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五章 陷落 续文

芮珏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隔着窗帘看,外面还是阴沉沉的天气,只是没有听见雨声。芮珏微微欠身低头看去,只见淳于澈侧身躺着,好像还是昨天夜里的姿势,头还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他呼吸平缓,眉头舒展,表情十分的平和,此刻的他,卸去了清醒时的凌厉和深邃,反而显露出一张还是很年轻也很英俊的脸,那么无辜的、沉沉的睡着。

由于坐的太久,又托着淳于澈的头,芮珏感觉身体被压得有点麻木,但是抽身离开又怕会弄醒淳于澈,正在纠结时,忽然淳于澈放在桌子上的的手机响了,“铃…铃…”,声音在小小的、安静的屋子里回响,听起来有点刺耳。

淳于澈立刻醒了过来,他本能的翻身想要坐起来,一转头却正好看见芮珏的脸,两个人都微微迟疑了一下,淳于澈目光闪躲,他急忙挣扎着起身,芮珏也就赶紧顺势撤身,离开床向书桌走去。

手机还在响,淳于澈想要下床去拿手机,掀起被角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穿上衣,他本能的皱眉,温愠的目光看向芮珏,芮珏已经拿起了手机,是王子安的来电,她急忙把手机递给淳于澈,然后转身离开了卧室。

“喂”,淳于澈接通了电话。

“淳于先生,我们昨天到处找过,都没有找到芮珏小姐,而且,她晚上也没有回家,我们会继续找她,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您;新都日报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杨光那边,昨天下午,我们看到新都日报的霍启泽又去杨光家了,直到傍晚时候才离开,他进去之后,又有两个人也到了杨光家,但他走时那两个人并没有出来,到目前为止还没见杨光那边有别的动作。”

“嗯,好的”,淳于澈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常的说话状态,但即使如此简短的说话声还是泄露了他的虚弱。

“淳于先生,您还好吧?”王子安对淳于澈太过熟悉了,他敏锐的感到淳于澈从未如此有气无力过,他的声音像是病了。

“没事,你再深入查一下新都日报,尤其是下一步要上的新闻”,淳于澈低声说。

“是,淳于先生,您今天会来公司吗?”

“我暂时不会过去,有事电话联系”。

“好的”。

虽然淳于澈声音很低,但房间太小了,芮珏还是听见淳于澈说要深入查一下社里接下来要上的新闻。

“淳于澈,你”,芮珏拿着昨天帮淳于澈洗好的衬衣,由于天气湿冷,衣服并没有干,她走到淳于澈面前,是想说“你到底要查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可是,由于淳于澈左臂上松松绑着的纱布已经脱落,芮珏一眼就看见了他红肿的伤口,虽然清洗过,也上了药,可是炎症好像并没有消退,他的左臂整个肿起来,伤口处也没有长好,看上去很让人难受,所以芮珏收起了想说的话。

“你,你先不要起来,衣服还没干”,芮珏转移了话题,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淳于澈看了芮珏一眼,就已经清楚她的全部想法了,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缓缓的躺回到床上,什么也没有说。

除了风衣之外,芮珏的衣服基本都干了,她去卫生间换好自己的衣服,回到卧室打开窗帘,原来雨还在下,只不过小了很多,天空灰蒙蒙的像笼罩着雾气。

芮珏洗了脸,虽然没带化妆品,但是因为年轻,皮肤姣好,所以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稍微整理一下妆容,准备出去帮淳于澈买药,再买点吃的东西,顺便问一下路修得怎么样了。

芮珏穿的是一件鹅黄色半长毛衣,里面翻出半圆形白色衣领,她刚想去拿伞,又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回转身来到卧室床前,伸手去试淳于澈额头的温度,她想已经折腾了一夜,应该会有所好转了吧,可是事实上,淳于澈的温度并没有降下来,芮珏发现他的额头依然那么烫,心里便有点不安起来。

“附近有药店吗?”芮珏问。

“没有”,淳于澈回答。

其实,淳于澈知道哪里有药店,过去妈妈身体不好,他常去买药的,但是,那个药店离这里有点远,而且,去药店要经过一条很难走的小路,现在下着雨,一定更不好走,他不想让芮珏去,所以只说没有。

“那,小的医疗站有吗?”芮珏很执着的问。

这一次,淳于澈抬起了目光,他看住芮珏,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门往右走,大概500米有一家食品店,从那条路再向右转有两家小饭馆,你自己去吃点东西吧,现在雨小了,等你回来,我就带你回市里”。

淳于澈说完,移开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又是平日那一副淡淡的神色!

