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短短两个月,人们脱了短袖穿长袖,现在都有穿羽绒服的了。从前上学最在乎的就是时间,几点下课,几点吃饭,今天星期几,几号放假,几号开学。现在的许鹤砚,对于时间的计算都来自余予。余予把他踹醒,凌晨三点该上班了;余予让他先吃饭,中午十二点了;他拉着余予回家,十点半下班了;余祈放假了,半个月过去了。在这种规律的作息中,许鹤砚迷糊的生活着,就好像回到了高中。唯一不同的是,高中的时候他只知道学习,学习目的是高考,高考的目的是上大学,上大学的目的是找工作,至于找什么工作将来什么打算,许鹤砚一概不知。他像绝大多数人一样,跟随家长的意愿,跟随大众,向着所谓的高处走。他的人生本应该沿着规划好的路线继续,却偏偏出了意外。高考成绩出来,500出头的成绩撑死考个公办二本,家里经济条件有限,父母是做个体经营的收入不固定。在父母焦头烂额费尽心思研究到底考什么大学时,许鹤砚推开了他们的门,声音很坚定的说:“我不上大学了。”
母亲是个暴脾气,思想固执控制欲又强,听平常寡言少语但听话的儿子说出这种话,当场就炸了,指着儿子的鼻子喊道:“说的什么P话!这学是你说不上就不上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我和你爸就是因为没上大学学历不高才过这种日子,你想将来走我们的老路吗!”
父亲不说话,只是盯着大学招生计划简章翻动,许鹤砚知道,这是对母亲的默认,也是对自己的拒绝。他想解释,他想说家里条件有限,我资质平庸,对未来也没有计划,不如早早赚钱养家。他想说我就是不想你们再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拼死拼活,我也想承担家里的责任。但许鹤砚清楚自己父母,他们心里学习就是一切,只要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许鹤砚被放到了制高点,他踩在用父母血汗,用自己时间青春搭建起的天梯上,伸手摸,抓到一片虚无。从小在父母眼中听话的好孩子,在人生重大转折点上,第一次将人生攥紧在自己手里,成为真正意义上掌握自己人生的成年人。
“这个大学我是不打算上了,我成年了,我会自己找工作赚钱,我不怕苦。”焦灼的氛围在许鹤砚决绝的话中结束,母亲撕心裂肺坐在地上哭,父亲眼里是震惊和失望。背后两道目光灼烧着许鹤砚,他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出门了。手机剩50多块钱,许鹤砚当天是在宾馆睡得,第二天就去附近饭馆当洗碗工。白净的手放进满是油污的水池里,许鹤砚心里发酸。他从小除了学习其几乎没干过什么活,但学习不是努力就行。许鹤砚不喜欢上学,他是带着责任和压力度过十几年的。其实也没有觉得自己委屈,他也认为有愧于父母,但如果真的要继续漫无目的像之前一样只活在父母的期待里,他觉得自己永远长不大,那才是真的对不起父母。许鹤砚做好了心里准备,不管多么艰难,他都不会放弃,他自己选的路,就要负责到底。
但许鹤砚还是太高估自己了,第一天干完活结算工钱,老板直接了当说不用再来了。许鹤砚当时不明白,问为什么。老板手疯狂按着计算机,一点情面都不留:“你不会干活,人家刷完两池子了你半池子都没干完。还有,照你那个洗法,我一天得赔多少洗洁精。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冤家啊。我这种小本经营真供不了你们体验生活的小姐少爷。这两天店里天天来暑假工,我看着小年轻都头疼。你们要挣钱我也要挣钱。这两天我关门都晚,还得等你们刷完碗才能下班……”这老板倒也不是针对许鹤砚,这几天来的小孩太多,都是干一天就让他们走的,现在看着许鹤砚心里那种无奈和气愤就一鼓脑全宣泄了。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许鹤砚攥着手里80块钱,低头道歉。他自以为是的励志故事,其实在旁人眼里都是笑话,甚至是累赘。许鹤砚蹲在家门口,两条臂膀酸痛发软。头发遮住了眼睛,又酸又涩。
之后的日子,许鹤砚在同学帮忙下进了奶茶店工作。他每天很晚回家,在父母起来前就出去了,一直对父母避而不见。八月底的一天下午,他在外面发传单,接到了同学的电话。
“许鹤砚,你妈妈来店里找你。她和店长说要带你回去,正坐着呢。你回来吧,店长脸都黑了。”
也许是温度太高,许鹤砚有点发晕,心脏剧烈跳动,听到的声音都是梦幻的。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秒后回答:“知道了,谢谢你。”
一个月了,许鹤砚终于直面了母亲。店长看着他进来了,甩到桌子上一个信封,里面是许鹤砚这个月工钱。许母“啪!”一声站起来,桌子发出巨响。许鹤砚认认真真向店长鞠了一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然后走到母亲面前:“走吧,妈。”
母子俩沉默了一路,回家母亲踢了高跟鞋往卧室走。
“妈,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上班?”
“我去买菜,张婶说她孙子在奶茶店看到你了,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上大学。”
许鹤砚了然的点头,也知道母亲为什么找他去了。
“我这两天就走,阳城那地方小,没人知道我,我去那里找工作。”
许鹤砚看到母亲在抖,盯他的眼神有气有恨有不甘,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好,你好的很呐,你只要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这是条永远跨不去的鸿沟。许鹤砚留了500块钱给自己,剩下的走之前放到了厨房柜子上,很醒目,是无声的告别。
下了火车晚上11点了,许鹤砚在路边走,身边的人慢慢向他靠近。肩上的包抱在了怀里,手抓的更紧了。人很多,路很挤,有人蹭到了他的肩膀,一瞬间,许鹤砚一拳挥了上去。另一个同伙发现不对,拧过许鹤砚打到了嘴角,抓住许鹤砚的肩把他扯倒下去,许鹤砚不松手,两个人就往他身上踹。
人群躁动,尖叫连连,没人帮他。动静太大惹来了警察,那两个人看情况不对撒腿就跑,许鹤砚被警察扶了起来。身上好疼,但还能动,没骨折。
“小兄弟,你还好吧?”
“没事。”
“这地方人多地杂,治安不好,你可得小心点,经常有这种情况,你小心点。”
警察没有再管,许鹤砚拖着一身伤买了碘伏,随便找了旅馆住下了。第二天坐大巴到阳城,他漫无目的游荡,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许鹤砚抬头,马路对面的招牌上“小炒予你”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实就是普通的红底白字,只是这个听着比较灵动的名字正好遇到了心情复杂的许鹤砚,许鹤砚带着好奇,走进来余予的世界。
“燕子,燕子!”脸有点疼,许鹤砚睁开眼,余予还捏着他的脸。许鹤砚抓下余予的手,眯了眯眼
“别睡了,拿着杀猪刀,准备跟我杀猪去。”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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