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秋夜冷瑟,半轮残月挂在天边,白晃晃的魅影在京城群屋之上跃行不止。

她仍然记得那个初识的夜晚,明月如钩,繁星满天。凉风习习,拂面而过;发缕丝丝,因之翩舞。眼前的笑,灿然如月;耳边的声,温润如玉。

只是,明月依旧,故人何在?

天启二年,刚登基的年轻皇帝就收到了一个来自辽东战事的天大的坏消息。大明之军与建州努尔哈赤恶战数月,溃败而入关,丢了广宁,又退百里。天启帝朱由校怒而问责。在满朝文武眼中,这位皇帝对其他诸事兴致缺缺,唯独辽东一事颇为上心。旦有催饷讨粮的奏疏,一概大笔一挥全部应允,遇上户部筹措不开的情况,他又谕旨司礼监暂时调拨内帑,以资辽东。

此战之前,还有一次大败,时任辽东经略袁应泰殉城身亡。朝里有人想替袁应泰争取一个御赐的谥号,以彰其行。不想却被朱由校重重责罚,多得叶向高等阁臣求情,才保全了性命。朱由校接到袁应泰自刎而死的消息之后,异常恼怒,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大臣不带兵打仗,不去冲锋陷阵,大敌临城,居然把自己关在府衙里,**了!更荒唐的是朝中居然还有人鼓吹此等行为,称之为忠烈之士。这是他临朝之后,吃得第一个败仗,也是他听信御史们,允准熊廷弼的自请去职,由袁应泰接任,结果所托非人,酿成大祸。

朱由校又想起熊廷弼来,再三请他官复原职,兼任兵部尚书与右副都御史之衔,驻守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甚至御赐尚方宝剑,允诺绝不再让言官干预行军之事。可惜,皇帝单方面的允诺毫无意义,熊廷弼走马上任之后,言官疏奏并没间断过。彼时东林出身的王化贞接任辽东巡抚,虽然官衔在熊廷弼之下,但朝中正是他的老师叶向高担任内阁首辅,**星、左光斗、高攀龙、杨涟等光宗托孤之臣位列要职,正所谓“众正盈朝”。王化贞有足够的厚实的政治资本叫板熊廷弼。大战之前,辽东经抚不和已满朝皆知,年轻皇帝即便左右调停,奈何一众内阁都站在王化贞一方,朱由校远在京城,根本无法判断前方究竟如何。

朱由校天真地希望经抚不和是因政见不同,不至于影响军队。然而战事一开,大明天子之师兵败如山倒。天启雷霆震怒,想起王化贞刚上任时,竟快下海口,“三年内荡平建州”,竟气晕昏厥。王巡抚逃不过被去职下狱,而熊廷弼也在一众言官咎责其作壁上观、弃守广宁中,革职查办。

通政司宣达王命之后,整个京城从广宁大败的低落情绪,转而同仇敌忾,认定了王化贞与熊廷弼乃是此次战败的罪魁祸首,不得轻恕。他们辛辛苦苦缴纳的税赋养了一群连野蛮建州人都打不过的酒囊饭袋,谁知道此中是否有利益输送、谁知道从内帑拨出去军饷有多少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京城百姓群情激昂,只等着惩治国贼。

这一天,烈日当空,通政司宣发上谕后的一个月,距离熊廷弼问斩只剩三个月。往常冷清的通政司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站在最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儿。

尽管面前挡着四五个彪形大汉,手执杖棍,依次站成一排,阻止叶儿入门。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请面见上官,有冤情要诉!”叶儿高扬手臂,牟足了劲要往里冲。

“去去去!滚远点!什么狗屁冤情!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讲什么冤情!”为首的大汉见她不依不饶,猛一用力,将叶儿推倒在地。

“你们这群狗官!欺善怕恶!欺负我们老百姓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们上阵杀敌啊!”叶儿重摔倒地,躺在地上,大声唾骂。

衙役觉得自己太冤枉,只是尽心履职,竟被诬贪赃受贿,倒想呢,可谁会把几个喽啰放在眼里,“臭丫头!闭上你的臭嘴!有多远滚多远!”

“我是来申冤的!天大的冤情!事关人命!事关大明!”

“嘿!死丫头,还拿国运来吓唬我不是!这么大的冤情,你别来通政司啊!你去大理寺!去都察院!有能耐去司礼监啊!”

“妈的,你还冤情,你他妈污蔑我们,我还没和你算呢!”

叶儿见他们要走,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拉着他们,又从怀中掏出一纸告示,“上面是你们通政司的官印,我不找你们找谁!让我进去!”

衙役甩开叶儿的纠缠,夺过告示,看过之后更是恼火,“你替他们申冤?你嫌自己活得久了是吧!”

“滚滚滚,哪来滚哪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见一弱女子被几个大汉围起来欺负,实在看不过眼,冲出来想为叶儿抱打不平。但是等衙役把告示送到他们面前,见是要替熊廷弼申冤,二话没说又退了回去。

“行了行了,回去吧,别掺合进来。”通政司内走出一个身着四品官服、大约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叶儿见状,疾走上前,跪在大人面前,连连磕头,“大人容禀......”

“不容......此事我可管不了!”那人扶起叶儿想要送她离开。

谁知叶儿情绪一激动,死死抓住四品大员衣襟,厉声质问:“那这事儿谁能管?谁管得了!”

几个衙役吓得赶紧上前保护,三个大汉甚至一起用杖棍把叶儿生生从大人身边打走,即便将她打得抱头倒地,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那四品大员整了整衣冠,也没有叫停殴打,冷冷地说道:“谁都管不了,挨了这顿打牢牢记在心里,回去吧!”