“路还没有修好,你还在发高烧,我想…,不然给你的助理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吧!”芮珏看着眼前这个自信的、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病成这样了,还一副胸有成竹的自大狂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先去吃饭吧,去吧”,淳于澈坚持自己的想法,芮珏不想和他争,她去把毛巾重新用冷水浸过,然后敷在淳于澈的头上,自己拿起伞出了房门。

芮珏去了淳于澈说的食品店,并向食品店老板打听到药店的位置。

“小姑娘,那条路很难走的,这会儿又下着雨,”说着,食品店老板打量了芮珏一下,看她的衣着打扮就是城市里没吃过苦的女孩儿,于是摇摇头,“不是特别急,就别去了,你买什么药啊?”

“哦,我想买退烧药”。

那老板没有回话,而是转身在自己家的抽屉里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个小药盒,“喏,我这儿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吧,等雨停了再去买吧”。

芮珏很是意外,“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给您钱”。

“算了算了,街坊四邻的住着,谁还没个急用,你家里有病人就别为了买药耽误时间了,快回去照顾病人吧”。

芮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感觉心里暖暖的,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连声道谢,然后又打听了哪里可以买到蔬菜和水果,才拿上药离开了。

芮珏渐渐走远了,食品店的老板回身对自己的老伴儿说“唉,你看,这姑娘是跟小澈一起回来的,我昨天就看见小澈的车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孩儿回来呢,小澈啊,终于也谈恋爱了!”他说着,一脸慈爱的表情,老伴儿也笑眯眯的点头,“是啊,他妈妈知道,可以欣慰了”。

芮珏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卖菜的几家小店面前面,可是感觉菜都不是很新鲜,种类也很少。

“对啊,这几天天气这么不好,昨天又封了路,没法儿去进菜啊,你不买,一会儿连这些也没有了”,卖菜的大娘唠叨着。

芮珏用心挑着菜,“那路什么时候能修好啊?”芮珏问。

“谁知道,雨要是停了就快些,一直这么下,就难说了”,里面走出一个小伙子,可能是那大娘的儿子,接着芮珏的话说着,“唉,不过,我有摩托车,你要是有急事我送你出去吧”。

芮珏愣了一下。

“你快进去吧你!”那大娘把小伙子赶了回去,芮珏知道年轻人只是搭讪,也不理会,她买好菜就急急的赶着往回走。

“淳于澈自己在家,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芮珏想着,越发加快了脚步,可是路有点滑,芮珏穿的又是高跟鞋,走起来更加费力,好几次都差点滑倒了。

芮珏回到老屋,一推门,感觉屋里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她走进屋子,闻到水蒸气蒸发的味道,放下手里的东西,芮珏好奇的走到卧室门口,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骇到:

淳于澈,穿着已经熨烫平整的衬衣,正在书桌上熨他自己的风衣,旁边,是芮珏的风衣,显然已经熨好了,平整的挂在那里,床已经整理过了,被褥整齐,而他本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冠楚楚的站在那里。

听到门声,淳于澈本能的回过头,芮珏心中又是一震,唯一和平日不同的是,他的面容如此憔悴,嘴唇干裂且苍白,两颊通红、凹陷,眼窝更深了,眼里布满红血丝,人好像一夜间就瘦了很多,站在那里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你回来了,”淳于澈淡淡的说,“你收拾一下,我一会儿骑车带你回去”。

淳于澈说着眼光向门厅里瞥了一下,芮珏这才看见,门厅里多了一辆自行车。

“你,你怎么起来了,我,我给你带退烧药回来了”,芮珏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有点不自然。

当淳于澈病得不省人事时,她倒是有勇气照顾他,而这一刻,他就像平时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她忽然想到这一天一夜,他们两个在这小屋里共同经历的种种,不禁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子,这个,谜一样的男子。

可是淳于澈说完刚才的话就继续熨着衣服,完全不理会芮珏的局促,芮珏沉默了一会儿,只好又自己开口。

“我还没吃饭,你也是,这个退烧药不能空腹吃的,我煮点面,我们吃完饭再走”。

芮珏说话的语气很坚定,她好像被淳于澈那种淡淡的神气唤醒了,也逐渐恢复了平时的感觉。淳于澈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了一下,但是也并没有反对,又转回身去熨烫衣服了。

