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斩草除根计谋成

正德殿门前,姚顺肩倚着石柱,频频打着哈欠。

一个年轻的内官适时递上了一个小方壶:“大内官,您累了吧,喝口酒驱寒解乏。”

姚顺向后看了一眼殿门,又看了看小内官,笑道:“还是你小子知道惦记着师父啊。”

姚顺对着壶嘴咂巴了两口:“呦,小迪子,你这酒?”

小迪子翘起食指放在嘴边:“师父、您小声点儿,这是刚进贡的美酒,小徒今晨特意给您留的。”

姚顺:“我说呢,味儿这么好,怎么?你又有何事儿想求本内官啊?”

小迪子:“瞧您说的,小徒哪敢有什么事情啊,只不过是看师父最近太累了,想孝敬孝敬您。”

姚顺拿眼一扫:“少来呀你,你那狗肚子里装的什么,师父我能不知道?快说啊,不说本内官可走了。”

小迪子:“哎哎哎,别呀师父,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双眼,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小徒就是想知道今日那个‘铁面的阎罗’到底是谁呀?”

姚顺立了立身子,四下看了看:“你听见了?”

小迪子:“对啊,那殿门又没关,小徒只是听到了几句,但没听全...哎呦!”

姚顺拿着拂杆,照着小迪子的头就狠敲了一记:“宫中的规矩都让你们吃了?都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小迪子手捂着纱帽:“没、小徒就是好奇而已,可什么话都没传。”

姚顺瞪了他一眼:“量你也没那个胆子...”

小迪子:“那师父、他到底是谁呀?不说只是个郎中吗,怎么又是‘铁面阎罗’了?好像还是关王的什么?小徒怎么从未见过他呢?”

姚顺:“他呀...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呢,这满朝上下有谁不知他的事迹?”

“你刚来的时日不久,不知道也正常,别说是你没见过他,就连本内官还有咱的陛下也是头一回见啊。”

小迪子:“啊?师父,那您快给奴才讲讲吧,奴才这心都被你给勾起来了。”

姚顺又咂巴了两下壶嘴,吹出了一口白气:“怀远王听过吧?”

小迪子:“那当然,他可是咱大梁最厉害的王了,还是镇国大将军呢。”

姚顺:“今日你见的那个人,就是他最小的儿子。”

“啊??”小迪子的嘴张地大大的,涂在脸上的白|粉也因此裂开了几道缝儿...

姚顺拿拂尘一扫:“把嘴憋回去,注意内官礼仪!”

“哦,是是...”小迪子又把嘴一收,几块儿干粉噗噗地就掉了下来,看得姚顺‘啧啧’了两下,从袖中掏出了一面黄镜和一小块儿粉膏递了过去。

“赶紧补,若是让陛下瞧见,我可保不了你。”

掉了粉的小迪子,脸上有说不出的别扭,他边往脸上抹粉边说道:“师父您接着讲,小徒啊、就爱听您给开世面,呵呵。”

姚顺把两手插到了袖子里,看着远处望不到边的殿宇叹道:

“这关六郎呀,年十二就入了四方堡大营了,他可不像其他的将门之后靠父兄提携,他是自己呀..从最小的兵开始,一路真刀真枪才拼到了后来的独自领兵。”

“年十五时他替关王掌管了边关兵马,自他接管以来呀,两年之内不仅数退了鍘腾,而且还亲自领兵攻下了鍘腾的鹊王山,新建了镇北城。”

“并且他还上书陛下荐以此山为界,与甘地庆州共筑长城,以保大梁万世基业,正因如此,咱陛下才亲自下诏,封他为大梁的凌骑将军,官籍在京,而非是怀远。”

“所以...他才敢严惩那黄尧呀。”

小迪子:“黄尧?您是说吕监尉的女婿,娴夫人的妹夫、黄尧?”

姚顺:“这你倒是清楚的很,不过就算是不在京籍,他也惩得,那毕竟是关王的地界儿,别说是黄尧,就算是吕监尉亲自去了,关王要杀、也杀得。”

小迪子补完粉,又恢复了白木脸,“哦,原来如此,看来吕监尉想发火也发不成了,哎,师父,那他为何叫‘铁面阎罗’呢,小徒观瞧那关将军根本就不像个‘阎罗’啊?”

