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亲(上)

“胡小姐,不吃了再走吗?”萧贺晨一改往日的公事公办,用了东道主的客气语态。

“不,不了。”胡轻曼悄悄往后挪了一步,不想那么靠近,“我中午还有饭局的。”

他听了点点头,说:“我送你。”

“我可以打车。”胡轻曼忙说。

“这里不好打车,还是让阿晨送你吧。”韩依菲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适时地补充。说完,轻轻推了一把萧贺晨。

胡轻曼已经把韩依菲完全归类为远离类。

看着萧贺晨示意她一起离开的样子,她无法,只好慢慢地跟着他离开大厅。

还是那辆玛莎拉蒂。这时天光明亮,车身的颜色不那么紫,倒有点泛红。她想坐到后面,萧贺晨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她只好坐到了副驾驶位。

骚|包紫红色在一排车中,依着环岛公路缓慢前行。她想让他开快一点,因为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

这时,胡昌邦打了个电话过来,心中暗道“不妙”。按掉了以后,又打了个进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起来。

“曼曼,你在哪儿了?”

“爸,”胡轻曼用余光看了一眼萧贺晨,见他面无表情地开车,接着回,“我快到家了。”

如此明显的谎话,惹得司机也是抽动了一下嘴角。

“你别回家,直接去得月楼。”

“去那儿干吗?吃海鲜啊?”得月楼是H市开了几十年的海鲜酒楼,在市中心的老街口。离她家有十几分钟的路。

“今天和你丁叔一家吃饭,定了十一点的午桌。你快些到。”

十一点?胡轻曼看了看手表,现在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十一点我赶不到啊,能不能晚一点点啊?”她很抱歉地说。

“你这孩子,我就知道。晚半个小时还行,再晚就不礼貌了。”胡昌邦说完就挂了电话。胡轻曼听了满脸的无奈。家里突然要和什么丁叔吃饭,她都忘记这人是谁了。

“麻烦小萧总,改道去得月楼。”她打开手机导航,指了指地图上的终点。

“老街口那个?”萧贺晨瞥眼看了,便命令车内导航系统开启指路程序。

“就是那个。”胡轻曼收了手机,静坐一旁不再说话。

出了北岛,上了进城高速。一路上只有导航的声音在响。

胡轻曼觉得太安静了,有点不自在。但是她又不想和天魔星说话。后脑勺的马尾辫靠着有点不舒服,她拿出一个发圈,把头发都盘到了头顶上,扎了个丸子头。

“得月楼的味道怎么样?”冷不防,萧贺晨开启了话题。

“就那样。”H市的人基本上都去那吃过,符合大众口味。胡轻曼四年前回H市时,和曹芊芊去吃过一次。海鲜有点贵,她们舍不得点,就点了几个肉菜拍了个照,还特地不经意地拍了写有得月楼的纸巾包,发了朋友圈。

“我从没吃过,下次有幸去吃一次看看。”他说。

胡轻曼蔑了他一眼。心中鄙视了一下。

真是装啊!哪个H市人没吃过得月楼。

老街是步行街。汽车不能开进去。她让萧贺晨停在不远处的市民广场。骚|包紫红色比较少见,车子一停,引来了路人的侧目。甚至有几个人还特意停下来,对着车指指点点。

胡轻曼生怕在此时碰上什么熟人,就打开背包,想找个口罩戴上。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

“是丢了什么吗?”他见胡轻曼不下车,口吻带着试探。

“我鼻子痒,想找个口罩。”她关上了包,又去翻口袋。

萧贺晨按开了副驾的收纳格,拿出了几个黑色口罩。胡轻曼顺手接了一个过来,说了句“再见”。飞速戴上口罩,逃跑似得冲了出去。

这次离别,胡轻曼比上次多说了个“再见”。

萧贺晨转回了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

胡轻曼赶到得月楼。找到了大厅里的一家三人。丁叔一家还没到,桌子空了一半。

“丁叔是谁啊?”她脱了外套,放好了包。

“是我们厂里的老会计。他儿子今年二十八岁了,等会来了你们认识认识。”

她一听皱了眉,合着是来相亲的。

胡昌邦知道有点突然,就解释说:“曼曼,你过了年就二十七了,我和你阿姨也急。这次你回家来了,所以就张罗张罗。你别想多,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打住,爸爸,不要算虚岁,过完年顶多二十六,没过生日还算二十五。”她赶紧解释。

“哎呀曼曼。”一旁的谢文珍也说,“这次是你爸爸张罗的,人也考察了,也是个大学生。”

她心中暗道“坏了”。她回头看了看酒楼大厅,应该没什么人跟来。暗暗松了口气。

她签的三年婚内协议,里面有提到双方不得有交往的异性。女方如有违反,佣金扣10%;男方如有违反,女方可以提前解除婚姻关系。

佣金扣10%……那不就是一百万吗?

