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一个月时间转眼就到,信王主理的搜寻叶向高下落之事,在重新搜查汪文言旧宅时一无所获,进程又遇阻滞,叶向高依旧杳无音讯。

这天深夜,就在万籁俱静之时,京城里的一户人家却格外忙碌。男主人正领着家里所有的仆役女婢,匆忙收拾行装,打算远徙回乡,过安生日子。

家中主母则抱着刚刚出生的幼子,立在正堂中。一边轻轻哄着孩子入睡,一边看着他们进进出出,面上神情似有不悦。看起来她并不是很认同自己丈夫的做法,实在太突然了。自己才刚刚出月子,本不该这种时候历经舟车劳顿之苦。可偏偏自己的丈夫一回家便召集了所有人,从晚饭后一直忙碌到现在。女主人几次想问个究竟,却都被丈夫借口时间紧迫而拒绝。

家中孩童怯生生站在母亲身旁,一边一个拉着母亲的衣角。他们见父亲面色凝重,都不敢前去询问。

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伴着洪亮的呼喊声——

“骆指挥使,骆指挥使在家吗?”

离门口最近的仆役本打算立即去应门,却被随后而至的男主人拦了下来——这个男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他不仅拦下仆役,还打了手势让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不要发出一点声响。

“骆指挥使,骆指挥使?属下是您手底下刚升任百户的,小姓陆。指挥使,您在家吗?”敲门声变得和顺序多。

在正堂的中骆夫人见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呆立原地。一会儿又说时间紧迫,一会儿又让所有人别动,究竟是何缘故。不明就里的骆夫人急匆匆走出去,想要问个明白。刚走到丈夫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自己丈夫一巴掌捂住了嘴。

骆思恭又做了噤声状,而后警觉回身,静待门外一举一动。果然听得似有三五个人在讨论。

“是不是没人?”

“深更半夜会去哪啊?肯定在!”

“睡死了吧?”

“睡死了也该有人值夜啊!再拍响一点,一定有人在!”

骆思恭一听他们还要再拍门,赶紧又去捂自己幼子的耳朵。

“开门!开门!指挥使,开门!属下等有要事相告之!”声音果然比前两次更加响亮,那声势就差立时破门而入。

骆夫人看见自己丈夫如此小心的模样,不禁也有些害怕,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骆思恭只是朝她摇摇头,立刻又聚精会神地关注起门外动向。

“还是没人......”

“会不会今儿递了辞呈以后,立马就出京了?”

“没准还真是这样......算了算了,先回去复命吧。”

骆夫人别的听不太清楚,唯独“辞呈”二字分外惊心,“怎么回事儿!”

此时,骆家的长男长女从屋里飞奔出来,大概也是被刚才的叫喊声吓到,紧紧抱住自己的娘亲不愿撒手,嘴里还时不时发出阵阵嘤泣。

现在哪怕银针落地都是极其危险。父亲立时瞪大了眼睛,怒视两个孩子,可因动作幅度过大,他的手一不小心就打到了熟睡的幼子脸上。襁褓婴孩骤然惊醒,转瞬嚎啕疾哭——

这哭声尖锐刺耳、震天响地,惊破沉沉深夜。须臾之间,天上地下、各方厉鬼加起来,都没这婴孩的啼哭来得更让人害怕。他的父亲更是绝望地闭上眼睛。骆府上下所有人也都惊恐地看着男主人。

“果然有人!”

门外的锦衣卫并未走远,清清楚楚听见了宅子里传来的啼哭之声。他们难掩兴奋,拍门拍得更加起劲!“指挥使!指挥使!指挥使!”