芮珏做了混汤西红柿鸡蛋面,又开了一包刚买回来的小菜,她想大家都饿得太久了,吃面对胃比较好,而且淳于澈正在发烧,这个比较清淡,应该能对他的胃口吧。

芮珏做好面时,淳于澈已经熨烫好衣服,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等她了,芮珏并不叫他,而是自己吃力地把门厅里的小餐桌往屋子里搬。淳于澈诧异地看她,然后赶紧起身帮她把桌子放好,芮珏便去盛面了。

一会儿功夫,淳于澈就闻到香喷喷的鸡蛋面的味道开始在小屋里弥漫,芮珏把碗筷摆好,“多少吃点吧,吃了饭才好吃药”。

她说着,自己先开始吃起来,芮珏真的是饿坏了,三口两口就把一大碗面吃完了,她抬头看淳于澈,淳于澈却好像没什么胃口,只是轻描淡写的吃着。

“是不是不好吃啊?”芮珏想,淳于澈应该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对她这种家常手艺恐怕很不习惯。

“没有”,淳于澈回答着,又夹了几根面条放到嘴里。

淳于澈其实是食不知味,他已经高烧快二十个小时了,只觉得浑身酸疼,疲惫无力,头更是昏昏沉沉的,疼痛欲裂,他强撑着坐在这里,是因为理智告诉他,得尽快把芮珏送回去,他们俩一直待在这里总不是办法,而且被别人看到了更是不妥。

淳于澈勉强又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收拾一下吧,我们走”,芮珏也不再劝他,她给淳于澈倒了一杯水,然后把退烧药放到他面前,自己去收拾碗筷了。

淳于澈和芮珏出发时,正是中午十二点多,雨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却又下了起来,天上的云阴沉厚重,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让人忽然思念起久违的阳光。

淳于澈在前面骑车,芮珏坐在后面给淳于澈撑着伞,这时的风已经充满寒意,雨被风一吹就四散的打在淳于澈的脸上、身上,虽然打着伞,但淳于澈还是被淋湿了很多,倒是芮珏坐在后面,有淳于澈挡着,会稍微好一些,不过腿上也都淋湿了。

他们骑到滨海路时,见路上果然已经设了路障,“禁止通行”的牌子赫然立在马路中央,一些工人正在走来走去的搬着抢修材料,路边窄窄的一点罅隙,有行人踩踏和自行车轮的痕迹。

芮珏下了车,淳于澈也下了车,他推车走在前面,芮珏跟着他,小心的走在后面,两个人走了好久才走过了这段路。芮珏坐回到车上,淳于澈带着她继续往前骑,前面好长一段都是荒凉的路段,芮珏记得来的时候坐在汽车里都走了好久,而这会儿下着雨,路上湿滑难走,淳于澈又病着,他骑着单车带着她,显然有点吃力,只一会儿工夫,芮珏就见淳于澈的汗已经湿透了风衣,后背上沓湿了一大片。

淳于澈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他身体太虚弱,虽然吃了药,但烧还没有退,这会儿一淋雨又吹了冷风,好像烧得更严重了,他的腿越来越沉,脸和嘴唇却越来越凉,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车身开始晃动,“下车”,淳于澈终于停下来,他用一条腿撑住路面。

芮珏下了车,正要看看淳于澈的状况时,却见淳于澈身子一歪,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了路边。芮珏一急就扔了伞,她跑过去扶起淳于澈的头,看见淳于澈的颧骨上擦伤了一块,而他已经全然不知的昏迷过去!

“淳于澈,淳于澈!你醒醒啊,醒醒!”芮珏用力晃动着淳于澈的身体,可是淳于澈却毫无反应。

这段荒辟的路刚走了不到一半,怎么办,芮珏这时真后悔没有阻止淳于澈带她回市区的决定,就是回去,也不应该让淳于澈骑车,要是自己骑车带着他就好了,可是,淳于澈刚才完全不像重病的样子,何况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允许芮珏骑车带着他这种事情发生吧,唉,这个自大又好强的男人,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芮珏拾起伞,挡住自己和淳于澈的头,她拿出手机,想给褚瀚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可是,心里又犹豫起来,偏偏林筱雨又去外地做采访了,不然可以让她开车过来的,或者…,芮珏想到用淳于澈的手机打给他的助理或管家之类的,可是,不知道淳于澈会不会生气,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忽然感觉淳于澈动了一下。

“你醒了?”芮珏见淳于澈微微翕动着嘴唇,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听,好不容易才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淳于澈说的话,“这里是西港高速东郊延长线与滨海路衔接路段,打120叫车,打120”。芮珏恍然,她赶紧拨通了120急救电话,而淳于澈说完这一句就再没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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