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得这个问法有些太过片面,他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应该是,在你当上了西区分部长之后,又为什么在六年前选择叛逃刹罗;
在明知道后果的情况下,整的身体千疮百孔也要叛逃刹罗;
你不是说你是因为妹妹才继续在刹罗苟活吗,你的身体成了这幅鬼样子,你父母和你妹妹知道吗?”
白月情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转笔的速度慢而有节奏,道:“问题好多啊,容我想想该怎么好好回答你呢……”
冯心野斟酌许久,见白月情一直杵着下巴不说话,他也有点憋不住,问出了那个令他困惑多年的问题:
“六年前……在酒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次,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死——”
闻言,白月情才舍得抬起了眸,但由于头没有动,额头被眉眼肌肉挤出两条横线,分明是在下位,可那凌厉的眼神锐利成针,几乎要把冯心野完全钉穿一般。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呼吸都停滞了下来,静可闻针,对峙良久。
白月情突然噗嗤一笑,道:“你太敏感了吧,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你呢?我要真的想杀你,十四年前在果敢的旅馆门口你就已经被我一枪崩了,我拿着叛徒的项上人头去找老鹰邀功不更好吗?你说是不是呢,哥。”
冯心野沉默:“……”
白月情接着说:“如果你觉得你这条命对我来说很值钱的话,那不好意思,你想多了,咱俩互无干系。但你非要站在那个姓敖的旁边,真的误伤到你那也不是我本意,请多谅解呀。”
他虽然话说的客气,但是嘴角微挑,双眸微眯,凌厉无比,极为挑衅。
即使他没有明说,可冯心野也听出了一丝话外之意,他压下眉头,漂亮的双眼皮折成了一条线,紧跟着又被迫松解开,缓缓道出:“无所谓。”
白月情微愣,似乎是感慨道:“……我们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
冯心野反驳道:“那是因为你不愿相信任何人,心里藏着数不清的事儿,知道错也不会顺迹回到正轨,只会逆着捋直的死线一条路走到头,从不考虑任何后果!”
白月情的身体舒展开来,道:“但你不会觉得这正是我的优点吗?这种毅力旁人可没有。”
“……我和你没有任何话可说了。”
“但你很关心我呀,”白月情丝毫没有被否定的挫败感,说,“咱俩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会关心我~身体怎么样~”
“这只是人道主义下的关心,和别的无关。”
白月情却突然说:“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你听完了也许就明白你问出的那三个问题的答案了。”
冯心野:“……”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据说是被车撞死的,”他那轻佻的语气骤然低落下来,平静异常,“我妹妹也死了。”
冯心野猛地回头看向他,眉头皱的死紧。
“我爸妈没有用我寄回家的钱供我妹读书……”
“我离开的时候,她也才十二岁,在家干了三年农活。十五岁的时候,我爸妈收了八万块钱的彩礼就把她嫁出去了。”
“她过得不好,可我却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回不去,”白月情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讲述着对他来说最刺他心脏的事实,“我想尽办法接了那条境内交易,回了国,回家后发现我的户口已经被注销了。然后打听到了我妹妹嫁到的那个村子……我人刚到,她人就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
“我要是差不多早到五个小时……可能她就不会死。”
“那个男人被她一砖头拍死了,然后她就喝了农药自杀了。”
“村里人尽皆知,她苦苦挨了五年的拳打脚踢、言语辱骂,死了连墓碑上写的都是赵白氏……”
“我把坟掘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跟你提及她的名字,她叫白宁。”
“我也不叫白二,户口上是白赴,可白赴的户口已经注销了。”
“白赴是过往,白二是代号,至于白月情……我随便取的名字,没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永远赴向苦难,目含月情再生。
冯心野完全没想到中间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整个身体已经完全僵住了,原本还活跃的大脑似是被注射了麻药一般停止了思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安慰?是附和?是可惜?是质问?是讽刺?还是不屑?
可到最后,也只剩无尽的叹息。
白月情也没有自责的情绪在内,仿佛是以一个看客的角度在讲述,再怎么无情也不该这么毫无情绪!
