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堂

眼看着临近岁除,浔安放了晴,但夜晚仍有阵阵寒风时时吹得树梢枯枝沙沙作响。

季般般眉梢上凝聚着几丝焦急,连着好几夜,她未能睡上一个好觉,子时,才见着允乔回来。

“公主,查到了,人明日午时前便能到,现在紫薇港的客栈,护送的侍卫太多,奴婢没办法靠近。”允乔说道。

季般般看她一眼,她犹豫了许久,望着闪动厉害的火苗,“纵火。”季般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允乔表情甚是讶异,她说:“若是都杀了,那纪家便无筹码。”她脚上前一步。

季般般随即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将纸递给她,允乔一顿,双手抱拳行了礼,出了门。

那门一关,倏忽,屋内变得更加静谧,任着屋外狂风拍打,她神色莫测起来,烛光将她的眉间仅存的几丝焦虑融化开来,她提着步子,朝着浴堂而去。

地道中暗无天日,季般般连烛台都未拿,她摸着黑朝琼露殿的方向而去。

她默数着步子,她顿下脚步,前面是阶梯,她手扶着墙,朝着阶梯而上。

顾司宜刚吹灭了烛火,她听见柜下传来声响,起身又将烛台点着,披上一件衣服,才将那柜台挪开,刚挪开,季般般便自己推开了木板。

走进房内,她拍了拍袖上的灰土,房内点了一支烛台,暗得很,看清顾司宜的脸都费劲。

顾司宜走近她,看着她,问道:“有何事不能明日从那正门口进来。”她说话简单明了,显而易见的冷漠。

季般般打量她一番,随后直接将眼神挪开了,她摘下头上的白玉簪,摊在手心递到顾司宜面前,说:“簪子,换回来吧。”

“你就为了这事儿深夜过来?”顾司宜接过,看不出季般般任何不对劲,她转头到了床边,在枕下将季般般的黑玉簪拿了出来。

“诺。”她捏着簪尾,递给季般般,半晌,才见季般般伸手过来接。

她收回簪子,未直接别在发上,而是放进了袖中,顾司宜心生疑惑,也没多问,见季般般仍未走,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上几步。

季般般垂下眼帘,那双眼疲惫的很,瞳孔布满的血丝在昏暗下已然瞧不见。

顾司宜侧了头,将手中的烛台递给她,说:“太黑了,容易摔着。”

季般般抬眼看着顾司宜,那是顾司宜从未见过的眼神,不像春日的暖阳那般温和,更不像夏季烈日那般毒辣,倒是很像近来的那几抹光束,驱散寒意。

接过时,季般般触碰到她的手,才将她拉回了神,季般般手冷的厉害,她像是触碰到寒冰一般,猛然缩了回去。

翌日,太傅进宫面圣。

明堂之上,珠帘垂下,季锦十挪动了屁股,微微转头望向珠帘后,珠帘后的女人明袍加身,面漏严肃。朝堂鸦雀无声,众臣将注意力皆放置门口太监身上,心提到嗓子眼,竖着耳朵聆听着太监的传唤。

那声传唤如同公鸡打鸣一般,将所有人的目光拉扯在一处,众臣偏头朝着门口望去,云太傅迈步向前,滴答的脚步声吸引着众人。

墨绿便服配上官帽彰显这整个人的仪态,他一瘸一拐的到堂下行了礼,礼毕,太后摆手命人赐座,谁知他都未瞟上一眼,跪在朝堂之下。

直言道:“臣乃有罪之身,这位坐不得。”

众臣哗然,猜想着太傅口中所谓何罪,太后轻咳一声道:“顾氏通敌卖国已然查清与太傅无关,太傅何罪之有?”

只见他缓慢起身,步履蹒跚往前几步,“为臣子,未护住先皇安危,使得陛下路遇不测,使得眼下朝中贼子当道,祸害忠臣,使之蒙受不白之冤,含恨而去。太后且说,臣是否罪孽深重。”

太后大怒,腾地站起身,掀开珠帘从后走出,指着云太傅道:“太傅口中的贼人,忠臣,可是指都处营,顾氏!”

“顾氏之罪已成定义,哀家敬太傅乃是三朝忠臣,太傅此话为何意?”

太傅半晌,冷哼站起身,“敢问太后,永安王可是由昭狱审问定罪?认罪书漏洞百出,这样的认罪书怎能定此罪,况且,即使有嫌疑,也应由三司会审后再行商议,凭借昭狱两日的审问,将人逼死。”

“顾氏独女,按照礼法,也自幼与那太子定了婚约,如今婚书尚在,即使要关,也得先出示废婚诏书,敢问太后,废婚诏书如今身在何处,臣请求太后重新彻查顾氏一案。”

太后怒吼道:“放肆!罪臣之女何需如此多礼数,哀家饶她一命已是仁慈,岂容你对哀家指指点点。”

池相见状,连忙站出身说道:“太后息怒,太傅一时有口无心,惹恼了太后,云太傅。”池阁老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