“诶呦、你可别提了,我现在一想起来,这心还跟着哆嗦呢,我今日啊、见啦...”

姚顺边说边用手比划起来,“呐,就这样的一块儿能叠起来的小银片儿,一抖落开,哎呦,那獠牙、那鬼符都在上面呢,还半黑半白的,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那样的面具,诶吁...”说话间姚顺又打了一个激灵。

小迪子:“啊,原来是面具啊...师父,您说他好好的为何要戴个面具啊,为了吓..敌人?”

姚顺:“谁知道呢,具体的本内官也不清楚,不过据传他年十二时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就整日戴着面具了,这‘铁面阎罗’可是鍘腾给起的,你想想连鍘腾人都叫他‘阎罗’,那得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姚顺!”

“呦,陛下唤我了,你嘴严着点儿啊,仔细脑袋!”姚顺说完还不忘从小迪子的手里夺回黄镜和粉膏。

“陛下,老奴在...”姚顺躬着身子、挪换着快步走到龙案前。

“你去殿外作甚?数九寒天的,值门之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就行了。”

姚顺欠了欠身子:“老奴谢过陛下,这些事儿交给别人、老奴不放心。”

叶宏指了指自己的冕冠,姚顺将拂尘往身后一别,利索地绕到叶宏的身后拆弄起来。

“你啊,年岁也不小了,也得知道护着身子才是。”

“是,老奴记下了。”

“今日之事,你如何看?”叶宏将大袖一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软垫上。

姚顺将皇冕搁置在龙案上,又绕到了另一侧,跪地帮叶宏锤起了腿:“陛下是指...”

“你说呢?”

姚顺恭道:“老奴不敢妄议。”

叶宏抬了抬眼皮:“只怕你的心里..早就议过了吧,说,朕恕你无罪。”

姚顺停下手上的动作,跪在叶宏脚旁:“老奴不敢,老奴的心和嘴都是陛下的,陛下让老奴想什么、老奴就想什么,陛下让老奴说什么、老奴才敢说什么。”

叶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起来...朕就让你现在说。”

“哎、老奴遵旨。”姚顺又从地上爬起,跪回到了叶宏腿前:“陛下是指关将军?”

“明知故问,你觉得他如何?”

姚顺偷观了两下闭眼的叶宏,弓着颈子道:“老奴觉得关将军还是太年轻,似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倒是个敢做敢当的,那黄尧实非他所杀,但陛下今日如是说,他也应承下了。”

叶宏:“嗯,你这后半句说的有些道理,但前半句,错!”

“枉你一辈子都跟在朕的身边,怎么这眼力还是没长进...”

姚顺浅笑着欠了欠身:“老奴还请陛下指点。”

“是个大材啊,是个不惧生死的大材...”叶宏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坐了起来。

“你今日可见了他的那双眼吗,那样的眼睛...朕,似是一生都不曾见过,就连他让朕杀他的时候都是那么真诚,啊?哈哈哈。”

“老奴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般夸赞一个人,真是他的福气。”姚顺陪笑道。

“看看这个...”叶宏拍了拍龙案上的卷轴,姚顺听令到案前将卷轴徐徐展开。

“呦,这是陛下方才所画?诶呦,画得可太妙了,瞧这虎画得,感觉和真真儿的一样,妙啊陛下...”

只见这画上,是一颗巨型古树,不甚繁茂,但其枝叉却粗壮,根根如利剑,向下生长。

在这古树之下有几只小幼虎,正在尖叉下追逐嬉耍,而在画的底端、则是一只成年猛虎,细看之下他的一条后腿正陷在捕兽夹里。

它侧头咆哮、奋力挣脱,想去解救那几个身处危险而不自知的小幼虎们...但却无可奈何。

“今岁关王身体欠安,不能入京赴国宴,着人去趟怀远,告知其子关恕今岁代其赴宴,这画儿...就让他代朕转送给安郢吧。”

姚顺笑着将画轴卷起:“子不教、父之过,倒是让安长谏讨了个便宜。”

叶宏拿手指了指姚顺,“老狐狸!”

