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流转,经年腾空。
他一夜未睡。
直到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呢喃:“冯老师……”
冯心野应声:“在。”
“还不睡吗?”敖津单往他那边拱了拱,结实的手臂拢住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再过两个小时你就要去上班了,休息一会吧。”
冯心野不着调的问道:“你觉得人生是什么?”
“嗯?”敖津单打了个哈欠,额头深埋在他的后颈上,不假思索道:“人生,总要碰些钉子、经历些什么才能称为人生吧。”
“你呢?你有碰过钉子吗?”
敖津单:“……”是的,他没有,他的一生顺风顺水,毫无挫折的活到了26岁,对他而言人生中最大的起伏也就是父母去世了。
冯心野:“嗯?怎么不说话。”
敖津单闷声道:“我没碰过钉子,对我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该怎么让你爱上我。”
冯心野干笑了两声,道:“什么意思?”
敖津单很认真的说:“你就是我的人生。”
“这样不行,”冯心野惯常的严肃起来,他背靠着身后那个宽健的男人,努力朝后抬头,说:“把一个人设为自己今生的一切这种想法很荒谬且幼稚,且不说以后会发生什么,除去血缘以外,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绝大部分都会成为你人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涂鸦而已。认真回答,小敖同学。”
敖津单吻上他的耳垂,微痒的触感刺激的他不禁颤抖一瞬,他嗓音低沉,带着些困倦的味道,说:“我求爱情贯穿我的一生。”
冯心野:“……”他已经放弃和敖津单对话了,很显然他的说教对某个姓敖的毫无作用,没过一会儿,身后沉稳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起来,是的,小敖同学睡着了。
他依旧睡不着。
浅浅的将过往回忆了一下,虽然绝大部分都被他遗忘,被流转的腾雾袅入星云之中,但经年依在,旧人依稀,无法抹去。
大眼珠子瞪着天花板老半天,直到清晨的微光撒在了这张床上,他率先起来洗漱收拾,然后去上班了。
周自听今天难得来上学了,中午放学时,冯心野拉住他跟他说了老半天话,不乏不要因为家里而忽略自身,以学习为重等等说教的话,周自听也极为老实的耐心听着,直到最后冯心野都以为他是不是改性了,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上课的时候都老老实实的没闹腾没说废话。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时,周自听撇了撇嘴角,道:“老师,你在跟我舅同居吗?”
冯心野大骇,忙道:“自听,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周自听微微一笑,道:“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喊你舅妈啊?不对,应该是舅爸?也不对,舅夫吧。”
冯心野只庆幸现在教学楼都是空的,没有人听见周自听的胡言乱语。
“谁教的你这些?你才十七岁,老师理解你思维敏捷容易联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不要说出来,传的广了就成造谣了!”
周自听:“越深教的。”
冯心野数不清自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骇了多少次了,周自听已经很狂放不羁了,但没想到自己那最引以为傲的学霸还能把他带坏到另一个层次!
简直……不可理喻。
冯心野面色一黑,说:“下午上课前,你跟越深一起来我办公室一趟。”
周自听习以为常的说:“ok。”
“正经点。”
“收到over。”
“……”
“I'm so sorry,せんせい。”
“滚出去……”
“得嘞。”
说完,某人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独留冯君风中萧瑟。
没错,周自听就是他教学生涯以来碰到过的最大的钉子!
