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的风吹走了暖气带来了寒冷,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窗户而下,留下一道道水痕,绘成一副水墨画。
“走了池屿,上竞赛课去了。”
清爽的男声响起,坐在池屿身后的李明安一边收拾整理书,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等一下,我找找竞赛的书。”
名叫“池屿”的男生一边翻找抽屉,一边回答道。
半长的头发搭在他的肩膀上,突然被风吹起后几乎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只留给别人一双忧郁的眼睛。
但只要稍稍一低头就能发现,池屿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平日里白皙的皮肤如今显出一丝病态,干裂的上下两瓣嘴唇相互死死咬住对方,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宣示着主人的紧张和不安。虽说是翻找书,但池屿的指尖却在止不停地颤抖。
就在四天前,池屿得知了自己并非父母的亲生子女。
但其实在这之前,池屿就有所预料到了。
那时候家里的隔音并不好,池屿偷听到了母亲池田和闺蜜刘欣的对话,而母亲语气里充满了对他是私生子的怀疑。
池屿越长大,五官越明显,一个巴掌大的瓜子脸和父母的圆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甚至五官眉眼也大相径庭,比起像父母,更像某个妖艳贱货的儿子。
池屿原以为自己是父亲池彦旭的私生子,内心不安了好几天。但令池屿没有想到的是,去医院对比DNA时,显示自己和父母双方都没有血缘关系。
比池屿先一步崩溃的是池屿的母亲池田。
作为一个农村出来的封建妇女,本着“领养”不如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子女的理念,池田以为池屿只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而自己这么多年养了一个杂种,但至少还流着池家人的血,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报告却显示池屿连个杂种都不是,而是一个亲生父母都未知的野种。
抬起的巴掌又落下,自从池屿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沉默,池田也在反省自己的教育方法,已经很多年没打池屿了。
尽管如此,池田还是舍不得打这个自己养了快17年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于是她用复杂的眼光看向池屿—有心痛、有怨恨,甚至还有些怜悯。
池屿受不了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他,更受不了母亲眼中的怨恨。于是池屿低下了头,不敢直面母亲的怒火和目光。
巴掌没有落在池屿的脸上,而是落在了自己的母亲上。
池女士一边抽打自己,一边流泪。池屿跑去阻拦,她却抽的更凶。最后还是池彦旭及时赶到,拖着这个“疯婆娘”回家,告诉池屿让他赶紧回去上学。
想到这里,池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李明安等得不耐烦了,头向池屿的抽屉探去,问道:“还没找到?难不成是你弄丢了?”
池屿想想又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昨天把笔记和书拿错了,原本该给小溟的笔记换成书了,毕竟包装壳都一样。”
程溟和池屿是从初中开始就一起长大的最好朋友,两人的母亲池田和刘欣虽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闺蜜,但程溟和池屿两人的友谊却从未破碎过。
只可惜程溟天赋并不好,是托了程溟父亲那边的关系才勉强安排进蜀都实验中学的平行班。
可程溟的父亲从很早就消失不见了,至少池屿从未见过。
“我去程溟班上看看,”池屿冲李明安说道。李明安摆了摆手,回答道:“那你快点,待会迟到了又要被‘尿膀臭’收拾了。”
“尿膀臭”是学生们送给他们竞赛数学老师的外号,而他本名叫廖庞愁,这可谓是表达了学生们心中对他的怨恨与畏惧。
等池屿到程溟班时才发现程溟不在。他皱了皱眉,疑惑程溟到底去哪了?
坐在程溟前面一个很眼熟的戴眼镜男生转了过来,说:“嘿,你是来找程溟的?”
池屿低头看着他,问:“程溟呢?”
戴眼镜的男生冲他一笑,说道:“如果你是来找他的话,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他今天没来,请病假在寝室休息了。”
“他生什么病了?严不严重?他怎么没告诉我?”池屿的眉皱的更凶了,一个三连问把戴眼镜的同学都整蒙了。
戴眼镜的男生赶紧竖起左手的食指,右手覆掌在上,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快速说道:“等等,你问得太快了,不过他人在寝室,身体应该没事”
“那就好”池屿缓了一口气,听到程溟身体没事才继续问道:“那昨天他带回来的那本书呢?”
戴眼镜的男生想了半响,问道:“你是说那本棕皮包的书?”