目前工资才五千,这要猴年马月才能赚到?得想个理由离开才行。

“那如果是相亲,坐这儿多不好啊。”她想换个地方,哪怕去她家也行啊。至少不用那么众目睽睽。

“包厢有最低消费额,划不来。”谢文珍说道。

“曼曼说的对。”倒是胡昌邦站了起来,“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不可失了档次。我们换个包厢吧。”

瞧这话说的,好像这是订婚宴要什么高规格来充面子。听得她脚底板都要抠出洞来。

一家四口跟着服务员到了三楼的一个包厢。因为这酒楼所处的是民国时期的老木制房,虽然翻新加了砖,但走起来还是咯吱咯吱地响。他们的包厢有点小,大约只能坐七个人。

“店里生意很好,就这一个包厢了。”谢文珍看了看包厢,局促的表情中透出一股肉疼。她刚刚看了菜单,一道螃蟹就要两百多,还不够三个人吃的。

“曼曼你先点菜吧。”胡昌邦把菜单递给女儿,“你经常在外面吃,有经验。我们也不知道点什么,没得叫人笑话。”

胡轻曼看了看菜单,先点了几个盘头菜,是四盘干果水果,四盘炸物烤物,东西便宜且数量多,让餐桌不要那么空荡荡的。硬菜有点不好点,就先点了个主食,选了个扬州炒饭。

盘头菜很快就上了,随之,包厢里也进了两个人。

听着胡昌邦的寒暄,应该是老丁的老婆和他的儿子。

“丁会计呢?”胡昌邦问面前的女人。女人一坐下,瞅了眼桌上的菜,笑道:

“今天出门腰闪了,就让我来了。”

“要不要紧?”胡昌邦有点紧张。

“要紧,所以我儿子送他去医院拍CT了。”女人这话一出,胡家四人都愣了一愣。

老丁的儿子也去了医院,那一同来的年轻男人是谁?

女人见四人都在看她旁边的人,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娘家侄儿。钱海强。今年三十岁。”

胡轻曼看了看钱海强,虽然年纪不大,但脸上的褶子却比她爸还多。

“我侄儿啊,十五岁就到他爹店里做事啦。现在已经独当一面,羊肉店都扩大了两倍呢。”钱海强的阿姨即老丁老婆,笑容满面说,“他啊,就想找个大学生当老婆,会算账,以后可以坐着收钱,舒舒服服的……”

胡轻曼不想听了,起身说道:“菜好慢,我下楼去催一催。”

对面两人的眼睛同时落在胡轻曼的脸上,从胸到腰到胯。男的看到胸,女的看到胯,两人表现得比较满意的样子。不过看到胡轻曼站直身体,钱海强的脸又莫落了下来。逼仄狭小的包厢里,她一米六五的个头加上高跟鞋,头上又扎了个顶天的丸子头,压迫感异常强烈。

随之站起来的,还有胡凯乐。他觉得包厢里人太多,太闷了,想跟着出来透透气。

胡轻曼哪是真的出来催菜,她宁可站一楼的海鲜水箱旁看鱼吐泡泡,也不想呆在令人窒息的包厢。

她看了几圈鱼。想着还是点几个硬菜,怎么都是父亲老领导的家属,面子总要给一些。叫上服务员加了四样硬菜,最后再添了个胭脂鹅脯。这菜她上次吃过,做的挺嫩,下饭很不错,令人念念不忘。

她晃荡着回了包厢,里面的八个盘头菜已经剩不下什么了,主食炒饭也已经空盘。老丁老婆和钱海强的骨碟里是满满的残渣。

又是个出包厢的绝妙理由。

“我去叫服务员换个骨碟。”她也不用坐,插着兜又闪身出门。这时,里面的钱海强也跟了出来。

“你过来换骨头盘。”颐气指使地,倒是他抢先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听到了走了过来。三楼的楼道很窄,只能容纳并排走的两个人,服务员想进门,但胡轻曼和钱海强挡着,他进不来。

“哪里要换?”服务员有点无奈,想侧身过去。胡轻曼看旁边的人不动泰山,就自己先侧身,让服务员过去。

“我阿姨看中你了。”钱海强说。他的身高都没现在的胡轻曼高,但是又不想仰头和她说话,就低着头,嘴巴里嘟嘟囔囔。

“哦。”胡轻曼不想回答,随便应了一句。

服务员换好了盘子,还撤了几个空盘出来。胡轻曼想他必定还有话,也不进去,就站在他旁边看着,等他的下文。

“你会算账吗?我上次相中了一个,说是大学生,结果连账都不会算。”钱海强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胡轻曼从他们一进包厢就闻到一股子羊膻味,这会儿距离变近,气味更浓了。她不想纠缠下去,本来想等那道胭脂鹅脯的,现在反胃不想吃了。

