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昏暗的房间中。
背上硬邦邦的,硬板床就是不舒服啊。
走出无窗的房间,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人。
银发红瞳的美女。
“你醒了?”
美女和我打招呼。
她谁啊?
我紧张地护住了自己,在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那是什么态度!你该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她看起来相当生气。
“我会负责的,美女。”
我认为自己的态度相当良好,但她更生气了。
“你就记不住我的名字吗?我的名字是…”
好复杂,不想记。
“美女啊,这是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
她握紧拳头,像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没翻白眼。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你突然跑来敲门,说什么没地方住了,然后就占了我这里的房间呼呼大睡,叫也叫不醒!”
原来我是闯入的那一方。
“对不起,美女,我不该私闯民宅。”
“都说了我有名字!算了…对了,你叫什么,上次忘问了。”
“你可以叫我帅哥。”
“…你这家伙!”
她气得脸都红了,犹豫了一会,我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季樊杨。”
“季樊杨,听起来很正常啊?”
她有些失落,下意识地撩了撩头发。
她头发是银白色的,应该是吸血种吧?
…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这女人…
说过我的纸袋很滑稽…
坏女人!
“那么季先生,关于保留地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瞪着我?”
扭过头,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看在同为人类方的份上,原谅你了。
“今天就去吧。”
“今天…?”
“嗯,今天,保留地也到了该维护的时候。”
“啊?好,我去叫大家收拾一下…”
在美女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去车站买票。
血族不能晒太阳,只能买夜班,好在我的保留地是个冷门的地方,票不难买。
“先生,一共是二十六张票,乘坐者都是人类?”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先生,这是您的票。”
接过票,听到“人类”这词后,已经不少目光明里暗里地朝我看来。
真麻烦,为了避免麻烦,我明明有戴彩瞳的。
把票揣进兜里,在车站附近绕了几圈,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等待了一会,几个人影堵在了小巷的出口。
“兄弟,听说你手头上有人类…!”
砰!砰!砰!
摸完身上的钱后,把晕过去的他们堆在小巷深处。
他们身上的钱不多,嗯,能赚一点是一点。
又转了几圈,没人再跟踪我。
回去时正是傍晚,帮忙做了饭。
他们对我的手艺连声称赞,但我希望他们少吃一点。
幸存的人类多少适应了环境,但没经过特殊处理的食物,对他们而言仍是慢性的毒药。
收拾好之后,我们准备离开。
我一个个看过每一个人,他们的眼中有留恋,有担忧。
更多的,是麻木。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检票的时候又有亚人围观。
登上列车,我们包了一整个车厢。
到了发车的时间,汽笛发出锐利的鸣声,列车在夜色下徐徐前行。
坐满了一整个车厢,但没人说话。
有人趴在膝盖上睡了,有人呆呆望着窗外。
美女坐在我对面。
直视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看向窗外。
仿佛是接替落下的太阳一般,城市的灯光魔术般地亮起,我们乘坐列车穿过一栋栋高楼,把宝石般闪耀的城市甩在后头。
在列车行进的哐啷哐啷声中,她开口了。
“如果,你的保留地也枯竭了,我们该去哪里呢?”
声音很小,我不清楚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于是我也压低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
“那就继续去找其他的保留地。”
“如果…所有的保留地都枯竭了呢?”
“那就去城市。”
“可是在城市里,大家活不下去的。”
“那也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
她转过头,玻璃窗上照出她苦涩的面容。
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保留地都走向枯竭。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的人类,也将迎来末日。
依赖人类而生的吸血种,自然会因为无法获得人类的血液而消亡。
…那时候,我又该去哪里呢?