任凭骆夫人如何哄自己的孩子,依然无济于事,而且似乎越来越大声,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你们都回屋,我去应门。”骆思恭就像一个刚刚吃了败仗的军官,意志颓然,极不情愿、极为艰难地走向大门。“来了!”他憋足劲大喊一声,算是暂时压制住门外的喧闹。

而后骆思恭慢慢取下门闩,还没等放下,大门就被撞开,瞬间涌入十几个人,堵在门口。个个衣冠楚楚,武械完备。“大胆!”骆思恭当即大喝,“没准尔等入门,怎敢硬闯进来!滚出去!”他提振精神,拿出指挥使的威赫仪容。

“指挥使、指挥使莫怪。属下是等着急了,这才一时忘了礼法。还请指挥使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我们这群一般见识。”那个姓陆的百户从人群里挤到最前面,堆起满面笑容,一个劲给骆思恭赔不是。

“深夜到此,有何贵干?”骆思恭暂将怒气压下,脸上仍然冷峻。

“嫂子......哦,不,是指挥使夫人睡啦?”陆百户旁敲侧击地问道。

骆思恭都不屑正眼看他,只轻嗯一声。他知道来者不善,尤其是这个姓陆的小子。进入锦衣卫还不到半年,就被破格晋升到了百户,速度直逼当年的客光先和侯国兴,要不是仰赖田尔耕的裙带关系,像这种废物,骆思恭连和他说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那......那属下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婴孩儿的哭声?是不是嫂夫人......哦,不,是指挥使夫人遇见啥难事儿了?”陆百户尝试着想绕过骆思恭,直入府里。

骆思恭当然看出他动机,着力三分,紧扣其肩,“有事说事,没事就给我滚出去!”

陆百户痛得差点昏厥过去,赶忙撤回脚步,连呼饶命,“有、有、有!有事儿、有事儿、有事儿!”

“田尔耕让你们来的?”

“不、不、不,不是......不是田指挥使,是......是皇上。皇上有旨意给骆指挥使。”疼痛已经让陆百户连话都说不利索。

“皇上?!”骆思恭心中一颤,自己已经辞仕准备,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派人连夜赶来。

“对,是皇上。否则,给属下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晚到贵府上如此叨扰。”

“是何旨意?”

“这......”陆百户为难地说道:“在这大门口就宣旨似乎有些不妥吧。”

骆思恭没想过皇上居然如此郑重其事,还特意拟了旨。无奈之下,他只能把锦衣卫往里领。一领才知道,锦衣卫绝不止是几个人,后头似乎还跟着一旗人马。“宣个旨而已,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这旨意可了不得,不敢轻忽怠慢。”陆百户一路笑脸盈盈,似乎已经忘却刚才的痛楚和羞辱。

“来人,摆案领旨。”骆思恭大呼道。

“不必麻烦了。”陆百户一进到里面,老鼠一样的眼睛便瞅准了摆在廊道转角处的大大小小各式包裹,还看见似有人影藏在暗处。他就像偷猎到玉食,抑制不住的喜悦,连说话语调态度都和之前截然不同,“咱这儿是口谕,你跪好了听就行了。”

“你敢唬我?!”骆思恭愤然转身,怒目圆睁。

“我是唬了你不假,可您更是大胆,胆敢去糊弄皇上!”

“一派胡言!我何时糊弄皇上!”

“您这......您这敢做还不敢当哪?平时那股子英雄气概,这会儿全丢脑后了吧?嘿,就你们这种人,我最清楚了......”陆百户正得意洋洋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到突然近前的骆思恭。

他一把揪住陆百户衣襟,“废话少说!你究竟来干什么的!”

“你!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这肚子里可揣着皇上的口谕呢!你敢动我!”

“狗杂碎!”骆思恭当胸一掌劈过去,摔得百户四脚朝天。

姓陆的立时火冒三丈,捂着胸口勉强坐起身,并立即下令逮捕,“奉皇上口谕,骆思恭勾结贼匪,参与掳劫叶向高一案,后更竟以疏漏为借口,辞仕离京,意图蒙蔽天子与满朝文武。证据确凿不容其抵赖,着令锦衣卫即刻将其捉拿并打入诏狱,直至找回叶向高、查清此案!”

话音刚落,十几个大汉径直向骆思恭猛扑过去,任骆思恭身经百战、百夫莫挡之勇,可眼下这十余人不要命似的扑压上来,一下就把正准备起势发作的骆思恭死死地压制在最下层,别说动弹差点都没透过气来。

还是陆百户扶着屁股起身,嘴里连连喊“留活口”,才将这群疯了似的大汉制止住。“带过来!”百户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骆思恭送到他的跟前。

缓过气来的骆思恭虽然喘着粗气,但恨意未减,恶狠狠地盯着百户,“狗杂碎!你敢假传圣旨!”

