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河边, 出来吗？】

收到这条短信时，岑雾刚看完一本历史书准备睡觉，毫无准备地瞥见发信人是谁, 她浓翘眼睫颤了颤。

今天是除夕夜, 外面烟花炮竹声不停。

不大不小的卧室里，安静弥漫, 安静得她几乎能轻易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声。

丝毫不受控制。

蓦地。

【明深让我带东西给你。】

又是一条短信, 就在她指尖覆上手机的下一秒。

岑雾指尖一颤。

明深两字像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不知何时咬在一块儿的唇齿松开, 她轻舒口气，微颤着手指回：【好。】

【外面冷，穿暖和点。】

第三条短信在她准备回复前发来，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出门，而她就在下一秒回复, 怎么看都像是迫不及待。

这么想着, 岑雾脸有点儿热。

睫毛眨动好几下, 她低着脑袋穿衣服, 掀开被子下床，又穿上羽绒服, 握着手机, 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外婆一向休息早，哪怕除夕也没有守岁的习惯。

悄悄看了眼外婆卧室方向，第一次, 她做贼似的飞快跑了出去。

夜色正浓, 寒风凛冽。

绚烂的烟花一声声地炸开点亮夜空。

岑雾一路小跑，在快到河边时又停了下来，跑得太急, 她有点儿喘，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让呼吸平稳。

心跳亦逐渐恢复。

她咽了咽喉，抬起脚慢吞吞地往河边走。

没两步，河边懒慢坐在石凳上的人冷不丁地转头看过来，隔着半暗的环境和距离，目光精准地将她攫住。

河对岸恰有烟花绽放，少年那张五官极为出色的脸被照亮些许。

他微勾了下唇。

岑雾心跳倏地就漏了拍，好像有热意涌上她耳尖。

手机紧握，她缓了缓呼吸。

须臾，她敛眸，慢慢地朝他走去。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岑雾心跳渐快。

好不容易走到，她突然没那个勇气看他，于是假装看着河对岸的烟花，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明深……”

余光里，他往旁边挪了挪。

“不坐？”骨节分明的好看手指点了点石凳，掩在夜色中的声音偏低，很好听。

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一个不小心，岑雾指尖掐着了手心。

梁西沉微抬脸，望着她，懒懒地低笑了声：“喜欢站着啊？”

明明烟花声还在继续，偏偏岑雾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楚了。

那么响。

眼看着他像是也要起身站着，她连忙摇头，在夜色的掩饰下，身体有点儿僵硬地又硬着头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属于他身上的好闻味道瞬间弥漫上了她鼻尖。

她屏住呼吸。

意识到什么，她懊恼，努力地正常呼吸。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身边，她莫名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让她无法正常呼吸，甚至呼吸变得紧绷。

她想说点儿什么转移注意力。

不想。

“不是不认识我？怎么还出来？”他溢出了声哼笑。

岑雾本能转头。

起先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直到撞入他要笑不笑的眼眸里，赫然想明白他是在指傍晚他和谢汶谢汶妈妈一起出现在外婆家的事。

谢汶妈妈是外婆以前的学生，特意来拜年。

这次还带来了谢汶和他。

吃过年夜饭两人有事要谈，谢汶妈妈便笑着让谢汶带她出去玩会儿，又嘱咐她是妹妹，不能欺负她。

谢汶应下，到了外边又和她自我介绍了番，又对她介绍身旁人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好兄弟，叫梁西沉。

那会儿，她刚刚从惊喜中回神。

白天才在伽寒寺再见的人傍晚突然出现在了她家，她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欢喜，一点点地溢满了胸腔。

她知道他叫梁西沉，她认识的，是明深的家人，在北城上学。

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暑假的7月，日落时分，她心血来潮在后山无人处跳了支舞，结束时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懒懒地靠着一颗树的他。

后来，每次周末她都能在伽寒寺见到他。

他们也说过话，也一起抄写过佛经。

但或许是惊喜过了头，也或许是他没主动说他们是认识的，她一时脱口而出，只对他说了句：“你好。”