谁知他却并未理会,往前几步,抖了抖袖子:“太后若这样说,怕是不合规矩,礼部未督促天子行事,是他们的不对,臣怎会指责太后,这朝堂中老鼠屎一锅,若是太后不惩治,怕是日后恐生祸端。”

纪桐连忙跪下:“太后,臣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从未有过疏漏,太傅莫不是头脑还未清醒。”

太后斜眼看向太傅,今日的太傅反常的太过厉害,他重礼法,重规矩,偏偏今日却身着便服上了朝堂,这不符合太傅以往的一贯作风。

“来人,将太傅带下去,太傅怕是失心疯还未好。”她漫不经心说道。

此时太傅甩开袖子,气势震慑全场,那瘦骨嶙峋的身躯颤颤巍巍立在正中,这三朝文官毫不畏惧那满堂武将,“今日尔等谁敢妄动!”他环视众人,摘下官帽,“这官帽是太上皇亲赐,如今看来,臣配不上这鼎官帽,臣无能,让其乱臣贼人肆意挥霍太上皇打下的江山。”

“住嘴,云乘,朝堂之上,岂容你大呼小叫。”一人站出身,指着那中间的老人。

太傅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充满了讽刺,“臣老了,可臣脑子清醒,你,还有你,皆不过是些臭鱼烂虾,若太后不彻查顾家之事,哪怕九泉之下,臣也定会让阎罗王为其翻案鸣冤!”

太后指甲掐入手心,季锦十小心地往后看去,不敢说话,太后高声传令:“还不将这疯子带下去。”

侍卫不敢再耽误,架着太傅往后拖,剩下太傅一阵哭笑不得的呼喊,那声音传至殿外,许久才消散。

太傅的话大家听在耳里,朝堂算是消停了下来,她刚坐下,一宫女疾步走来,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使得她骤然脸色大变。

手中的奏则差点捏不稳,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她开口道:“顾家那姑娘已入琼露殿禁足三年,依众臣看,这人是否能解除禁足。”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太后此举是在对太傅让步。

江谦眼珠一转,站出身道:“臣以为,顾氏之事已过三年,这三年间她并未有任何不轨之举,三年忌上杀虎之举,再为通敌卖国之举所忏悔,解除禁足,无疑是上策。”

太后缓缓点点头,众臣表示无意,常真得了令,这圣旨在下午时便传到了琼露殿。

顾司宜接过圣旨,谢了常真,常真带着笑意:“往后姑娘若是缺些什么,便跟奴才们说便是,听闻姑娘宫中死了个宫女,咱家一会儿回去便再调几个手脚麻利的奴才到姑娘宫中。”

顾司宜微微一笑,道:“倒是不必麻烦公公了,我喜欢静点,人多了反而闹的慌,若是掌印真想帮我,那便将小安调到琼露殿如何?”

常真垂眼想想,说:“姑娘说的可是先前侍卫?”他换上笑:“入了司礼监改了名儿,如今唤作兴安,咱家回去了便安排人来。”

顾司宜点头道过谢,目送常真离开琼露殿,她神情恍惚,眼神若即若离。

事情转变的太快,太傅今日一早进宫面圣,刚下朝这圣旨便来了,若是纪家接到了先生家眷,再同太傅通信,怎么着也得要上个两三日,所以她到底是用何办法,能让这圣旨来的这么快。

顾司宜索性不再去想,这几年她得了大长公主不少恩惠,眼下能平安出去,自是第一时间前去她那里。

顾司宜刚准备进屋梳妆,却见允乔来了,她一脸憔悴,恭敬行了礼,手藏在袖中。

允乔看了看她,说:“公主让奴婢前来告诉姑娘一声,眼下姑娘哪儿也不要去,年后再出琼露殿。”

顾司宜疑惑一眼便注意到允乔藏在袖中的手。她说道:“我已解了禁足,理应去大长公主殿中请安,公主此番是为何?”

允乔说:“姑娘可自行决断,公主此番是为姑娘安全着想,奴婢告退。”

顾司宜一把拉住她,允乔却不经意后退了半步,她的手臂似是受了伤,顾司宜连忙放开,道:“你可知道先生家眷现如今到何处了吗?算着日子,应该也快到浔安了。”

允乔垂下眼帘,“奴婢不知。”她回答的斩钉截铁,眼神带着几丝闪躲。

顾司宜无奈,拉起她藏在身后的左手,她却如兔子般快缩了回去,手背通红,涂了药膏,没有包扎。

“你这是烧伤。”顾司宜撇了一眼,“你上的药会留下疤痕,试试这个,这是大长公主送来的,对烧伤有奇效。”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铁盒,铁盒外的雕花都磨的看不清了。

允乔接过,结结巴巴道了谢,她内心挣扎了半分,然后未说什么,离开了琼露殿。

望着那道门,心中似是不安,能不能相信季般般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她已经信任她,从她将太傅的家眷告知那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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