“别胡诹罪名!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我一个字不漏地传话给您!”说罢,百户又一扬手,示意其余人等全部入府,将骆家所有家眷仆役全都驱赶到此地。“早上才刚递的辞呈,你下午出的宫,短短时间内差点就把整个府邸都搬空了!你这不是有意罔上欺君,又是什么!想趁皇上还没认清你监守自盗的真面目就偷偷溜出京城?不要痴心妄想了!当今天子如此圣明、洞察前非,早就看出你心怀鬼胎!”

骆思恭逐渐恢复冷静,手脚虽然均被扼制,思路却愈发清晰。他一个小小的百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口谕,这必然是受了田尔耕的指使。皇上连圣旨都没来得及草拟,急吼吼派人来捉拿自己,措辞又极其严厉,必定又是在盛怒之下的决定。

在天启身边侍候了这么些年,骆思恭很清楚,能把皇上惹得说出这样的狠话,不是发现他被利用了就是发现他被耍弄了。而“笑面虎”田尔耕出了名阴险诡诈,早就觊觎这唯一的指挥使位置,可如此立功良机他却拱手让于区区百户,除了想用低级锦衣卫来羞辱自己,更有可能他已经撕毁两人之间的协定,把那份致命的东西交了出去。

如果,当真是这样——

骆思恭悔不当初,深恨自己轻信田尔耕,原以为他只不过想要一试位极人臣的滋味,哪里知道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早就暗地里与客魏互通款曲,也不知已经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现在后悔根本无济于事。骆思恭重新抖擞精神,提振高呼一声,“吾乃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为小人构陷,乃至于斯,请复觐见圣上,奏陈言实,一抒冤诉!”

“哈哈哈哈,锦衣卫指挥使?哈哈哈哈哈,那你今儿早上在乾清宫给皇上递进去又是什么?”陆百户捧腹大笑。

骆思恭没有理会自顾高喊。此时他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人,而他又生得尤其高大,只要一垫脚,已经再没有谁能捂得到他的嘴巴了。

“你喊给谁听?你喊给谁听啊?”陆百户眼见十几个大汉都无法将其制得妥妥帖帖,有些不耐烦,“你想吓唬哪个?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他们要是有一个认识你,都不敢进这府里来!我跟你说白了吧,京城也许别的都缺就是不缺地痞流氓,给了银子就办事。办起事来利落干净。不像你,结交的都是群什么匪类,事情做了一半,青不青黄不黄的,现在可倒好,连人影都没了......是不是你这酬劳拿不出手啊?哈哈哈哈哈——”

“你胡说!我父亲是这世上最正直的人!不许你污蔑他!”

骆思恭的长子大不过十岁,被三个比自己又高又壮的大汉提着来到前院。可他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听了那陆百户的恶言反而异常愤怒,小小身体里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一下子就挣脱了大汉的束缚,双脚稳稳落地后,纵身一跃,在空中横飞出一脚,不偏不倚正中陆姓百户胸口。只可惜,骆家长子年岁尚小,气力不足,这义愤填膺的一脚并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却把自己险些置于死地。

“翎儿!”

“翎儿!哥哥!”骆夫人和骆家女儿此时也正好被抓了过来,见此险状不禁失声大喊。

陆百户掸去身上尘灰,三两步上前,一把揪住骆长翎,高高举过头顶,“兔崽子,胆子可真不小!你爷爷我也敢踢?!信不信老子摔死你!”

“姓陆的,有本事冲我来!放开我儿子!”骆思恭立时大喊,眼见即要挣脱出去,又围上来五六个大汉,重新将其死死摁住。

“我骆家世代锦衣,忠君爱民,岂会出你这等鲜廉寡耻之辈!你就是改姓,也不配姓骆!你这头蠢驴!”骆长翎出奇地大胆,不仅骂得尤为起劲,骂完了甚至长大了嘴巴,一口咬在“蠢驴”的胳膊上。

陆百户疼得大叫一声,随手猛将骆长翎怒掷于地!他又见自己手背上居然留下两道极深的牙齿血印,更加怒不可遏,立时拔出佩刀,“兔崽子!老子杀不了你老爹,还杀不了你个小屁孩?!”说罢,举刀劈去!