“对。”
“那应该被他拿回寝室去看去了,你只能找寝室阿姨把你放进去找找看了。”戴眼镜的男生摊了摊手,向他建议道。
知道了书下落的池屿先跑回班级抱歉地对李明安说:“你先走吧,我估计要回寝室一趟,书在寝室里。”李明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就走了。
池屿走在回寝室路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池屿的脚步声滴答滴答地作响,碎钻般的雨滴从天空中抛洒下来,时不时滴打在池屿的头上。因为只是淅沥小雨,所以池屿没有打伞,而是一路在雨的陪伴下小跑回了寝室。
在向寝室阿姨出示了自己的请假条后,阿姨看到是池屿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嘴巴里还嘟囔着让自己的儿子多像池屿学习。但池屿只是打了个官腔,谦虚的说到自己成绩一般。阿姨听完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你成绩要是不好,那谁成绩好啊?”
和宿管阿姨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池屿便直冲着程溟的寝室过去。打开门一看,空无一人,床上还放着池屿的竞赛书。池屿无奈的叹了叹口气,大概推测到是程溟今天不想读书,随便找了个病假理由,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
因为从昨天开始,池屿就发现程溟的不对劲了。
昨天程溟找到自己,给自己带了三天后的生日礼物,池屿问他为什么不等三天后再给我,陈溟只是眨了眨眼,说道我就是想现在给你嘛。但是尽管程溟对自己撒娇,池屿还是狠心地把笔记给了他,让他好好复习提升成绩,不要管别人传的谣言。
而这些传言全是无稽之谈,毕竟是几个“超姐”传出的桃色新闻,又有几分可信?但是自己忙于竞赛分不出精力去管这件事,只能一味地帮程溟澄清。
但程溟听了池鱼的话,只是苦笑,说道你一定要幸福。池屿摸了摸程溟的头,说道我们都要幸福。
思及此处,池屿再次叹了口气。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感,而他准备下楼好好的“逮捕”一下这个名为程溟的逃课“坏学生”。
但是令池屿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下楼楼顶便有“重物”摔下。
“砰”的一声巨响,“重物”摔在面前,温热的液体伴着血腥味溅满了池屿一身。
借着寝室昏暗的灯光,池屿看清了“重物”的模样。
是程溟。
程溟跳楼了。
“问怵,你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穿着藏蓝色校服外套,内打暗红色领带的男生笑着问道。
这个男生笑得太好看,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显得人畜无害,差点能让人忽略掉他语气中的审视意味。
名叫“问怵”的男生穿着和他一样,或许应该说是和所有人一样的校服,说道:“窦羽,你们的校服还挺好看,像日式款的。”
蜀都实验中学校服最好看的是他的领带。暗红色的领带上面用金丝绣起一只飞鸟,一朵朵白云围绕在他身旁,象征着所有学子都能展翅飞翔。
窦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想回答,没有说什么,反而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次从国外回来,黑了多少钱?”
问怵今年十九岁,本来已经在麻省理工金融系研究生成功毕业。但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讲,留学毕业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在留学过程中帮家里转移非法的财产,大家都这么做。所以窦羽问他黑了多少钱,也只是他们当中流行的一句黑话罢了
这次问怵回国,是因为父亲问柏让他体验体验本国的高中校园生活,顺便积攒一些人脉,方便日后打理公司开拓蜀都市场以及跟着他名义上的联姻“未婚妻”方黎玉哲来到蜀都庆祝他的十八岁生日培养感情。所以,问怵顺便选择了全国第二的蜀都实验中学就学,也顺便进入了相比高三没那么有压力,又相比高一没那么幼稚的高二。
而秉承着谨言慎行的行为准则,问怵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窦羽耸了耸肩,本来他与问怵不太熟,只是父辈有生意上的往来,出于礼貌,他说道:“好吧,知道你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我不问了了。”
“等等。”问怵突然开口。
“怎么了?”
窦羽顺着问怵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池屿一动不动地站在寝室门口,脸色惨白,浑身蘸满了血和黄色不明物体,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鬼。面上平静,可拽紧裤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呼吸都不禁放慢了一步,一口又一口地吐出深气,好像在消化什么恐怖而又难以置信的事。这一举动已经出卖了主人表面上的平静。
“去看看”窦羽当机立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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