“陛下、老奴也就只有这点眼力了。”

叶宏靠在案上,捏起几粒葡萄扔在了嘴里:“姚顺,宫里最近是不是有些聒噪啊?”

姚顺‘砰’地一下就趴在了地上:“陛下、老奴知罪。”

“去查查...男的、斩,女的、割舌挑筋,送军妓营去,今日关将军之事...若是有谁敢泄漏了半句,那朕、就再你阉一回...嗯?”

“是、是..老奴遵旨,老奴这就去办!”

也不知是哪几个挨千刀的乱嚼舌根,嚼谁的不好,偏要嚼公主殿下的,还连带着老奴也一起跟着你们吃瓜烙儿。

都给本内官等着,待本内官出手、哼哼!定让你们一个个的无处遁形!

两日后,永康宫揪出了一个膳房宫女和一个执门内官,凝熹宫也揪出了一个膳房宫女...至于其他宫的宫人也有三三两两,但唯属娴夫人的宫里人数最多。

叶宏听了姚顺的回禀后,当即收回了娴夫人的副后之权,褫夺了娴夫人的封号,降为了吕氏伴妇。

又过了几日,十五皇子叶私于宫中暴毙。

医官回禀,十五皇子未及成年、便整日纵情声色,以致于掏空精血、回天乏术。

同一天内,廷尉上官禄与御龙卫统领张缳联合奏禀,南地赋税和镇北贪墨一案,幕后主使正是御监尉吕广,且吕广长年以美色艳姬、奇珍异宝贿赂朝中重臣、皇子王孙。

叶宏震怒,连下三道御旨:

御廷尉吕广,勾结后宫,贪墨国税,换防通敌,扰乱朝堂,即刻满门抄斩;

伴妇吕氏,言乱后宫,勾结外臣,教子无方以致折损皇子,即刻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见日;

福王叶程,上不能谏其母,下不能表其弟,勾结外戚,意图皇位,贬其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发配冥州。

短短几日,前朝后宫风云巨变,人人鹤唳自危。

...

深夜,几个宫人抬着步辇停在了皇城最深处。

重门一推,满园的破败为撒下的月光,更添几分凄凉。

掌灯的宫人又推开了一扇小门,一股霉臭之气夹带着冰冷,不禁让那掌灯的宫人几欲扶鼻作呕。

笼灯而至,瞬时将屋内的黑暗驱散,黑袍人扫了一眼蜷在土席的妇人,慢慢将黑袍的帽子掀下。

...

“是你?竟是你?!”

只见那妇人披头散发、虚弱不堪,此时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举着胳膊从嘴里挤出那无限惊恐的狠语。

“本宫来看看你,看你过的...好不好?”语气无波无澜,却处处透露着让人心底生寒的可怖。

吕氏:“我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贱人,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没能亲手杀了你!”

“成王败寇,吕氏在后宫叱咤十年,难道还未参透?”叶贞眼神飘忽,看着笼灯的光影。

“呸!你这个贱人,你小小的年纪,心肠就、就如此的歹毒,将来谁要是娶了你,一定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你这个贱人的下场,一定会比我今日更惨上百倍、千倍!”吕氏恶狠狠地咒骂着。

叶贞转过头,眼底结霜地看向吕氏:“本宫问你,你那玉枯草到底从何而来?”

吕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叶贞:“什、什么玉枯草,我不知。”

“不知?”叶贞慢慢走近吕氏,吓得吕氏退无可退,只能侧过身紧贴着墙壁。

“本宫劝你还是如实交待,想想那庶人程,还有...他沈氏腹中的孩儿。”

“你、你说什么?你说…程儿有了孩儿?”

“本宫只给你一日的时间,你可千万不要因你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你孩儿的全家!”

叶贞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非人之地,重陷黑暗的吕氏从土席上滚下,竟已连嚎啕的力气都耗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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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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