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种恶趣味和实用的考虑,人类在设计吸血种时翻阅了古老的典籍,给予了他们以血为生,体质出众,生长缓慢等设定,当然啦,还有最经典的那个——
血族可以通过同化人类来扩张。
对于战时的人类来说,光是制造一个能适应环境的血族就已经够费时费力的啦,如果能让兵器自我复制就好了,原料就用人类,这样即可以增加战力,也为那些活不下去的人类多一条出路,岂不是两全其美?
当然不是啊。
首先,和那些童话书上不同,初拥,或者说转化没有那么简单,好像多次实验后有一套完整的教程——《吸血种初拥操作手册》,具体内容我记不大清了,反正是一套冗长繁琐的步骤,对当事的双方都不怎么愉快。更何况,即便按这一套下来,被转化着也未必能真的变成血族,更多的是变成了没有理智,只渴望鲜血的僵尸。
虽说这些僵尸也挺好用的,但他们的身体太脆了,随便就会被兽化亚人打烂。顺便一提,人类军也曾试图在俘虏的亚人身上做实验。结果那些被吸了血的亚人中,大部分都领了便当,只有极小部分变成了僵尸,没有一个变成了血族,想要以转化方便地制衡亚人的计划就此落空。
此外,吸血种唯一的食物就是人类的血液,血族太多了就容易…饿肚子,战事吃紧时,临时制造了一大批血族。但等战争结束,人类失败后,这些失去自我价值和食物来源的血族,他们会怎么样呢?
有一部分或主动或被迫地走到阳光下,变成灰烬。也有不愿轻易死去的血族,留在人类的保留地。
血族除了阳光,完全适应了现在的世界,而人类相反,在这个世界上变得日益衰弱。同时,血族的主要食物是人类的血液…
于是有些血族,抛弃了以往的荣誉与道德。
在他们眼中,人类不再是自己的造物主,而是单纯的食物。
我听说有几个保留地已经是牧场的样子啦,做得太过分亚人也会象征性地管管——毕竟人类现在是受到保护的种族——但很多时候,亚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是欺压过自己的种族,理解。
那对人类来说又如何,被自己亲手创造,保护自己的武器,摇身一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自己沦落到了食物的境地。
至少他们还活着。
现在,血族和人类的关系达到了微妙的平衡,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处于亚人社会的边缘,掀不起什么波澜——
只要血族不扩张就好。
战时的人类军曾有设想,事先留下血浆备用,接着对所有残余的人类进行转化,无论是僵尸也好,还是成功变成血族也好,都能拥有超过普通人类的战力。倾其所有,和亚人拼个你死我活。
那时人类军中的激进派是这么想的。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个疯狂的计划自然也没有实施。比起玉碎,还是瓦全更好。
不过,这计划不是没有合理之处,吸血种个体的战力极强,如果当时所有的人类都转化成了僵尸或是吸血种,即便是面对兽化的亚人,也能轻松将其推平吧。
在战后,亚人获得了全盘的胜利,他们没有将血族和人类赶紧杀绝,而特意留出了可供生活的保留地,这自然是有条件的,比如——
吸血种不可扩张族群。
想来是战时吸血种的战斗力给他们留下了阴影。
吸血种成长缓慢,基本上几十来年不会变老,而人类则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日渐衰亡。看着人类的族群渐渐萎缩,人类灭亡之时也是自己末日的开始,无论是怎样的吸血种,想来都是在这种不安中度过的吧。
无聊的回忆就到这里。
我本来以为美女是战时的吸血种,没想到她居然是被转化的…
不不,我要往好的方向想,没准是自然变异呢?
哦哦,原来保留地枯竭之后,你就自己跑出去找食物和水。
哦哦,结果你什么都没找到,还晕了过去。
哦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穿着斗篷的神秘人救了。
哦哦,是个男性的吸血种。
“你想活下去吗?”
哇,真是老土的台词。
然后…
“然后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吸血种,那人还给了我一把记忆合金铸造的刀和一些装备,说是给我用的武器,之后他便离开了。我想不出什么赚钱的方法,但是…吸血种不是很能打吗?我就干脆去当佣兵…怎么啦,季先生,看你脸色很不好…”
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那家伙,居然没有按《吸血种初拥手册》来!
太不卫生了!
“你说那个神秘人还有同伙?”
