胳膊,眉头拧得死紧,仔细检查着那片迅速泛红的皮肤,转头就冲着缩在一边的海皇吼,“杜海皇!扣工资!这个月奶茶钱全给我赔给小斯!”

海皇哀嚎着躲到小傲背后。高斯低下头,看着马浩宁紧张兮兮地翻找碘伏棉签,小心翼翼给他消毒的侧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卷翘的睫毛上,高斯忽然轻声开口:“马哥,你睫毛沾上粉底了。”

“啊?哪儿?”马浩宁下意识地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瞬间把脸颊蹭花了。在全组爆发的哄堂大笑中,高斯微微弯起眼睛,那乖巧的面具下露出一丝精准的毒舌:“现在像刚被煤球亲过的萨摩耶。”

平静的日子在年底被骤然打破。马浩宁与虎牙那场旷日持久的千万违约金官司终于尘埃落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前女友十二礼那边爆出的所谓“女仆店出轨”指控又如同平地惊雷,将他卷入更汹涌的舆论漩涡。黑料和谩骂铺天盖地,团队气压低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马浩宁把自己关在剪辑室里整整三天,出来时眼底挂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精气神,疲惫得像是刚打完一场惨烈的败仗。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力。以往得心应手的剪辑工作,此刻对着素材却烦躁得看不下去,脑子里一团浆糊。更新频率不可避免地断崖式下跌,粉丝的担忧和黑子的嘲讽交织,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他几乎窒息。

一天深夜,团队其他人都已离开,只有剪辑室的灯还亮着。高斯抱着一摞整理好的素材硬盘,轻轻推门进去。只见马浩宁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屏幕映着他憔悴的脸。

“马哥?”高斯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马浩宁猛地回神,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啊?高斯?还没走?”

“素材都整理好了,”高斯把硬盘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屏幕上停滞的时间线和马浩宁布满血丝的眼睛,顿了顿,“…这个项目下周要交的粗剪,要不…我先帮你过一遍基础部分?保证不会乱动你的风格和节奏点,就是搭个架子,调下音轨,你明天过来直接精修就行。”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马浩宁愣了几秒,看着高斯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窥探,只有一种纯粹的、可靠的“我能搞定”的讯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同时涌上喉咙,堵得他一时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干涩:“…行。谢了,小斯。”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剪辑室,背影带着沉重的疲惫。

高斯没有多言,只是安静地坐下,戴上耳机,点开了素材库。他熟悉马浩宁的风格,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节奏和笑点。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轻盈地翻飞,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他不是在替他做决定,只是在帮他清理掉那些繁琐的前期工作,把混乱的毛线团理顺,让疲惫的船长能稍微喘口气,看清航行的方向。

一连好几天,高斯都在马浩宁离开后,默默地接手那些最耗费时间的基础剪辑工作。他剪得又快又好,精准地把握住了小潮视频的灵魂,却又能不动声色地替马浩宁分担掉最磨人的部分。当马浩宁第二天回到剪辑室,看到已经初具雏形、节奏流畅的粗剪版本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几乎让他眼眶发热。他从未开口要求过,高斯也从未邀功,只是用行动无声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状态。

谣言的风暴还在持续,但团队的更新因为高斯的援手得以艰难维持。某个深夜,马浩宁独自在空旷的客厅里,茶几上散落着几个空掉的啤酒罐。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高斯的微信头像上——一只慵懒的布偶猫。他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悬在语音按键上,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高斯正躺在床上刷手机,一条59秒的语音突然跳了出来。他点开,马浩宁沙哑疲惫的声音流淌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哽咽:

“高斯…对不起啊…这段时间…真的,哥心里都记着…谢谢你帮我剪那些视频…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患难见真情,哥懂…真的懂…” 背景音里传来易拉罐被用力捏扁的刺耳脆响,紧接着,像是为了掩饰那几乎要溢出的脆弱情绪,后半句陡然拔高,变成了熟悉的咋呼,“——总之!哥记你一辈子!你…你吃粑粑吧!大粑粑!”

前半段的真情流露带着让人心尖发颤的重量,后半句的破音叫骂又瞬间将气氛拉回了熟悉的频道。高斯拿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他指尖轻点,精准地截掉了前五十秒那些带着深夜脆弱气息的肺腑之言,只留下最后那句标志性的、带着破音的“吃粑粑吧!大粑粑!”,然后飞快地配上了一个经典的[黑人问号.jpg]表情包,发到了微博上。

评论区瞬间被“哈哈哈哈哈哈”淹没。

「救命!马哥这破音绝了!」

「深夜发疯?马哥又迫害高斯了?」

「这声‘粑粑’喊得情真意切!」

连杜海皇都第一时间跑来留言:「马哥骂人都骂破音了!高斯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第二天,马浩宁顶着鸡窝头刷到这条微博时,气得差点从沙发上弹射起步:“高——斯——!你阴我!!” 他气势汹汹地冲进高斯的房间,却看见高斯正捧着手机,看着那条微博下飞速增长的评论和玩梗,笑得倒在懒人沙发里,肩膀一耸一耸,那双漂亮的猫眼都笑眯成了缝,像只偷到小鱼干的满足猫咪。马浩宁冲到嘴边的咆哮突然就卡住了,看着高斯脸上难得一见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那点被“出卖”的恼火莫名其妙地散了大半,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带着无奈和纵容的嘟囔,他伸手胡乱揉了一把高斯柔软的头发:“…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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