越深作为超级大学霸,性情向来淡然不动,是一位即使学校被炸了他都会轻飘飘说一声“炸的好”的神奇人物。从不听课从不刷题从不复习,从转学来开始一直能够稳坐全校第一名。
以及为什么会和周自听玩儿到一起,加上上面的疑问,是可给《世界未解之谜》新添一大章再写上二十小节的程度。
简简单单吃过了饭,就在他想要小憩一会儿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就在他以为是那两个小兔崽子,刚摆出一副严师的姿态,稳声道:“进。”
他简单将眼前的教案整理好放进抽屉里,也未曾抬眸见来人,他正奇怪呢周自听怎么话突然变少了,一抬头就和一双含笑的眼神对上,白发微微晃动,身高高挑健硕,迷人无比。
白月情。
冯心野看清来人后瞬间收住了表情,哑声说:“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见见你。”
自从上次分离后,再加上一系列旁的事情,再见白月情时,自己曾经那割舍不下的过往仿佛被滔滔江水冲淡了些许。
不知为何,他心中也不再含有惊惧,反倒多了无数的淡然。
“身体还好吗,”冯心野叹了口气,起身为他拉了把椅子,说:“腿脚不好,就别总是站着了。”
白月情并未顺着他的行动做出相应的反馈,靠在墙上,手指勾住门边往后一带,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随后靠在墙边,似笑非笑。
冯心野也懒得多行劝解,自行坐在了自己那张办公椅上,老李和老于属于是老本地人了家就在附近,中午都会回家吃饭休息,这办公室也没有监控,隔音也不错,所以他倒也不会担忧别人会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冯心野不问,白月情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半晌,各怀心事。
可能是有冯心野的那句开头,白月情抱着胸,目光幽深,道:“手腕还好吗。”
“……”
白月情这句话问的纯粹就是多余,六年前冯心野因为极其厌恶右手臂上的这道刀疤,还是他亲自陪着他去整形医院做的激光祛疤。
“你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白月情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手肘撑在桌面上,道:“麻将馆谋杀案有了新进展。”
冯心野动作一滞,道:“什么?”
“嗯?不信我吗。”
白月情现在和警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向警方提供老鹰逃离路线、帮忙翻译蝒语都是小事,但是这种都不应该是保密行动吗?白月情怎么大张旗鼓地过来跟他这个局外人说这件事?
冯心野迟疑的说:“你什么意思?”
白月情挑眉,站了起来,随手捻起桌上的一支笔开始打转,道:“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多一些共同话题而已。”
“……”
“周自听来上学了。”
冯心野眸子一凛,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白月情笑了一会儿,说:“他二叔周令锋昨天保释出来了,今天自然就来上学了呗,你看你,对你的学生一点都不关心。”
“……”
白月情似乎是对他的笔极为感兴趣,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道:“早就提醒过你了,离周家的敖家的远一点儿,真是一点都不听话。被斧头弄伤了喉咙,又是被老鹰掳走,哎我记得你好像还碰上鳄鱼了吧,啧啧啧,真是死里逃生逃生再逃生啊!”
说到这儿,冯心野这才发现东区的三大领导人已经在中国境内出现了两位,那位神秘的西区分部长ZANY,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直没动静。
他随口说:“那西区的分部长……”
他话音刚落,白月情就又笑了,笑的几乎直不起腰,缓和了好几次才堪堪调整好状态和声音,但是兴奋无法掩盖。
“西区分部长?不就在你跟前儿站着吗?”
冯心野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打量他上下,他不是质疑白月情的能力,而是无法想象到当年那个有些阴郁的少年是怎么在毒蛇遍地的情况下杀出来当上西区分部长的,既然这样……那ZANY呢!?
看着冯心野不可置信的模样,白月情瞪大了眼睛,黑色瞳仁儿缩在正中轻轻颤悠着,笑意横生:“你在想那个死女人吗?”
冯心野略微惊讶,但也就那一瞬,下意识问道:“那她是……?”
白月情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似乎沉浸在了当年之事中,肌肉都兴奋地微微抽搐着,浑身像是被撒了酒精遇了火,淡蓝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如同一颗即将被点燃的炸弹。
冯心野看着他的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那个死女人,早他妈死了!”
冯心野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白月情吐露出这个事实时,心中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再怎么惊异,人也已经死了,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况且这个女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正好了。
正好抚慰了那名因毒而亡的少年,十四年过去,冯心野依旧记得他的名字,每逢忌日,他都会为他缅怀……
小胜。
说到这儿,白月情才慢慢放缓了情绪,坐在了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姿态松缓,道:“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解恨。”
冯心野轻轻道出:“她什么时候死的?”
“忘了,可能在十几年前吧。”
“那你后面来B京,怎么没告诉我?”
冯心野说的是六年前白月情来首都找他的那个时间段。
“你都离开刹罗多少年了,再提这些也没用。”
也是……要不是刚刚他主动问起ZANY的事情,可能白月情一辈子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冯心野走到饮水机跟前,给他接了一杯水,虽然是递水的姿势,可那挺直的脊背和极尽冷漠的表情,仿佛是神明恩赐一般。
他轻声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叛逃刹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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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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