“有一些,都穿着斗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吸血种。”
“你当佣兵的时候,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吗?”
“没有,我只是给他们表演了切子弹,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请我干活啦。”
如果不顾虑安全,这还真是个好工作。
“以后别去当佣兵了,老老实实种地。”
“为什么?季先生,我是说…保留地做不到自给自足,也需要钱来运转吧。”
“钱我来想办法。”
“欸,可是季先生…”
“再啰嗦不给你血喝了,连我这个人类都打不过的吸血种就给我老老实实务农吧。”
“好吧,季先生。”
她失落地回房间去了。
我看着房门口的牌子,没有进去。
抬头看向穹顶。
无聊又浪漫的设计,明明都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当时的人们为什么会把天花板设计成天空的样子呢?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果然,我还是不够了解人类。
看了一晚上的星星。
齿轮咯吱咯吱地转动,天花板变成了白天的样子。
嗯,还有超亮的白灯当做太阳。
你好啊,太阳。
“季先生…早…早上好。”
美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我,她有些吃惊。
“季先生,你不会没睡觉吧?”
“不是。”
我有稍微打盹的。
“那个,季先生…”
“跟我来。”
寒暄就免了,保留地的早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带她转了一遍保留地的核心,机械结构,运作模式,每一个开关和发条都必须仔细地确认并牢记,最重要的,就是保留地的反应炉。
“每周都要检查反应炉有没有问题,运转正不正常。”
“哦,如果有问题呢?”
“那么做好灭亡的准备。”
“哈哈,季先生,不要开玩笑啦。”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保留地负责人的常识,哦,你是居民时应该不知情的。反应炉的修复技术已经丢失,一旦熄灭,无法燃起,你们的保留地不就是这样才枯竭的吗?”
“…”
“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以后这些都交给你负责。”
“欸?我负责。”
“你现在是吸血种吧?无论你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人类,当做朋友,家人,奴仆,主人,这些都无所谓啦,总之,你需要对他们负责。”
美女的嘴唇颤抖着,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吧,美女,我也只忙过两个人的,现在可是有二十多个人啊。
“我…我会做到的!”
不要那么大声,很奇怪。
“还有一件事…”
我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跟我来。”
“季先生…?”
噗呲!哗啦!
鲜红的血液从我的手臂上汩汩流出,我转过头,不忍去看。
看到自己的血,我还是会反胃。
一,二,三…总共十五大瓶的新鲜血液,够她喝一阵子了。
“季先生,你还好吧…”
与其口头关心不如来帮我包扎伤口啊。
她只会用绷带缠来缠去…
最后,我为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三个月绰绰有余,以后我会定期给你送血。”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季先生的血,好像有点特别…嗯…好喝?”
不许看着我的手臂流口水。
“我并不特别,健康的,没有毒素的人类血液就是这种味道。”
“欸,这样吗?”
“是啊,尤其是战争时期,那时候人类还没有衰退,他们的血液尤其美味,吸血种为人类战斗,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吧。”
她看起来将信将疑,没口福的家伙。
“对了,不能总喝太健康的血,也需要喝别人的血调剂,不然会有副作用。”
“还有这回事?”
“是的,副作用很严重,血压会忽上忽下,严重还会爆出来哦。”
“…季先生,我一定会搭配来喝的!”
她的脸庞被吓得煞白,郑重地说道。
“嗯。”
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看来她真信了啊,我是骗她的,喝我的血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
我只是不希望过去的事重演。
“有情况就联络我,亚人那边我去通知,他们要来看就给他们看,配合点,不会有事的。蘑菇水不要浇太多,太大了不好摘,如果要打熊,等到冬天,它们会冬眠。”
“嗯嗯,我知道,冬眠时容易偷袭。”
“冬眠时熊身上脂肪会变厚,味道更好。”
现在的吸血种都不知道猎熊的常识了啊。
我有些唏嘘。
把一系列琐事交待之后,我准备离开。
二十来个人类在保留地里活动,他们的表情就像是刚刚接触新事物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却又充满好奇。
听到了谈话声和笑声。
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的保留地,要比现在热闹得多。
军人,居民,科研人员,大家满怀希望。
即便知道这是必败的战争,也愿意去相信那微渺的希望。
在我眼前,过去的景象和现实重叠,
我揉了揉眼睛,走出了保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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