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装放到了包里，我穿着轻便的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

是在我房间里找到的，有些旧了，但现在流行复古。

我还在包里装了瓶酒。

嗯，如果我还算十六岁，应该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顺着河流走向山中，我来到了那个地方。

阳光，绿茵，偶尔能听见鸟的鸣叫。

这是我能在这附近找到的，最漂亮的地方。

土包上已经长满了草木，竖起的石碑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

好丢脸，我本来可以写得更好的。

坐在土包前，从包里拿出酒瓶和两个杯子。

给他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爷爷，我知道你很反感我这么叫你…但你就是比我年长嘛，休眠的时间是不算数的。管你这个年龄的人叫爷爷，是我的尊重，再说你都便当来，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给自己罚了一杯酒。

好辣！

把他的那杯倒在土上，再次把杯子斟满。

“你说希望我能去城市看看，我去了…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亚人把城市运作得很好…比人类在的时候还要好…我们人类方是彻底输了…”

“虽然也有很多奇怪的人啦…他们好像很喜欢找死，不然为什么要特意来惹我呢…嗝…我有注意的…我知道啦…我会安分的…”

“但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明白该怎么对待亚人…他们不是敌人…但他们是同类吗？我和他们，人类和他们是同类吗？我不知道…”

又喝了一杯，还是那么辣。

“说点新鲜的事儿吧，我遇到了血族，新生的。”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还没有到年限的保留地突然枯竭，神秘血族抓住时机进行初拥，扩张势力。亚人那边，正在抓紧时间研制新一代的兽化药剂，你看，都是些让人紧张不起来的好消息吧？”

好辣，脑袋好晕。

“我不想思考了…我一直不喜欢思考，我让他们住进了我们的保留地，你会同意的吧？人类方需要团结在一起，我记得你这么说过。”

“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希望能撑得久一点。”

“嘿呀，我怎么老说些丧气的话，来，喝！”

酒不好喝，但它能麻痹我的大脑，这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我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单纯地，和已经故去之人分享我在城市里的见闻。

我的衣服上都是酒的味道，土壤里都是酒的味道。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把最后一点酒洒在地上。

“就到这里吧，再见，我的家人。”

慢慢地收拾好包，踉踉跄跄地转身。

不能再拖拉了，该去城里了。

呃，好像有点不舒服…

呜，呃…

趴在地上吐了出来。

一定是这酒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我没醉…我还能喝…”

“一回来就添麻烦…”

“爷爷，我真的没醉…”

“季樊杨，你看清楚，谁是你爷爷！”

咦，方形的瞳孔啊，我知道，这是山羊的瞳孔。

伸出手，想把它摘掉。

“喂！你清醒点！季樊杨！季樊杨！”

…头好晕，眼前的重影清晰了一点。

嗯，这种犄角和下巴上的白胡子。

“哦哦，山羊监察，您还没退休呐。”

哗啦。

咦？我的手脚都被厚厚的锁链束缚住了，我的身旁还有很多断裂的金属条。

啊，好多亚人在害怕地看着我。

看制服，是实习监察吧。

你们好呀。

对他们露齿一笑。

他们更害怕了。

“你别吓唬他们了，他们胆小。”

山羊监察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

“…差不多也该醒酒了吧，季樊杨。”

哗啦！

把锁链崩断。

喂，实习监察们，不至于把枪都拿出来吧。

山羊先生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那些实习监察颤抖着散去。

“新人胆子都很小啊。”

山羊监察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你好意思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

他的胡子都气得飘起来了。

“我给你数数啊，闯进来说要办什么保留地新居民的手续，然后又发酒疯，把我们的地盘砸了一半。”

“那手续办完了吗？”

又被瞪了。

“这是重点吗？”

“砸坏的东西我用赔吗？”

哇，胡子可以飘这么高。

山羊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好这次没人受伤，只是财务损失…看在…的份上，给你免了吧。”

“你真好，小山羊。”

“叫谁小山羊啊！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自己酒量不行又偏偏要喝酒，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失控了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啊，所以我有好好的注意，没有失控。

“那么手续办完了吗？”

“…你，算了我就不该和你较劲…人类没有问题，只不过那个吸血种…”

他看着我的眼睛，

“你知道她的来源吗？”

“不知道。”

“说谎。”

“这地方还剩一半没砸。”

“季樊杨！休想靠威胁混过去。”

“我哪有威胁啦。”

试图以笑容蒙混过关。

山羊监察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坐下。

“好吧，好吧，下不为例。”

“谢谢。”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经常麻烦山羊监察。

“那我走了。”

“等会。”

被他叫住了。

“你为什么不在保留地住？”

“他想去城市看看。”

“他想？”

“嗯，现在，我也有点喜欢上城市了。”

