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泠错愕,她虽对四皇子为人并不了解,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被这样**地摆在魏清泠眼前,魏清泠只觉股股寒意从她的脖子缝一股脑儿往里钻,沁得人心都直发凉。
“那......”正欲问李酲为何不查,后来又想起李酲不过一介小小的大理寺正,皇家密案,碰不得,也翻不了,最终变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阿泠你可知我多羡慕骆宸,羡慕他的一腔热血,羡慕他的无畏无惧。”骆宸年纪轻轻官及从三品,加上兄长在外的战功以及骆家的声势地位,他一路走的太顺了,顺利到他以为只要是真相揭开就好。
“天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牢狱的代价,就是性命。”
“阿泠,你教我如何给他选。”
密室幽幽的,有些微凉,和外面烈火灼烧不同,已然形成了两个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外面被破开了——是庄尧!
字画铺已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炭黑,分不清原本是什么物件,汪吕半生的心血,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留了密室那些冤魂的血泣,整个屋子连同角落里被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都在这个清晨随风飘散,不留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与四皇子脱不了干系,若想保全骆宸的性命,阿泠,你得听我的。”李酲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字画铺,如今这局里,两人离的越远越安全。
“卫小姐,我送你回卫家。”庄尧给魏清泠递上了一身玄色长袍,看样式和大小应该是某个男人的。来不及思索,魏清泠将自己裹了起来,魏清泠本来就比较娇小,如此穿着下,整个人都被着袍子卷了进去,远远看去,都看不出里面是个小小的人。
“庄大人为何在此。”魏清泠问出了心里的疑问,骆宸入狱,庄尧奉命守着定国公府,上次也是他出手相助,如今又出现在字画铺,正巧救了魏清泠和李酲二人。
未免过于巧合。
“保护卫小姐,才是庄尧的任务。”庄尧说完这句话,扬了扬马车鞭,带着魏清泠扬长而去,庄尧亦是一身墨色,行至北街附近,二人下了马,四周涌上了几个小贩,推推搡搡间,魏清泠只听到一句,“卫小姐,得罪了。”,便被庄尧塞进了箱子里。
庄尧扯了扯箱子上的布,一溜烟儿,也钻进了箱子。
从箱子出来看到的已是卫府的光景,小桃正在院中着急地踱步,看到魏清泠被火燎得黑黢黢的模样,也顾不得礼数,冲上来便将魏清泠抱在怀里,话还没得及说,就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卫小姐,庄尧就先行告辞了。”庄尧将手里的东西呈给魏清泠,“卫小姐,以后若是有危险,这东西可唤所有骆家亲卫。”魏清泠怀里还是呜呜哭的小桃,只能伸出一只手接过庄尧给的东西。
摸起来样子像一枚哨子。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遇到走水了呀,有没有伤到哪儿。”小桃捧着魏清泠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又将魏清泠被扯破的衣服看了看,“小姐,怎么这衣服还破了,小桃赶紧给您换身干净衣裳。”
魏清泠离家之前只给小桃交代了自己要出去一趟,若旁人问起,就说去了茶铺,尤其不能让卫家人知道,彼时她并不清楚卫家其他人和李酲到底有多近的关系,调查李酲,只得暗中,免得生些事端。
如今看来,四皇子在逼着卫家选他,茶引案就是个引子,若卫家不从,怕是更多人都得搭进去。
大理寺。
李酲从字画铺回来,径直回了大理寺,派竹青准备了身干净衣物,还没来得及喝茶,就起身去到了监牢。
骆宸的牢房没有其他犯人,在这监牢里也算是得了些许清净,牢房里还有桌椅板凳,连茶也是温的。李酲站在牢房外,摆手将其他狱卒遣开。
“看样子,我欠你一命了,我欠你的好像多了点。”李酲笑了笑。
“李寺正给我安排这么好的牢房,帮你是应该的。”骆宸坐在里面,丝毫看不出是在监牢,倒是像普通的茶楼饭馆同朋友吃饭一般,“不过......”,骆宸顿了顿,“我帮的可不是你。”
“哈哈哈,毕竟也是救了我的小命。”
