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芸皱着眉站在楼外,抬头一望便是刚刚修好的那个大洞,也不知是技术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偏偏修好的地方与其他地方长得不一样,像是……像是倒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没接得好,到现在还时不时往下掉些瓦片,碎木头什么的。
菖芸抚了抚心口,直往外舒气,施施然走进来,这又气愤又慢悠悠的步子,真有够矛盾的,
“你是山长身边那个丫头吧?山长好大的威风,这是要做什么,竟将我昆仑震了三震?”
啧啧啧,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这也不怪人家只看她不顺眼。
滟滟笑道,直奔正题,
“亏您还记得我,滟滟问女神的安。领山长之命,带我霰姊姊回家,山长说了,此事尚未得女神首肯,我自做不得昆仑的主。”
霰姊姊?在场各位不是有疑就是有惑,这西蜀女神,何时还有了拐带的嫌疑?又怎的多出来了个霰姊姊?
“还是懂些礼数。”
菖芸走进来,似气非气,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不知道的以为这俩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山长再急,也不至于此时着你,以此等骇人听闻的法子进我昆仑……”
“诶~女神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山长是什么正常人一样,我们家山长什么时候规矩过……”
得,又是个跟菖芸不对付的,这话像是在卖主,但是面子是一点也没给菖芸留,若不是揽尘出了声,灵尊的面子还是不能拂的,
“滟姑娘口中的霰姊姊是何人啊?若女神做此等拐带的勾当,本尊一状告到金羽殿,昆仑便就此易主罢!”
瞧瞧,罪名下的可真是草率,世仇啊,纵是再清明的人,不免被其左右。
菖芸实在莫名其妙,哪想到还能扯到此等地步,
“揽尘,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本神拐带?此话未免有失灵尊风范了!”
见这两人撕破脸皮,剑拔弩张的架势,必是少不了凛覃这个和事佬出来和稀泥,
“两位先莫生气,且听滟姑娘如何说法吧。”
滟滟本在一旁幸灾乐祸,毕竟她可不喜这菖芸,算了,扯回正题,
“啊……女神自不是拐带了,霰姊姊其人……”
“嘻嘻,好多小友”
一声娇笑传来,那阁顶的栏杆上做了个小人,这小人可小,小到坐在栏杆上不出声你就看不着她,这小人可怪,怪到她一出声,子崖和滟滟的眼睛就盯着她离不开了。
这小人便是霰霰。
她飞身而下,落至地面,竟是长成了普通人的大小。
“霰姊姊!滟滟十三万年未曾见过你了,这十几万年,你恢复可好?”
滟滟跑上前去,扯过她的手开始细细打量,满心满眼都是她,全然不顾后头还站着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叙旧自是不太可能现在就开始,毕竟那几个也不是能等着这俩叙话的,揽尘率先开口道,
“这便是那位霰姑娘,你要带走的人?怎的从阁顶来?”
滟滟霰霰对视一眼,霰霰开口道,
“你是那个涣沂露很纯净的小友,我记得你,还邀你与你身后那个小友进了不烬太虚,现在一见你这模样……甚好。”
揽尘一听她说道‘太虚’便知,哦,她便是那给自己打上回元印的不烬器灵,心里盘算着要避开他们单独问问那‘故人’是何意思,却只听艳艳接她话道,
“这便是霰姊姊,净化之器不烬珠器灵,也是我要带走的人。”
“带她走?如你所述,此人是不烬器灵,若你带她回了东边,本神这昆仑靠何物避世?”
菖芸哪里料想的到这霰姊姊竟是为昆仑结境万年的不烬珠器灵。
菖芸本就只是因着仙尊遗孀做了西方神,早些年的历练也都只是些花架子,自保、保凡人尚可,这要是没了不烬珠的结界,凭自己这中看不中用的灵力,哪里护得住这偌大的昆仑?