……可经过了六年时间的倾泻侵蚀,再怎么锋利刺痛人心的过往也钝的无法再撼动他一根毫毛了。
曾经的冯怀城多多少少也会听白二提及他的妹妹,虽然不多,按照破碎的镜子拼凑一下,一名淳朴的可爱小妹妹扬着笑脸等候哥哥归家的模样在冯心野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白月情说的也没错……这些过往故事讲的极其清楚……他随便猜也能猜的出来那三个问题的答案了……
能够支撑他在刹罗努力生存的动力来源是白宁,他已无家无亲无牵挂,又为什么还要继续为刹罗卖命?
从B京回到蝒国,坚决叛出刹罗,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已。这四枪是他活该的,能在赖林里活下来也是因为他命不该绝!才不是什么该死的佛神保佑,是白宁和小胜的孤魂护佑。
父母和妹妹死了……继续在刹□□什么?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情,下了地狱还怎么在黄泉和妹妹相见?
是的……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冯心野竟然才明白眼前人的所有过往。
“后悔吗……”冯心野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极为颤抖,“后悔十四年前在果敢,没有跟我一起走……”
白月情“嗯?”了一声,说:“我不能走。”
“什么?”
“我不后悔。”
冯心野:“……”
果然,人还是那个人……不能因为他那悲惨的过往就对他产生什么怜悯之情。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楼道中学生们的嬉笑打闹声骤然击破了办公室内那诡异的平静,像是给潮湿的阴草覆上了一层暖光,突然乍现,刺的人费尽力气睁开眼睛迎接,等看清太阳时,已然恍惚许久。
“叮铃铃——”
刺耳的预备铃响起,白月情才不舍地起了身,他微笑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用eve74839那把枪吗?”
冯心野:“嗯?”
“因为……我当年在想,当时的你有没有和我现在一样,其实不想走。”他背过身握住门把手拉开,话刚落,就已经阖门离开了。
那抹白色身影早就消失在眼前了,可不知怎的,冯心野总感觉他像是和野鬼一般在他周围游荡,一整个下午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没甩掉过。
越深很明显不受管教,表面“嗯嗯啊啊”“好的老师”“绝对没有下次”“对不起老师”巴拉巴拉一大堆出来了,冯心野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是大学霸!他供着都还来不及!
说了两句后,冯心野就让他们两个赶紧回去上课了,越深率先离开,他看向旁边的周自听,问道:“自听,你还有什么事吗?”
周自听惊喜的小声问道:“老师,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舅?我让越深给你当伴娘——”
“去、上、课!”
看冯心野终于生气了,周自听才满意地说:“这就去了,对了老师,订婚期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哦!”
刚迈进办公室的老李抱着教科书,问道:“啥?冯老师你要结婚了吗?”
冯心野无奈叹气,说:“孩子瞎说着玩儿的……”
周自听一走,老李说:“周自听说的,那瞎话的概率很大了。”
冯心野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他的话还有可信的余地是吗?”
“倒也不是……对了,上次那个给你买死贵死贵的调酒的富婆呢?还有联系吗?”
富婆……敖津单……富婆……
他干笑两声,说:“富婆哪儿能看得上我这种穷老师,没两天就把我甩干净了。”
老李说:“哎???是吗,哦对了,我最近认识了一名很厉害的女生,29岁,北师范博士生,你想认识一下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两个牵线搭桥当个红爹。”
“不……不用了。”
“哎呀不用害羞!我阅人无数你不用在我跟前儿拘谨,你越是拒绝证明你越想认识她呀!哎对了,北师范我记得是你母校来着,这不正好嘛!有共同话题!”
老李热情不低攻势不减反而有愈来愈勇之态,冯心野此等人物哪儿能招架得住!?
眼见无法收场,冯心野连忙道:“停!我……我真的不需要,因为……”
老李疑惑:“因为什么?”
“……我要订婚了。”
老李惊讶:“啥!?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段时间受伤的时候认识的……”
老李大悟:“患难见真情啊!”
“也没有。。。”
老李八卦:“多大了?在哪儿工作啊?什么时候订婚啊?啥时候领证结婚啊?到时候在哪儿办酒席啊?开几桌啊?准备生几个娃啊?听说现在有三胎补贴政策一年三千六呢——”
“好了好了,想的太远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老李又是一阵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你为什么突然在意你那张脸的原因了!?是不是因为人家年龄比你小,你自卑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了?”
刚说完,老李虚空扇了自己一巴掌,说:“瞧我这张嘴说的,太兴奋了口不择言了。校草永不自卑——”
蛋蛋:是的,结芬。
ps.不知何时,吾已接受了金蛋此称/安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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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远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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