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测

翌日

天微放了晴,积雪聚在一起,开始融化,整个浔安比雪前还要冷的厉害,巳时,顾司宜从床上爬了起来,唤了好几声柳儿,也不见动静。

顾司宜自己梳起了头发,她瞧看四周,允乔正生着火,门口弄的乌烟瘴气,她将头发随意盘起,到门口去查看。

允乔眯着双眼,偏头道:“姑娘醒了,惜薪司发的炭火是些次等物,烟雾大的很,你且进去等着,带烟雾燃尽,我再端进来。”

说着,允乔被烟雾呛着喉咙,连声咳嗽,顾司宜虚着双眼扶住她,将她拉至一边,“你怎么在这儿?”

顾司宜眼睛被熏得睁不开,这哪里是薪炭,分明就是未燃尽的木柴。惜薪司专门负责宫内薪炭分发,每年都要这样闹一出,非得要琼露殿塞点银子才肯将好点的炭火换给她们。

允乔道:“一早同公主去御花园,见柳儿出宫去了,公主怕这姑娘醒了没个伺候的人,便派了奴婢过来。”

火刚燃上,允乔额头染上了黑印,她拿着手擦擦眼泪,咳嗽两声。

顾司宜拍拍她的后背顺气,柳儿出宫并未跟她说,不过这季般般倒是出了一张牌,让她不知怎么接。

允乔拿过帕子,蘸上一点热水,让顾司宜先擦擦脸,顾司宜接过道:“她应不会去太久,你回去吧。”

允乔说道:“那也得让姑娘用了早膳再走,煮了菜粥,姑娘可喜欢?”

顾司宜不好在说什么,点点头,允乔端着水盆进屋,“那姑娘先洗着,我去厨房将膳食端来。”

允乔前脚刚进厨房,顾司宜后脚便跟了进来,她望向窗外,“今日怎还未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允乔道:“这事棘手,谁都不敢去接,到最后还得是司礼监扛下来,只要太后等人找不到云太傅家眷,这事便就没有应对之策,一个不注意,被这些书生将此事写成诗书,千古传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司礼监不一样,在百姓眼中,太监是什么人呐,无论这群太监做何事,总会有人挑刺,世人皆瞧不起太监,却都羡慕掌印之权。没有比司礼监更合适的人了。”

顾司宜点点头甚是认可,允乔同季般般一起长大,行为做派倒是像极了宫中女子,头脑聪明得很。

顾司宜心里知道太傅的家眷纪家会安排妥当,纪大人已年迈,仓处营迟迟寻不到接手之人,仓处营怕最后也会落入钟家手中。

季般般想要纪家坐上七处营首位,如今纪大人年迈,她也会伸手接下仓处营。

不过纪恒不会轻易交给她,也不会让外人看出他看中的接手人是二公主,若是被人瞧出了,她还怎么获取钟家的信任,即使钟家为了黑牌暂且交给她,凭季般般孤身一人,这位置坐不上几日。

纪家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只要纪家护住太傅家眷,太傅便会逼着太后翻案顾家。

顾司宜愣了神,她若是见了先生,要如何去解释顾家之事。

大冷天,街上行人少的厉害,都不愿出门,唯有那群书生冷的哆嗦,蜷缩在一起,不肯离开。

常真缓缓下了马车,朱色蟒袍补子罩住他的全身,头戴鹅绒毡帽,雍容华贵,他俯视着那群缩成一团的书生。

天太过寒冷,那群人冻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常真啧了下,不忍多看。那马车身后跟着些拉着货物的推车。

装着粥桶的车板上不停的冒着热气,小修子从后边的车间跑了来。

小修子得了令,站出身道:“太后命膳坊做了热粥,备了厚衣服,特让掌印给各位送来。”话音刚落,只见积雪朝着他砸来。

一人打着哆嗦道:“阉人,若不还太傅清白,我们便死也不会离开此处。”那少年面白瘦弱,瞳孔带着血丝,犹如厉鬼索命般看着小修子,小修子想出口理论,却被常真拉了回去。

常真冷眼一笑,手指着他道:“要不怎么说你们是群穷书生呢。”他双手抱拳举着对天。

“太后仁慈,念得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才放粥施布,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眼下朝堂改善科举,那是你们的福气,这几年若不是战火连连,你们会闲到此等地步?太傅之事朝堂自有决断,瞧你们个个穿的,啧啧。”他面漏嫌弃。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若是冻死在此处,谁又认得你们,要不怎么说人家能成云太傅呢。”

众书生不说话,太傅也是穷苦人家出生,十年寒窗,中了状元,一步步高升到如今的位置,他们读他的诗,看他写的文,天下哪个书生不羡慕太傅。

“若是还想等着的,到东街大客栈避寒,咱家付银子。”常真话落,摆手示意小修子施粥。

那群书生有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到了粥锅前,见此景,常真面漏笑意,小修子安排好,到他的身侧。

“爷爷真是厉害。”他竖起大拇指拍着马屁。“爷爷怎会知这招有用?”

