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像是听了徐望半吊子的课，还要被迫交些学费。

“字很帅。”徐望收回视线，由衷感叹，顺带回忆起自己课上歪歪扭扭的粉笔板写。

“刚刚没看过黑板吗？”

林知许声音一沉，恢复到之前的语调。

“看了啊，忘夸了。”

徐望觉得自己像不爱听课的犟学生，只能假装神色如常，不敢直视对方。

远眺望见自己办公桌上多了什么。

疑惑之余松松挽住她的手腕往前走。

许多礼物摆在桌上，是来自学生的祝福。

【欢迎学姐为我们代课啊，顺便关心一下徐老师，一定要照顾好身体，早日康复……】

徐望认真阅读着学生们送来的小纸条，笑起来的眉目在这瞬间更清晰了些。

“我以前读书还是戾气太重了。”

教育风尚始终在改善。

林知许的视线无意识扫过她的鼻梁，并未言语。

放好书本后便带着徐望跟上大部队的步伐，拍照背景是学校的玉兰树。

两个人都有点躲避镜头般地站在了外围。

镜头闪烁的瞬间，肌肤意外相蹭的触感被格外放大。

徐望比林知许高一些，低头随意替对方把飘荡的发丝挽到耳后。

厚颜如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行为有多暧昧。

两名穿着高一校服的小情侣鬼鬼祟祟移到她们身后。

借着身体的遮挡，手机镜头之下，是蜻蜓点水的嘴唇触碰。

徐望挑眉瞅着，感觉有点糟糕:“我刚来不认识很正常，你都老前辈了，威慑力呢？”

林知许低低笑着，收回余光:“这种少掺和。”

一路并肩到高三校区教学楼下，此时仍在上课，氛围沉闷许多。

她一步，徐望一步。

林知许终于忍不住，拎着眉头看向身后亦步亦趋的徐望。

“噢。”

“我在酝酿，该怎么提这件事？”

不知为什么，对向林知许的眼神，她总是有些怂。

“什么？”

冷冷的音色让她更怂了，虽然知道林老师内心可能没这么生冷。

“我今天不是说有空请你吃饭吗。”

徐望憋了半天，脸有些涨红，眼神飘荡在各个方位，就是不敢看她。

是一副很傻的模样。

林知许忽地轻笑出了声，点头答应。

“等我上去交资料，楼层有些高，你就在这待着。”

徐望“啊”了一声，愣愣地点头，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跳频率才恢复正常。

踢着楼外的石桩，百无聊赖。

正想给自己找些事做时，耳膜在此刻快被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撕裂，沉重物体“砰”的一声砸落，地板扬起的灰尘模糊了视线。

徐望分不清先是灰尘还是血了，总之都溅了她一身。

尸体，血块，断肢。

血肉模糊，死状凄惨。

多恍惚的一幕，在记忆里交织撕裂。

整栋楼都沸腾喧嚣起来，不少人高喊着:“我艹，有人跳楼了。”

徐望似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她看了眼有鲜血滑落的手掌。

再抬头扫视每一楼层都探出来许多黑泱泱的脑袋。

“我的天。”

声音轻轻的，心跳如擂鼓，搅乱脑海所有思绪。

她心想自己现在还是不晕血的，可心声一落，眼皮无力耷拉下来，失去意识栽落，晕的彻底。

这个世界的喧闹都与她暂时无关了。

林知许鲜少这么狼狈地跑下楼，慌乱地扶起晕厥的徐望，不顾她身上肮脏的鲜血。

学校各类领导和警察救护车一齐赶到，紧急之中拉了封锁线。

场面混乱不堪。

徐望又做噩梦了，血滴声如雨滴，磨灭她所有的心智。

唇边被强行压制还是溢出些许的音节，紧紧皱成一团的眉心，无不彰示她此刻的痛苦。

林知许坐在病床旁许久，眉目里的担忧在徐望睁眼那一刻敛去。

“感觉如何。”

“医生说你是惊吓过度了。”

林知许见徐望只是抬眸望着天花板，沉默着不回答。

话语不禁染上一丝着急:“徐望？”

“啊？抱歉，我没听到。”

徐望恍神的很快，转头看向林知许眼里流淌着的关注，语速颇快的解释。

“该抱歉的是我，我应该让你一起上去的。”

林知许缓了口气低声细语，揉着有些发麻的腿。

顿了顿，又问:“你，有被影响到吗？”

徐望刚松缓下的眉心又传来一股钻心的痛，痛的她眼眶湿润。

“我没那么脆弱。”

“但是…”

徐望停住没说话。

“但是什么？”

林知许皱起眉都极好看。

想到这样的担忧是为了自己，徐望便觉异样的情绪席卷内心。

她怀疑，自己有些见色起意了。

“这里痛。”

抬手捂住心口，泪眼朦胧的眼神直勾勾望着林知许，煞有其事。

此时的氛围像唇角处残留下来黏腻的砂糖，不得不用舌头舔舐。

“医生说你没有心脏病的记录，不然不止是吓晕这么简单了。”

林知许莫名心头一烫，移开望向她心口的视线，但还是保持理性思考，提出了疑问。

“哦。”