“如果待不下去了，随时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保留地。”

挥挥手，表明自己听懂了。

这回是真要离开了。

回程的时候，戴了彩瞳。

就当我是鳄鱼吧。

衣服上有泥土的痕迹，不过是旧衣服，所以也不怎么可惜。

阳光一路伴着车子前行，摩肩接踵的高楼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

城市啊…城市…

下了车后，肚子首先咕咕叫了起来。

好饿，去吃点东西吧。

山羊监察给了我一些钱，我必须在这些钱用完前找到工作。

呜呼，在城市里生活真是麻烦啊。

随便找了家气派的酒店。

大概是有什么免费试吃的活动吧，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我也排在了队尾，和扭扭曲曲的队伍一起前进。

是不是有人从前面走出来，他们手里攥着纸，表情看起来都很失望。

会这么难吃吗？

我有点后悔了，但一看后面，又排了好长的队伍。

来都来了…

在肚子的咕咕叫中，我和队伍一起前进。

哦哦，看见门了？

咦？还要抽签？抽签吃菜吗？

我也抽了一根蓝色的签子。

马上就要到我啦，还有点小紧张。

门在我眼前打开，一名臭鼬亚人走了出来。

“他们这是歧视！我的体味是天生的！”

很快这名亚人被拉走了，吃个菜真不容易啊。

轮到我了，怀着一点期待的心情，我走进门内。

欸？这就是今天的菜式吗？

三个活亚人？

嗯，眼镜蛇，浣熊，刺猬…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

“你的简历？”

眼镜蛇亚人向我伸出手，她脸上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戴了眼镜。

什么？试吃还要简历？

我们继续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

“你的种族，年龄？”

浣熊亚人咳嗽了一下，问道。

“鳄鱼，十六。”

“好年轻…”

“所以还没长出尾巴？”

“外形很合适啊。”

“不过人傻了点。”

“看看表演怎么样吧？”

刺猬亚人递给我一张纸，我接了过来，简单扫了一眼：

“表演段落：

你是吸血种，也是日后人类军第四军团的统帅，刚刚被制造出来，正向人类宣誓效忠。”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是某个陷阱吗？

“请开始你的表演。”

刺猬亚人说道。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这段？

清晰地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眼神里有杀气…”

“吓到我了…”

“但他表演的不对吧，应该是宣誓效忠的那一段。”

“可是他的眼神很贴合人物，四号就是这种冷酷凶狠的样子。”

“我觉得不行，试镜还是要看他的情景表演能力…”

“我看他的表现就很贴人物啊，外形也不错，这就够了吧。”

“他的表演完全偏题了。”

“总比没演技还硬塞的好吧？比如某位的亲戚…”

“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

“我还没说名字呢。”

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好吵，好烦…

又看了眼纸条。

宣誓的那一天…

盛大的礼堂，众人的目光。

足以逆转战局的秘密武器，血族就在今天诞生了！

七名作为始祖的吸血种将加入人类的七大军团，作为对亚人特化的战争机器，活跃在前线。

穿上了华丽的白色礼服，但不适合战斗。

空气中的震动，人类眼神中的神采，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而有趣。

我们一起走上台前。

炫目的灯光照在我们的银发和红瞳上。

人类军的总司令走过来了。

“…同胞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仿佛要震破我的耳膜。

“…是时候让那些肮脏的亚人见识见识我们人类的力量了…”

“他们终将知道，谁才是这颗星球真正的主宰！”

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就连地板也跳了起来。

“接下来，请吸血种宣誓！”

什么？宣誓？

同伴们跪下了，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我也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

谦卑地低下头，口中背诵道，

“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人类的力量，

我会成为人类披荆斩棘的剑，

我会成为人类遮风挡雨的盾，

奉献一切，

至死不渝。”

更加响亮的，近乎咆哮的欢呼声，整个礼堂都像是要被掀开。

总司令为我们挂上勋章和绶带。

我站了起来，礼花从我们头顶落下。

我看向人类。

他们的眼中是期待，是狂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吸血种可以帮助他们走向胜利。

“人类万岁！”

不知谁先起的头，欢呼声再次在礼堂中响起。

“人类万岁人类万岁人类万岁…”

声音连成一片，我的同伴们也喊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

很有意思吗？

“人类万岁…”

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感觉，再大点声吧？

“人类万岁！”

还是没感觉，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我露出了笑容，让我的声音同大家汇聚。

“人类万岁！”

鼓掌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真是太棒了！”

眼镜蛇亚人激动地说。

“你完美地融入了角色！”

浣熊亚人也很激动。

“这个角色是你的了，明天就进组开拍！”

刺猬亚人递给我一张单子。

虽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

我好像有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