像极了是第一次经由谢汶介绍才认识他，很陌生。

岑雾眨了眨眼睛，莫名心虚，也有点儿说不出的紧张：“我……”

偏偏，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她，又闷笑：“不怕我是坏人啊？”

呼吸有些乱了。

半晌。

她极力缓着呼吸，索性转移话题：“明深……”

“没有。”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夜色深浓。

但她的眼睛很亮，比此刻的繁星还要璀璨。

梁西沉毫不遮掩地直勾勾地看着，说：“明深没有东西要带给你，我骗你的。”

岑雾瞪大了眼睛。

好几秒。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着她，她慌忙别过脸再看向河面，想平静，然而心跳极快，说出来的话也有点乱：“那你……”

一份分明是精心包装过的礼物在她话音落地前撞入了她眼帘。

话音戛然而止。

她呆住。

烟花炮竹声倏地此起彼伏，随即有钟声隐约传来，宣告着零点到了，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热闹极了。

岑雾恍惚听到梁西沉好像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楚，本能地侧头。

却不想他正稍稍倾身，把礼物塞到她手里。

动作使然，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近，近到她几乎能就着月色和烟花将他细长的睫毛数清楚究竟有多少根。

呼吸停滞，心跳亦是。

岑雾身体僵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只剩眼睫紧张地直扑闪。

梁西沉发现了。

眼底漾开难以察觉的温淡笑意，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着她，薄唇微挑，压低了声音：“你想说什么？”

太近了。

岑雾完全无法呼吸，更不论思考。

停跳的心跳陡然间恢复，又在瞬间狂跳不已像是要冲出胸膛，紧绷的身体甚至没出息地开始在抖。

她咽了咽喉，又动了动唇，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越急越紧张越是如此。

梁西沉瞧见，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

到底是忍住了没欺负她，他勾勾唇笑，身体往旁边坐直恢复到了原先距离，微抬下巴示意手中东西。

“新年快乐。”

岑雾的手心里满是汗。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因为听清楚，脸上的热意又浓了两分。

好烫。

她庆幸是深夜，应该看不清楚。

“我……没准备礼物。”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她说得小声，又因为紧张和懊恼，指尖攥在了一块儿。

梁西沉眼底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他稍稍靠近，明知故问。

“……”

岑雾胸膛不受控地隐隐起伏。

唇咬了又咬，好几秒，她到底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再和他对视，声音也大了点儿：“我没准备礼物……”

梁西沉忍住笑颔首，很是懒慢随意。

“那就下次给我。”

岑雾心跳猛地跳动，差点儿，她就脱口而出下次是什么时候见面。到底是内敛的性子，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忍住。

“……好。”她改口。

嗓音微颤，然而心尖却在瞬间溢出了股难言的雀跃和欢喜，她甚至没发现，因为约了下次再见，自己的唇角微翘了翘。

等话落，梁西沉好看的手指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次，他手里拿着把仙女棒。

她眨了下眼睛。

梁西沉薄唇漾着弧度，眼神对上的刹那，心有点儿痒，没忍住，骗人似的诱哄她：“挺好玩的，要玩吗？”

岑雾觉得手心里的汗更湿了。

她看着他，全然是心甘情愿被蛊惑的模样，点头：“要。”

梁西沉笑。

装着自然地抽出一根塞到她手里，又隔着她的羽绒服抓过她手腕抬起，紧接着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他给她点燃。

“呲”的一声。

两人的面前被点燃，黑暗被驱散。

这是岑雾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玩这个东西，虽没有烟花绚烂，但依然美得让她移不开眼睛，也让她心头止不住地跳跃。

也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新年快乐，送她新年礼物。

一根很快燃灭，第二根适时塞到了她手中。

不经意的，她碰到了他的手，干燥温热，莫名有种过了电的酥麻感，直击心脏，差点儿就让她要抽回手。

但他在给她点燃。

她硬生生忍住，怕呼吸突然太沉被察觉什么，又极力克制着，也克制着想偷偷看他一眼的冲动，只装着喜欢仙女棒的模样玩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最后一根也被燃尽。