只见滟滟回了她一个大可安心的眼神,
“女神不必为此忧心,山长呢,自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随即自发髻上拆下一只布绒花苞,向各位解释道,
“此物名‘解语花’效用各位都是神仙,不用我多说,这是十三万年前,不烬珠到昆仑来时,淮柔女君留下的,或可解女神之忧。”
一听是母神留下的,菖芸接了那解语花过来,那花开始绽开,脱出菖芸的手飞向霰霰,绕着她转了两圈,忽的碎开了,留下几点星辉,接着,淮柔的声音便从那碎开的地方穿出来,
“十三万年期满,不烬归东,昆仑无庇,此花授余之意,取霰霰灵魄之一窍,赋予余儿菖芸之处,可助余儿庇护昆仑。至于侍珠童子一职,子崖随不烬而来,身当此职十三万年之日久,今不烬不复,何处去留,皆凭心而定,或昆仑,或御凝池水,或三界各地,神族不究你身做那凶兽时的罪过,只就一点,莫要再为祸一方即可。”
声毕,碎开处那几点星辉入了霰霰体内,霰霰不做过大反应,只眸色变了一变,不多时那星辉又飞出来进了菖芸身上,估计就是那一窍灵魄了。
母神……淮柔的声音一出来,菖芸熄了火气,倒是眼中湿润起来,不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的眉头再也不曾放下,松了口,
“既如此,本神不拦你们,就此回去吧。”
接着,她失魂落魄的朝峰外走,不再管此处又有何事发生。
霰滟二人本以为事已解决,长舒一气,心道这也不要两三日光景,正要拜别诸位,高高兴兴回东边睡觉,只听一阵幽幽的声音传来,
“小辈尚有一事不明,众人向来以为不烬珠是华吾岩诞生之时所入昆仑使其避世,今日一听却非如此,既只取这不烬一窍便可庇护昆仑,为何十三万年前要将其一整个置入昆仑,又在今日取走?祖母所说十三万年期满又是何意?”
解忆安虽是其中历练最少的,这问提的倒是正中靶心,还有前因后果,问得好是好,就是那两个答者不再舒气了。
霰滟二人两相对视,得,小孩子不懂就问,好学,值得褒奖。
“二殿下,此事说来话不是一般的长,不然,您跟我们回去,找我们家山长问问如何?”
滟滟实不愿在此耗太多时候,她觉得这种问题,随便找个活了十三万年的神仙问问得了,该甩则甩,自己原身一个茶壶,重的很,脚程也慢的很,山长还等着霰姊姊回去叙话呢!又怎想这里的神仙除了子崖之外,没一个有十三万年阅历,子崖那时也就只是淮柔御凝池水的一个洒扫的侍者,又怎么会晓得这些东西?
天晓得没有画圆洞天从昆仑到灼日礁要多少日光景,众人怎会浪费这光景跑去东边,便都如解忆安般望过来。滟滟推了霰霰一把,
“姊姊,你亲自讲与他们听吧!”
她实在是怕自己半点抓不住重点耽误时间,推了还在打量那群人的霰霰出来。
霰霰愣了愣,倒也没推诿,开口道,
“十三万年前我尚在女君的御凝池水中净化浊气,那日正当浊气炼化完毕,华吾岩孕育而生,女君走前令我去东边找山长和一众姊妹兄弟,我幻化人形,自上极而下,不想被歹人拖下了津世台,那歹人说着要抽我的灵魄去做些什么,接着我就晕了,再醒来,还是几天前……”
这乍一听,嗯,头头是道的,仔细一琢磨,没一句话答在了解忆安问的点子上。
滟滟听完一拍脑门,哎呀,把这茬给忘了,姊姊能知道些什么,自她灵魄离体后,就再也没醒过……滟滟把她往身后一拉,尴尬笑笑,
“额,惭愧惭愧,我家姊姊调了十几万年的息,还是得我来说。那歹人是津世台一祸星的爪牙,那祸星要出世,便要取一灵气纯净的物什去喂养,姊姊本是七神器中的净化之器,灵气自然纯净,又恰逢姊姊那时净化浊气,气力尚不够自保,这才使那歹人钻了空子,取了姊姊灵魄……”
“所以霰霰因这灵魄被取,生生调了十三万年的息,还留下了个结境昆仑的用处?”