“翎儿小心!哥哥!”骆思恭、骆夫人还有骆小妹眼见至亲濒临绝境,却都被钳制得一点都动弹不得,唯有惊声尖叫,以期喊醒被摔得一时失去意识、昏昏沉沉的骆长翎。

可由于后脑勺率先着地,小小年纪的骆长翎完全无法承受如此猛烈的撞击,虽然他能感觉到危险正极速逼近,却根本无法移动半步。

“姓陆的,你敢伤我儿子分毫,我要你家破人亡!”此刻的骆思恭唯能以此宣泄心中万般焦虑恐惧!

“那我就先让你家破人亡!看你拿什么来报仇!”

刀刃临身千钧之时,横冲出一个黑影,他张开双臂,以血肉之躯护住痛苦不已的骆长翎——佩刀入身之际,他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骆长翎推了出去,而后无力地永远闭上眼睛。

缓过劲来的骆长翎终于能睁开眼睛,他亲眼看见自己最尊敬的老师就这么惨死在面前,立时悲愤交加,仰天长啸,“蠢驴纳命来!”

“翎儿!”母亲的大喊已经无法阻止暴怒的儿子,连怀中抱着的幼子也在为哥哥的前途所担忧,哭得越来越大声。

喧闹声一时乍起,假充锦衣卫的那群人虽然平时耍横,但到底没见过世面,一看有人倒地身亡,立刻慌了手脚;加上恼人刺耳的婴孩啼哭,更使之烦躁不已,纷纷疏忽手边的事情,争相一探究竟。

而这正好给了骆思恭千载难逢的契机。他抓住漏隙立即从包围之中脱身出来,然后腾空而起,踩过五六个肩头、越过七八个人身,稳稳落于骆长翎和陆蠢驴之间。

父亲一把揽起孩儿,护在身后;一掌震慑蠢驴,迫其生畏!而后他提刀亮刃,拔出祖传宝刀——虽饱经风霜磨砺、冰火两重煎熬,但其出鞘之声犹如龙虎出世,凛凛威赫之气直冲牛斗!

精光乍现,血溅四方!

这句流传在锦衣卫所里的名言,有着使每一个刚入此地血气方刚的儿郎都心生胆寒的魔力。而今日,这柄尘封了十几年的御赐宝刀终于迎来了又一次书写新的传说的时刻。它虽被骆思恭紧紧握在手中,却似乎早已饥渴难耐!吃了十几年的香灰,都快忘了人血究竟是何滋味。

平地忽起寒风,吹过御赐宝刀时,尤闻呜咽悲泣之声,就像竟被它生生劈作两段,身首异处的痛苦哀鸣。其声之大,虽远隔数人之距,仍旧清晰可辨。闻者,莫不愕惧胆寒,谁都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废物!”陆百户低声咒骂了一句,可是他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毕竟现在距离骆思恭最近的就是自己。他自知身手远不及锦衣卫都指挥使,懵怔呆立片刻,马上丢掉手里的佩刀,抱拳连连告饶,“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莫怪啊!属下也是受人之命,终君之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他又指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尸体,解释道:“属下本来就想吓唬吓唬令公子,哪知这个人居然直接冲了出来,撞在属下的刀头上,属下想收回来都来不及啊——”

“混账!”十岁孩童极其愤慨,竟然夺下父亲手里的利刃,直接冲百户刺去。

得亏骆思恭眼疾手快,及时拦阻,并将长翎重新抱到身后;等他准备卸下刀时,才发觉另一端已经被固定入血肉之中。他惊愕回身查看,那陆姓百户已然咽喉破裂而亡。

“杀、杀人啦!杀人啦——”三五个大汉惊慌失措。

骆思恭来不及责怪儿子,赶忙将自己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正准备交代言事,又听得府门被大力撞开,接着二十几个真正的锦衣卫列队鱼贯而入,然后有序散开围成一个大圈,把在场所有人都围猎在其中。

然后照壁外响起一声敕令,“动手!”