“抱歉啊,我的数学很差的,十几和几十都会算错。”

说完,她就进门想去拿包和外套。谢文珍倒与老丁老婆聊地火热,但是旁边的胡昌邦是明显地沉了脸。

“要不今天就这样吧。”胡昌邦提出散席,大家都是一愣。“老丁说话不算话,临到场了换人。”

这话让老丁老婆不乐意了,她也拉下了脸。

“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他说是给你介绍,又没说介绍自己的儿子。海强哪里不好了?”她说着指了指钱海强,“他现在已经是羊肉馆的主厨。你家一个快瞎的,还有个没成年的儿子,女儿才上几年班就买大牌包买大三房的,谁知道是在S市干什么三三四四的工作?”

胡昌邦听着炮轰似的一段话,气得堵住了胸。谢文珍一向唯唯诺诺,这时候更不是泼妇的对手。

这时服务员端着几盘海鲜想进门,钱海强堵在门口,里面还是一阵吵嚷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胡轻曼刚还因他们是父亲老领导的家属,想客气客气的,听着这一串炮仗似的羞辱,立马甩了包,双手叉腰,昂起头。

“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呢?谁干三三四四的工作?”

泼妇最喜欢别人挑衅,看着胡轻曼扔到座位上的包,上面一个大大的“H”,自认为就是那个名牌,一脸的鄙夷。

“你家就是一个火炕,也就女儿去干个婊|子的勾当才有钱买房……”

胡轻曼看着眼前的老女人一张一闭的嘴,在她吐出“婊|子”两字时,一股血涌到脑,脸涨得和猪肝一样。脑中若干月前被人骂的情景再次浮现。她不管不顾,几乎是跳起来,伸手就挠那张嘴。

老丁老婆还没碰到过一被骂就上场撕嘴的情况,嘴巴突然痛起来时,已经懵了。

钱海强和谢文珍反应过来时,胡轻曼已经和老丁老婆扭在一起。胡昌邦看不清,只觉得前面一团黑的东西在动来动去。他站起来想分开她们,都不知道拉哪一个。

钱谢两人赶紧把胡轻曼分开,老丁老婆趁着空挡,从椅子后面钻了出去,碰上了门口犹犹豫豫的服务员。两人相撞,一阵噼哩乓啷的碎盘子声。随后一阵尖叫,老丁老婆被菜烫到了背,一只蟹钳还掉到了她脖子里。

胡轻曼挣开了钱海强的手,也把谢文珍的手甩开。

倒是钱海强怕事情闹大,扶起他阿姨就想走。

“不准走!要付钱!”胡轻曼朝门外大喊。她还没想好怎么让人就范,毕竟是她先动的手,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女子赚了钱买房,就是干不三不四的工作?荡.妇.羞.辱从S市跟着她来到了H市,她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

“你打人,我要报警!”老丁老婆也不甘示弱,在门口大喊,但是她不敢进来。

这事里最遭罪的是服务员,被打翻了盘子不说,客人还想闹着要报警。他来不及收拾了,连忙下楼找外援。下楼时还碰上了一些穿着黑西装的人,一个个戴着黑口罩,像什么组织似的。

“你敢报警,我就在警局里撕烂你的嘴!”胡轻曼站起来,伸手指着门外的老女人。

老丁老婆大概是怕了胡轻曼的手指,那指甲缝里还有她的毛发,她只在门口叫嚣但不敢进来。

“我好心带侄儿给你相亲,你家这样的条件,我们还看不上呢。”

“有你这样的,你侄儿怪不得三十岁还结不了婚。”骂街谁不会?就逮着对方的弱点去放大。对方骂什么就跟着反骂回去。就是胡轻曼骂这句话的时候,门外似乎有个喷嚏声。

“你丫的是B镶金了还是镶钻了。还挑三拣四。”老丁老婆越骂越粗俗,钱海强拉着她就要走,等会要真进了警局,他下午还怎么去羊肉店站炉烧菜。

胡轻曼被她的话气疯了,既然粗俗就大家都粗俗。在骂人方面只要是一对一她就没输过。她大步迈了出去,冲着门口两个人大声叫:

“我B就镶钻了怎么着,我要找个带钻的J.B也不干-你娘的事!!!!”

胡轻曼一脚迈出了门,眼前两个人像两团球似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生怕她又伸-出手来挠人。

周围的包厢里纷纷探出了头,窥视着这边的热闹。这时,隔壁的包厢里一个声音夸张地问道:

“小晨晨,你的……带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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