揽尘蹙着眉,一脸的不可置信,也是,照这么说,未免离谱了点。
“啊……倒不只是取了灵魄,是还削下来一块喂了那祸星,灵魄不整,器灵自是正常不得,所幸那祸星只取了一块就被女君撞见,女君杀了那爪牙,收了姊姊之后,不烬珠愈发的暗了。女君与山长商量如何复明,便只有一个法子……”
倒不是滟滟她刻意卖关子,滟滟本是筠泥器灵,吞吐之器,记事儿真不是她所擅长的,又过了这么久,她能讲出这么多还不出岔子,就实属不易了,就是有个词儿,委实想不起来。
“‘再育’?”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再育’‘再育’!上神好见识,这个法子百八十年见不得一回。”
听她夸自己,凛覃低头摆手,只道惭愧,不过是自己少时在南山园,多读了几本古籍,恰巧上头有记载类似情况,若神器受损严重,雨净阁无计可施,便可尝试使其回到其出世之地,神器出世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出世之地的天精地灵,日精月华,与别的地方自是不同,回到生处,就有可能重塑再造,此法曰,再育,正巧需得十三万年。
艳艳继续道,
“不烬生于上古,乃古神,昆山神妪所造,就在这锁珠峰,只不过那时还不叫锁珠峰,没有名字来着。所以女君与山长带不烬来此,就是为了再育,至于结界这一用法,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女君的手笔,也有可能是姊姊的本能。如今期满,姊姊十三万年前要去东边做的事,也该提上来了。”
哦,听君一席话,解众人之所惑,竟是如此光怪陆离?
不过,她这么一说,貌似有惑的地方更多了。虽说女君解决了那祸星的爪牙,那祸星又如何?津世台从来都是罪神贬谪,恶魂超度之地,祸星是如何来的?又缘何要纯净的灵气去喂养?
其间种种,不得而知……
揽尘心思重,却也知问了也没用,这两个一个晕了十三万年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只管山长,没心没肺,能知道才是有鬼了。眼下,确是还有一个问题可以解决……
不等那两人歇口气,揽尘走近霰霰,
“霰姑娘,借一步说话。”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揽尘就搭起她飞上阁顶,步入内室。下面的滟滟啊了一声,一脸苦相,心道今日是给山长收拾烂摊子来了?灵尊这又是要干什么呀?
阁顶二位,反是霰霰率先开的口,
“小友想问那回元印吧!”
猜的不错,还差一点,
“是,还有便是,我的同行说,在太虚中,姑娘最后说‘故人之恩,今日可报’这是何意?”
揽尘皱着眉,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霰霰扬起嘴角,看着揽尘的眼睛,
“你和你母亲很像,‘故人’就是你的母亲。”
“姑娘与娘亲有故交?”
一听与枫止有关,揽尘更好奇了,全然失了灵尊仪态,揪上了人家的衣袖,
“我呢,也不是一直都在调息,其间醒过几次,都是被强行催动的,与枫止有交那次,正逢碧凌涯战事,在……在骨枯泉,我被人偷出来,强行催动着占人识魂,是枫止一剑劈断了那人的运作,将我还回来,她对我有恩,我自是记得的,只是后来她陨落,这恩,便报在她的女儿身上吧!”
骨枯泉……又是这一战,揽尘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娘亲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就连器灵运作害人都能猜到,怎么不找一个折中的法子,偏要自己去送死?
揽尘眼中噙着泪水,放开揪着的衣袖,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小友,你……也只是长得像你母亲了……”
霰霰见她此般模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揽尘知道她话里有话,又硬是听不出来,
“姑娘什么意思啊?”
霰霰摇了摇头,
“你不该如此,枫止的女儿不该如此放不下才是……”
枫止的女儿,应该当断则断。
揽尘确实这么做了,断了情念,断了憧憬,唯独断不了对娘亲念想,娘亲为了大义保住三界,她为了娘亲守住三界。
霰霰觉得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揽尘愿意的,揽尘愿意的从来不是守三界,从来都是守娘亲保住的三界,所以她救人,杀妖,驱魔,逐罪神,都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热血,没有激情,甚至不是大爱……
所有人都在期盼,揽尘守护三界,是一腔热血,不是满腹哀怨,守护三界固然好,但谁愿意让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去守护三界?先大我再小我固然重要,但揽尘,没有小我,大我也不会让她满足。
红丝缠该断了……
呜呜呜,一个星期只能更一次真的很难受,但是没办法,没时间严重阻碍了我的产量和思路,所以前面可能时不时就会有改动……求原谅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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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霰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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