光亮消失，两人周遭再度变得昏暗。

但梁西沉还是看到了她泛红的耳朵。

“走吧，送你回家。”他率先起身。

岑雾迟钝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这就要回家了么？

这么快？

心情不受控地低落了分，但她没表现出来，平静地跟着站起来。

“嗯。”

烟花炮竹声已少了不少，只有远处仍隐隐绰绰的有，早就过了零点，小镇上也鲜少有人再出门。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

岑雾一只手拿着礼物，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攥在一块儿又松开，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次。

她想说点儿什么。

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话题，甚至发不出声音。

直到他问：“什么时候去北城？”

岑雾几乎是不加思考地下意识回答：“初六。”

外婆给她办理了转学手续，她要回北城念高中。

梁西沉侧眸看了她一眼，说：“好。”

好什么？

岑雾想问来着，但问不出口，而他直到送她到家门口也没解释好是什么意思。

忍住羞意，她到底抬眸看向了他。

“你……”她想问他晚上住哪，是不是要回伽寒寺。

话还未出口，先前她感受过的干燥温热的手毫无预警地揉了下她的脑袋，声线似缠着笑：“上去吧。”

他顿了秒，拖着腔，一字一顿：“晚安，岑、雾、妹、妹。”

岑雾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岑雾妹妹是谢汶今天开口率先叫的，就随口一叫，当时他没什么反应，她对称呼也不在意。

但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他叫的时候好像带了点儿其他意思，轻而易举地让她心跳格外得快。

快得让她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转身就想往里走。

“啊。”

一声低呼。

她的羽绒服帽子被他漫不经心地一拽，被迫转身，对上他笑得意味不明的眼神里。

“没话跟我说？”他的手在玩她的帽子。

漫不经心地垂着眸，像是也在看帽子，但目光分明又分了点儿给她。

“嗯？”又是懒懒的一字。

尾音上扬，听着……性感。

岑雾第一时间想到了性感这个词。

“晚……晚安……”呼吸不稳，没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磕磕绊绊地本能回应他说的晚安。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别人说晚安，也是第一个异性。

她的手心湿热得厉害。

怕再待下去会泄露什么，她又小声地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而后用了点儿力，把帽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跑上了楼。

空气里，似乎隐约有低笑声。

岑雾的脸很烫。

进了卧室，她连灯都不敢开，怕又红又烫的脸暴露无遗。她只是怀揣着颗狂乱不已的心，不发出声音地跑到了窗边。

忍不住，拉开窗帘一点点，低眸。

他竟然还没走。

黑暗中，岑雾躲在窗帘后，心跳得更快了，不止脸，好像浑身都在发烫。

突然。

他像是要抬头要看过来。

想也没想的，她猛地拉上窗帘，身体躲到了一旁。

满室的寂静被她紊乱的呼吸声打破。

好久。

起伏的胸膛终于算是恢复正常，她才看重新拉开窗帘，悄悄地探出脑袋看一眼。

他走了。

岑雾轻舒了口气。

手指又攥着窗帘好一会儿，等气息完全平复了，她才敢打开一盏昏黄的灯，脱了衣服爬上床。

后知后觉地看见带回来的礼物，好不容易正常跳动的心脏又变得过速，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把礼物拿过来。

正要拆开，手机忽地振动。

她拿过，发现是梁西沉发来的短信。

点开——

【情人节快乐。】

下一秒，手机没出息地从手心掉到了被子上。

大脑嗡嗡作响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似的，微颤着手点开日历。

现在是2010年2月14。

大年初一。

也是，情人节。

她收到了去年第一次见到就偷偷喜欢上的少年的短信，祝她情人节快乐。

而在半个多小时前，她喜欢的少年突然出现，陪她跨了年，陪她玩仙女棒。

作者有话要说：平行世界番外，更早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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