一路无言,下车后,眼前的景色一如既往。
无星的夜空下,山峰正在沉睡,空气凉爽,土地柔软,用心去听,可以听到昆虫的鸣叫。
我带着大家离开站台,顺着河流的方向走,很快来到了保留地的入口。
这是一座梦幻般的机械堡垒。
大量的齿轮,连杆,铰链构成了厚重坚固的城池,这就是人类科技最后的光辉——
泛用型人类文明确保与修复装置。
全名大概是这样。
用手指轻轻触碰染上细微锈蚀的外壳,感到了一丝怀念。
按顺序拨动发条,转动齿轮,扯下铰链。
嘎吱嘎吱。
轰隆轰隆。
哗啦哗啦。
堡垒活了过来,蒸汽从上方高高喷出,发出欢迎的声音。
“走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踏入门中。
我回来了。
灯一排排亮起,蔓延到远方。
保留地内亮如白昼。
看来运转良好。
“这就是你的保留地?也太…太大了点…”
美女很是吃惊,我有时候也觉得,光是我和爷爷两个人住有点太浪费了。
听到他们的惊叹声,我很开心,我一边带着他们在廊桥上走着,一边介绍我的保留地。
“不同的保留地有制式上的差异,希望你们早些习惯。”
“居住区在下面,一人一间,够住,卫生自己打扫。”
“水是从外面的河引进来的,只有经过处理才能喝,这边的分流是灌溉用的。”
“地下有蘑菇,还有蚯蚓,我好久没照料了,有会种地的吗?”
“要求不高,只要会挖土就行…好,就你了。”
“如果想开荤,就去外面打猎,山上有鹿,野猪,和熊。”
“不,这里不允许用武器,打猎用手不就行了?”
“空气不用管,土壤也不用管,保留地开启后,会自我净化。”
“这是医疗点,虽然外形很像焚化炉,但的确是医疗点。”
“白天和黑夜通过灯光控制,最好设定成和外面一样的,这样生物钟不容易乱,因为想带你们逛所以就开灯了,等会儿睡觉关上。”
“哦,你问顶上的那个,那是保留地的核心,什么核能反应炉来着,要用到核原料…嗯,还剩很多,短时间内不会枯竭。”
“喂,不要靠近核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修。”
“血族的那个!美女!叫你呢,你的房间在这里,是啊,是个俯瞰堡垒的地方,因为血族需要保护人类嘛。”
“好困…剩下的明天再带你们逛…随便找个房间睡吧你们,难道还要我分配?”
满怀希冀的人类陆陆续续地找到了房间,真希望他们能好好休息,在保留地干活很累的。
怎么你还不去睡觉,美女。
“这里原先是你的房间?”
她指着一个挂在门上的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季樊杨的家”。
好丢脸…那是我第一次学会写名字后写的牌子,居然忘收起来了。
“嗯。”
我尽量平静地回答,希望她没看到我耳朵红了。
“你的房间就在我旁边欸。”
她兴高采烈地说。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呃…就是…我一直很在意,你是人类,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我无意冒犯,但你能打败我,这对人类来说很不可思议吧?”
“…”
“抱歉,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耶,果然装深沉能够混过去。
不过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我都已经把灯关掉了。
她抬头看向保留地的穹顶,熄灭了灯光后,穹顶上有银光闪耀,犹如繁星点点。
“为什么不继续住在这里?”
美女,你的问题好多。
“因为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我离开了。”
“但是即便到了城市,你也是一个人吧?”
“…”
她说的倒也没错。
“不过,真是太好了,这下大家又能活下去了。”
她松了口气,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等待灭亡哦。
刚想这么说,她又问了个问题,
“你说,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强大的技术,还是输了战争?”
“因为人不够。”
“可是…可是…这些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亚人的水平了吧?弥补不了人数上的差距么?”
“那时候亚人的技术水平并不差,人类把亚人当做工具,为了让工具更好用,所以让步出了一部分技术。更何况,亚人本身的能力不弱,战时他们研究出了兽化,战后,你也看到他们的科技发展了吧?”
她歪着头,看起来并没有听懂。
“停战后的六十年,亚人改进和发明了很多东西,比如通讯工具,他们现在用的都是薄薄的,有大屏幕的手机了,再说交通工具,你看他们对于汽车驱动和外形的改进,也很强吧?”
“亚人和人类在智力上没有明显的差距,同时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足够多的萤火,也能掩盖皓月的光辉。我一直认为,从一开始,人类的败局已经注定。”
美女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你是从战争时代过来的,不会忘记了吧?这些事?”
她看起来更迷糊了,
“我没经历过战争啊?”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你不是战时的血族?”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是啊,我原先是人类,是被人转化的啦,我其实才适应不久…怎…怎么了嘛…季先生?”
“谁转化了你?”
“季先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凶…”
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想再问一遍,告诉我,是哪个败类血族,在战后转化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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