徐望沉默，起身穿鞋离开。

手脚都无碍，真的只是吓晕了。

林知许并不知道她要去干嘛，但心里的愧疚让她决定跟着照顾一会，防止出现意外。

医院外的空气新鲜无比，徐望回头将院名收入眼底，很是愉悦。

和徐安不是同一家。

“你要去哪？”

林知许薄唇微张，也许是觉得语气太像质问，竟有些懊恼。

徐望却一脸笑眯眯地对视回去:“回家备课啊。”

好像忘了自己请客吃饭的邀约。

林知许的性格，就更不可能提及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送你。”

车里萦绕着一股白茶清香味，徐望却有些不适。

重度晕车患者只适合在空气里呆着。

她闭着眸思索今天发生的一切，暗自揣测学校会不会把她当成天降扫把星，刚来第一天就有高三学子跳楼。

很糟心的一切。

听到徐望若有若无的叹气声，林知许敲击方向盘的手指不由一滞。

“学生压力太大了。”

徐望还是垂着头，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不仅仅是高考生，还有许许多多在考研考博泥泞场中挣扎的青少年们。

林知许轻轻“嗯”了声，神色也有些落寞，作为老师，她见识过的只多不少。

……

一路安然无恙地回到学校。

手机突兀震动几下，徐望垂眸扫视一眼。

朋友陆简淇刚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便火急火燎地约酒。

她是酒吧驻唱歌手，在市中心非常热门的商业区。

徐望边回消息边转头询问林老师有没有晚自习。

夜晚配上微醺的氛围实在完美。

“抱歉，有两节。”

林知许瘦削的手依旧撑着头，皙白的腕部和淡淡的笑意一样勾人。

徐望瞧着她扬起的发梢，她高挺的鼻梁，小弧度的唇角，一切都很适度。

于是敛眉，故作遗憾状叹气。

无福消受。

推开酒吧大门，空调的冷意和人群喧嚣的热意一同侵袭着徐望的大脑。

已经很久没来这种地方，徐望挑了个位置坐下，看着聚光灯中央的陆简淇，更年轻一点的回忆涌上心头。

许久不见的松弛感让徐望慢慢放松下来，见陆简淇的目光移向此处，便笑着举杯颔首。

“美女一个人吗，要不喝一杯？”

身边传来低哑磁性的男音。

徐望眸色一沉，刚想拒绝却发现是大学老乡聚会认识的学长宋济朝。

一股无语感驱使自己踹上对方小腿，语气满是不耐:“这小地方都能撞见你呢。”

“家里出了点事，我提前请假回来。”

宋济朝与徐望碰了碰杯，聚精会神地欣赏陆简淇的演唱:“我感觉有点喜欢她。”

“是吗，我也喜欢。”

周围的吵闹声让徐望精神有些失常，她并不想理会这位情感泛滥的帅哥。

“你知道吗，刚刚听了五首，有四首都是我特别喜欢的歌，我们天生登对啊……”

徐望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推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宋济朝，信步走向不远处一个人悠悠喝酒的林老师。

她浑身都太清冷了，在这个嘈杂的地方独树一帜。

吸引着徐望的目光。

“晚自习呢，上哪去了？”徐望气笑了。

“周测提前了。”

林知许无奈看着徐望，杯子里的酒轻漾。

“怎么不来找我？”

“你不是有朋友在那吗？”

林知许昂首示意远方默默视奸她们的宋济朝。

“我说的是在你没自习后。”

徐望又一次被气笑，顺走林老师的酒杯一口闷。

按理来说，她这属于过分的无理取闹。

两人暂且都没意识到。

酒吧的氛围越来越热闹，光柱斑驳地撒落在地面和吧台，以及林老师淡定自在的面庞。

徐望一杯接着一杯，发现她一口没喝又有些不解的生气。

“你干嘛呢？”

“待会要开车送你。”

林知许摩挲着手指关节处，语气平淡，也在考虑要不要劝她少喝些，毕竟刚从医院出来。

鬼使神差的，微微的头晕感促使徐望悄悄凑近林知许，熟悉的香水味在今天一天便彻底占据她的心间。

“很好闻。”

她的笑容总是阳光诚挚的，此刻带上了满意的醉意。

“送你一瓶，自己每天喷点。”

林知许看着不太清醒的徐望，虚幻的灯光洒在对方的脸庞，眉眼清隽动人，面上笑意不减半分。

这世上确实有人能做到颜值和才华并驱，林知许难以控制自己视线的去向。

在咫尺远近的距离，温热的鼻息让两人之间的暧昧感飙升。

倒是徐望率先扭头躲避，大脑一阵混乱，这一波的输相有点难看。

于是归结于传统意义上的酒精作祟。

虽然林知许压根没喝几口。

刚下台没来得及休息的陆简淇匆忙走过来打招呼，询问徐望要不要晚上一起吃夜宵。

“不行了，有点晕，明天早上还有课。”

徐望思考着什么，又指指远处仍在视奸的宋济朝，轻声调侃。

“你是那位帅哥的心动嘉宾，我一个大学学长。”

陆简淇愉快地眯了眯眼，笑着和徐望碰杯:“有印象，我聊聊去。”

徐望摆手送走对方，打了个哈欠后松松垮垮地躺在林知许腿上。

“困了，林老师。”

酒吧嘈杂，可林知许听的真切，腿上温热的触感传来，周围一切仿佛静音。

她看着徐望不似作伪的祥和面貌，强忍住踢开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