“骆大人,考虑的如何,三日之后,可该行动了。”李酲不是来和骆宸斗嘴的。茶引案是四皇子派人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拉卫家下水,李酲也是离开衮州后才得到了一些线索。
从衮州回都城时,李酲在醉云楼见了二皇子。
匡缙屈指叩了叩案上密函,玉扳指磕在青瓷盏沿,溅起一声清响,“子濯,我们不拉卫家入局,卫家就只能被别人拉下水了,如何应对,你比我清楚。”匡缙两根手指捻起密函,丢给了李酲。
李酲拆开密函,上面写道:“卫家可用,留,无用,弃。”
“还有,这骆家老爷子一惯爱装聋作哑,还是年轻人耐不住性子,小少爷风头这么盛,怎可能在这都城安然处之。”李酲垂手立在几步外的水墨屏风前,青布直裰下摆还沾着从衮州连夜赶路而回的露水。
“你应该知道,用不上的棋子,我也不希望留给别人。”说完这话,匡缙拂袖而去。
李酲怎么不知,李酲从拜入匡缙门下那刻他便知这个道理,这盘棋他早在心里算了千遍万遍。
太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近些时日已是上朝都有些勉强了。朝堂之人皆在观望,表面一派祥和,私下已在暗中下注。除开太子,四皇子匡叡是最得皇帝喜欢的,皇后之位空缺已久,后宫之事都由得淑贵妃操持,四皇子是淑贵妃亲儿子,自然赚得了一些谋臣。
先皇后的三皇子,高贵妃的九皇子,还有世家的几位嫔妃所处的皇子,都虎视眈眈盯着皇位这块肥肉,生怕一松口就被人夺了去。
匡缙在朝中并不突出,他藏拙已久,只求过得安稳遂意。他虽是淑贵妃嫡出,和匡叡一母所生,但匡缙从小养在皇后膝下,和淑贵妃早已母子离了心。
四皇子隔三岔五寻些事由找这哥哥的麻烦,然后在淑贵妃向着他的时候又装委屈诬陷匡缙,小时候是打碎的花瓶,是宫里的糕点,后来是被打死的猫,是临幸的宫女......不计其数,匡缙永远是背锅的那个。
要想争一争皇位,二皇子一系只有商贾可以拉拢,招兵买马,打探消息,哪里都需要银子,卫家就是商贾中最合适的一枚棋。骆家有权有势,自太子病重后,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派的纷争,与其他世家格格不入,也留给了李酲拉拢他们的机会。
若不是卫轻聆死了,一切本应该按李酲想的进行。
但魏清泠来了,李酲舍不得把她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原想顺水推舟将她送到骆家,卫骆两家他只选卫家,若成了,她也能同富贵,若败了,骆家也是她的退路。
如今,这两家已是入了局,魏清泠已然无法抽身。
李酲早些时日已将利弊与卫、骆两家言明,朝局翻涌,真心实属难得,盟友自然得真诚一些。
卫巍有些犹豫,并未同李酲多说,只是每次拜访都见,各种事情也互通有无,始终并未有明确回复。
骆宸倒是一口回绝过李酲,又说了些大义凌然的话,大抵是骆家永远只效忠于陛下,其他事宜无须多言,骆家不会参与也不愿参与。
骆宸被关进大理寺时,李酲又提了一次,只言:“骆大人这案子三日后便移交刑部,这些年来,朝中想扳倒骆家的人也不少,好不容易有了个骆家的错处,恐怕骆大人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眼下来看,我这大理寺牢狱比都城任何一处都安全得多。”
“李酲,你卑鄙。”为了拉拢骆家,不惜栽赃陷害,就为了把骆家摆在显眼的位置,成个朝中的活靶子。无论怎么选,骆家都是死局。
骆宸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冲到李酲面前,二人之隔一道窄窄的的牢房栅栏。
牢房内,茶香混着潮气凝成一片死寂。
李酲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牢门铁锁上的锈痕,忽然轻笑一声:“骆大人骂得对,我确是卑鄙之徒——可这局棋里,谁又比谁干净?”
他转身从袖中抽出一卷染血的帛书,穿过栏杆缝隙扔在骆宸脚边,“看看这个,再骂不迟。”
帛卷滚落时散开一角,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刺得骆宸瞳孔骤缩。
他猛地起身,“这是......玄光四年华州瘟疫的联名血书?这些不是早被你烧了?”华州瘟疫一事,当时骆宸年岁还小,骆兴修正巧带着他去巡边,路过了华州,只见华州尸骨遍地,只有些西北军扎住。
回到都城才知华州整州人都在那场瘟疫中没了,瘟疫死了一大半,未得瘟疫者又遇上流匪贼寇,竟是最后一个活口都没了。
骆宸当上锦衣卫指挥同知后,又悄悄查过这案子,好不容易查到有一份血书在大理寺,又碰到大理寺走水,当时的大理寺卿是周明知,骆宸也查过这人,没查到有何不妥,便没有往下细究了。
后来才知,当时大理寺正正是李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