“这些人你当真以为不怕死?他们捏住了朝廷的弱点,官兵不敢动手,口舌之战点醒他们罢了,读了多年书,死在此处,不能出人头地,家都没脸回,贱骨头又臭又硬,有几个是真心为太傅请命,有的来装高洁风亮。谁会不知道,即使顾家之事与太傅有关,只要那顾家女儿活着,太傅便不会有事。”

“朝廷,哪怕查出太傅与此事有染,也会因为这些个书生百姓,而将此事盖下去。”

“他们呐,到时候坚持到最后的,回了家,那可是镀了一层金,随便写几首诗,几本书,也能好卖的很,这些人贼得很,只要说是咱家出得银子请他们去客栈歇息,谁不卖个面子,到时回家又是一件贴金的事儿。”

常真笑道,他算是解决了心头大患,能托上一阵是一阵,起码等到云太傅家眷到了浔安,太后才会下懿旨,给云太傅清白。

小修子赞叹道:“还是爷爷厉害。”

这打城中的书生住进客栈等消息起,宫里内外算是安静了下来。

天黑的较早,刚用过晚膳,顾司宜正疑惑柳儿怎么还没回来,便听着屋外有人敲门,她推门一看,季般般手拿提着食盒进屋。

“可用过晚膳了?”季般般问道。

顾司宜撇了一眼,说:“刚用过。”她眼神朝着屋外看了看。

“尝尝新做的荷叶糕点。”季般般打开那盒子,食盒还冒着热气。

顾司宜走到她的旁侧,说:“把你的人撤了,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

季般般手顿了顿,面带笑意,“这么快就发现了,有他们在不更好吗?还能保护你的安全,瞧景听尘派的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篓篓,能起什么作用。”

从早上允乔说她撞见柳儿出去时,那时她便清楚她在说谎,季般般派人监视着琼露殿也不是一两日了。

顾司宜刚想再说什么,外面一阵异响,侍卫推门而入,随即进院的是两个太监,抬着担架。

顾司宜探头看上一眼,莫名感到不安。

领头太监对着季般般行了礼,“原来公主也在。”

一太监到顾司宜面前说道:“晌午时,奴才们在宫里找到一具宫女的尸体,查验后,方才知是姑娘宫中的人,特来带给姑娘确认一下。”

季般般拦住顾司宜,自己上前揭开,柳儿如睡着了一般,静躺在担架之上,脖子上有勒痕,她翻看过将白布又盖了回去,站起身道:“是琼露殿的人。”

季般般挡在她的身前,太监谦谦有礼,“那奴才这便将人处理了。”

顾司宜想多看上两眼,太监头也不回抬着人走了。

待着太监走后,顾司宜还忍不住追上前去两步,季般般拉着她进了屋,顾司宜双目失色,默着未作声。

顾司宜细想着近日来柳儿的动态,说:“她平日尚未得罪谁,向来恪守本分。”

顾司宜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对柳儿下手,能知晓她的动向,又能不动声色,不被人察觉,除了季般般,但是季般般没有理由。

季般般观察着她的微表情,开口道:“你莫要因此事乱了阵脚,她是大长公主身侧的人,哪怕身在琼露殿,长期也在大长公主殿中走动,宫里历来如此,她身有中毒迹象,并非全是外伤。”

“我且问你,你可有将太傅家眷之事告知给她?”

顾司宜仔细回忆着,说:“那日是在隐仙殿才说了此事,平日未曾提过,她尚不知情。”

季般般松了一口气,她坐下抓住顾司宜的肩膀,顾司宜心里是难过的,季般般看在眼里。

安慰道:“你听着,目前局势来看,谁都有可能对你不利,顾氏的事情已过了好几年,她遭遇不测与你毫无关系,她也曾是大长公主贴身侍女,宫中侍女太监谁不敬她几分,她能得罪的人也只有位高权重的主子,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事便就此翻篇,莫要再想,出了这琼露殿才是首要。”

许久,顾司宜眼中都没有一丝光亮,宫里这类事,又不是第一次见。她缓缓点头,季般般此时这番话更将她乱了的心给理顺。

这乱世之中,活着甚是不易,若柳儿未曾进宫,此时也应嫁人了,她此时替柳儿觉着惋惜,这琼露殿是被狼盯上的猎物,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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