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冷气开得很足。陈壹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漫无目的地走，往车里扔了盒鸡蛋、几包速食面和一瓶老干妈。经过饮料区时，他顿了顿，还是拿了几罐啤酒，虽然已经没人会在他喝到第二罐时皱眉了。

收银台前排着长队。前面的大妈正在和收银员争论优惠券的使用规则，陈壹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发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物业发来的缴费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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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的雨季来了。

尼可住的临时公寓阳台有点渗水，物业说下周才能来修。他想：或许顶层就是会漏水的吧？索性起身找了个塑料盆接水，水滴砸在盆底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床头闹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他盯着天花板数羊，数到第七十三只时放弃了。

手机里的相册自动生成了「一年前今日」的推送，去年公司团建的照片。照片里Alice举着酒杯对他笑，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侧影，是来送文件的陈壹。尼可把照片放大又缩小，最后按下了删除键。可他知道相册自动清理日期有30天，无论是他还是陈壹经常会做这种删除又复原的事。

尼可干脆起身。厨房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几盒外卖什么都没有。他蹲在地上研究微波炉说明书，发现自己已经不饿了。

突然很想吃陈壹煮的方便面——那人总喜欢往里面加个蛋和生菜，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样吃营养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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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壹开始按时去心理诊所。

诊室里的绿植换了新的，叶子比之前那盆更宽大。医生问他最近睡眠如何，他说行。病历本上「氟西汀」三个字被划掉，改成了另一种药名，「帕罗西汀」。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店员热情地递来试喝装。陈壹接过抿了一口，太苦了。他想起尼可爱喝那种加倍意式浓缩，有次说闻起来很香，尼可递给他尝了一口，他直接就喷了。此后，尼可每次点双份浓缩，都会额外抓一把黄糖包和奶球，堆在陈壹面前像给小猫准备零食。

钥匙插进锁孔时对门的梁阿姨正好出来倒垃圾。

“小陈啊，”她笑眯眯地说，“好久没看见你那个大高个朋友了呀。”

陈壹微微点头：“他出差了。”钥匙在掌心硌出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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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的义肢需要更换零件。

医院诊室里冷气太足，金属部件贴在皮肤上凉得发痛。医生调试螺丝时问他感觉如何，他说挺好。其实创口处已经磨出了茧子，偶尔会隐隐作痛，像一场漫长的低烧。

回住宅的路上遇到暴雨。尼可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等雨停，玻璃窗上雨水蜿蜒而下，模糊了街景。有个穿校服的男生跑进来买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像极了那年在他家楼下等他的陈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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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壹的厨房终于有了烟火气。 他学会了煮简单的面条，虽然还是会经常煮糊。有天半夜饿醒，翻冰箱时发现角落里还有半包尼可买的饺子，早就过期了。他盯着包装袋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浴室的花洒坏了，水流忽大忽小。陈壹蹲在地上修了半天，弄得满身是水。突然想起上次漏水时，尼可只用五分钟就搞定了，还得意地说这是“伦敦独居练就的技能”。

茶几上积了层薄灰。陈壹用抹布擦过，露出下面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尼可的义肢不小心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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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开始适应新加坡的生活。

办公室的咖啡机比国内的好用，只是没人记得他喜欢加双份糖。有次加班到凌晨，打车回家时司机放起了粤语老歌。尼可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突然记不清陈壹最喜欢的是哪首了。

公寓楼下的便利店有卖老干妈，他拿了一瓶放在厨房，但一直没开封。某个周末整理衣柜时，发现一件染上蓝色的衬衫——是那次洗坏的，居然一直没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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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默片般，一帧帧地在无声放映。

像坏掉的花洒里漏出的水，像接雨水的塑料盆，像冰箱里过期却没扔的饺子，像通讯录里那个再没拨过的号码。

平常得几乎让人忘记，心里其实缺了一块。

第二话完结。休息一周。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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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