二十几个锦衣卫齐刷刷拔出佩剑,暗夜之中忽而闪现几十道白光,削铁如泥的宝刀立时将所有假充锦衣卫的男子全部杀死。

血溅四方、无一幸免!

骆家媪妇见势不对,急忙捂住骆小妹的眼睛;骆家夫人也立刻捂住幼子的眼睛;只有骆长翎,还是没有害怕,更没有一丝杀人后的愧疚,瞪着那双似乎快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大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已经气绝身亡的蠢驴。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骆思恭,亲眼所见如此骇人场面,亦不免心惊胆战。可他既不敢贸然出手阻止,也无力阻止。此刻,唯有小心谨慎,保护全家安全。

骆思恭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打量每一张可以看清的脸庞——是的,每一个人他都认识;可每一个人又都是田尔耕的心腹兄弟。

如此惨无人道的屠杀,不找心腹,单靠金银收买是绝对不可能堵得住欲壑难填的人心的。

田尔耕正是这样的人,所以他非常清楚贪心的人的本相。

骆思恭又把目光转移到照壁那儿逐渐亮起来的火光——

田尔耕举着火把,正步履轻松、怡然自得朝骆思恭走去,他还时不时用火把照亮照壁,研究上面雕镂精致的图案,嘴中喃喃有声:“啧啧啧,不愧有祖上荫庇,这府里的规制都是一顶一的呀——”田尔耕慢慢转过身,在人群里搜寻骆思恭的身影,“指挥使?指挥使?这照壁能不能让属下搬了回家去?属下实在爱不释手啊——”

“我的东西你都要抢吗?”骆思恭沉声问道,并将长子交给了身后的家仆。

“哈哈哈,指挥使说笑了,指挥使说笑了......哟,这是怎么啦?”田尔耕佯装惊觉满地的尸体,“怎么这般血腥啊?没看见还有指挥使的家眷在吗?嫂夫人、世侄儿、世侄女儿,哟哟哟,还有新添的小世侄儿,怎么全都站在院里头?大冬天的,深夜不睡觉,这是要干嘛呢?”他一步步走向骆家人,不怀好意地笑着。

“哼......小人!”骆思恭强压心中怒气,见他一步步走近,真恨不得提刀就劈。

田尔耕早就瞄准了骆思恭因为怒火而颤动的双手,诡异一笑。突然抓起他的右手,硬生生高高举起——陆百户的鲜血顺着刀背顺流而下。田尔耕顺势靠近身,附在骆思恭耳边,无不挑衅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可以再等一会儿,没想到骆指挥使比我想象中更没有耐性。你们府里才死了一个人,你就迫不及待地要主持正义、彰显公道了?真是枉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看看现在的锦衣卫都被你带成什么怂样了!”

“总比在田指挥使的麾下,把人当狗用要好得多。”

“当狗用?”田尔耕遗憾地摇摇头,“当狗尚有三餐温饱,片瓦遮头,每月还有例钱领,这样的狗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总比你骆指挥使,闹得家破人亡好得多。”

“事情尚无定论,犹未可知!”

“哎呀,骆指挥使说你白当了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谦虚。被抓进诏狱的,有哪一个有定论,但又有出路的呢?比你官大的大有人在,比你罪小也有人在,可不都还是乖乖地待在了诏狱里嘛?”

田尔耕笃定骆思恭心中忌惮儿子错手杀死百户的意外,二人暗中角力便轻易占据了上风,于是趁其不备卸下他手里的祖传御赐宝刀,“证据确凿不容抵赖。还是指挥使想把罪名转嫁到令公子的身上呢?”

闻听此言,骆思恭再不敢妄动,良久缓缓开口道:“田大人,稚子无辜,还望大人念及袍泽之谊,手下留情。”

田尔耕盯着垂头丧气的骆思恭,笑而未应,随即大手一挥,二十几个锦衣卫依令而行,将府中上下所有人尽数绑缚,以待后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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