木杖一棍接一棍重重的砸在叶儿柔弱的身躯上,她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手护着头,另一手抵着地面,支撑躯干艰难地向通政司匍匐挪动。“大人,大人,请大人......向天子鸣冤......”叶儿捡回告示时,手上又遭猛击,手背已是鲜血淋漓,她却不顾一切,只想留住这好不容易出来的官员。

“此乃皇上钦定之罪,绝无圜转余地!”官员见她越来越近,竟又招来几人,合力将叶儿抬起之后远远地扔出去。他又顺手丢了些散钱过去,“回去吧!”

围观的众人也在好言相劝,一个女子,何苦如此遭罪。

几乎是生生砸倒在地的叶儿,只蜷缩片刻,竟而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把抓起身边的钱币,照准官员,用足自己最后的力气扔过去。“我!要!面!圣!”

官员受了袭击,一摸脑袋,手还沾上血,以为自己破了口子,满想着自己一番好意,反倒落得如此报答,彻底被激恼,下令要将叶儿以袭击朝廷要员下狱。

衙差得令之后,更加有恃无恐,一棍挑翻叶儿。

她毫无回击之力,被打瞬间,直觉天旋地转,而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衙差见状,并未停手,怕她装死讹人,扬手还要再打。落棍之际,木棍头上却被一柄折扇牢牢顶住,衙差鼓足劲,却也再压不下半寸。

那持扇公子从几层人群之外一跃而入,又三两步跨到叶儿身前,一手以扇抵棍,一手护女入怀,凛然持正道:“天子之都怎可欺人若此!”

壮汉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施之援手,怕有是同党,赶紧将两人团团围住,威胁道:“小子,别逞英雄,这事儿你管不了!”

公子毫无惧色,他收起这扇,看了眼脸色苍白却血流不止的叶儿,哀怜恻隐,“此事......汪某管定了!”

通政司的那个四品官一听声音有些耳熟,马上走进包围圈,“敢问阁下可是......内阁中书舍人,汪文言?”

“正是下官。”

四品官赶紧拱手作礼,“失敬,失敬。”和通政司的左通政比起来,中书舍人只是个微末小官。然而汪文言的来头可不小,不仅与当朝东林之士过从甚密,更被曾任司礼监提督太监的王安引为入幕之宾。上官拜下官,从来拜得是他身后,那一个个围在权力漩涡中央的大人物。

汪文言碍于无暇回礼,只点头致意,“恕下官不便施礼。”

四品官尴尬一笑,马上命衙役驱散围观人群,而后问汪文言,“先生认识此女?”

“不认识。”

“那......此事不好办啊,何苦自找麻烦?”通政司虽常被人讥为“清水衙门”,但毕竟可直通内廷,作为左通政,他多少还是知道在辽案之事上,东林内部已经意见相左,又与朝内其他党派争论不休。

“汪某自不量力,却实不忍再多牵连一人。”

四品官没再多说,捡回了那张叶儿带来却已血迹斑斑的榜文告示,又掏出些银两,硬塞给汪文言。

汪文言自然不肯收,摆手拒绝。

“全当老夫赎罪。”四品官深鞠一躬,带着壮汉衙役进府去了。

叶儿醒来时,已近深夜。剧烈疼痛使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尽力观察四周的情况。卧房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床侧是一方妆镜台,案几之上摆满了粉奁珠钗;窗边则置有一把古琴,与窗外夏月相得益彰,案头燃香,烟缕依依,香气对叶儿来说不甚熟悉。几处墙壁之上又挂了些许字画,叶儿是个粗人,不懂得分辨,仅仅单纯觉得煞是好看。床的不远处是一扇精致的屏风,其里是几折绢画,上有盈盈女子,翩翩小生,更有姹紫嫣红,春色如许,叶儿不知道这画上讲的是什么故事。

忽而,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极力想起身看看,究竟是谁把自己救了。

“别动、别动,”汪文言端着汤药进来,见叶儿正要爬起来,赶紧上前制止,“大夫交代了姑娘得静养。”汪文言放下汤药,一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叶儿双肩,让她重新躺下。

叶儿深深为眼前陌生男子所吸引,两人咫尺之距,隐隐暗香,悠悠飘散。

汪文言见她不作声,才发觉自己举止失了礼数,马上撤回手,坐直身子,“多有得罪。”

叶儿仍没有回应,沉浸在细细打量公子之中。

“姑娘,姑娘......”汪文言轻唤道,又再她眼前微微挥手,“姑娘这是睁眼也睡着了吗?”

“不不不......我......我只是......”叶儿猛然回过神,羞颜未开,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汪文言莞尔一笑,“在下汪文言,冒昧失礼。”

“我......我叫叶儿。”

“叶儿?”

“我是个下人,没名没姓,就是让主家叫唤起来方便。”

“不不不,这是个好名字。颇有诗意,颇有诗意。”

“什么诗意?”叶儿从不知道这名字的意义所在,瞪大了眼睛问道。

汪文言思忖片刻,“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听着......不是好意。”叶儿有些忧疑。

汪文言又笑,“愁时才有诗,可惜了眼前美景佳人。”

叶儿压根一个字都听不懂,羞惭地低眉不言。

“汪某多嘴,惹得叶儿不快。”说着,毫不留情地打了自己一嘴巴。

“公子别......”叶儿一着急用力,痛意袭来。

“别动别动,我不打就是了。”汪文言赶紧安抚。

叶儿强忍疼痛,边摇头,边起身,“刚才......是公子出手相救?”

汪文言见状,立马施以援手,“那实在算不得救,否则叶儿也不至如此。”

“可若非公子......我现在就在牢里了。”叶儿顺势低头,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干净如新的衣服,下意识抓紧被子盖上身,眼中流光又惊又羞。

“叶儿别误会,”汪文言赶紧解释,“衣服是汪某朋友的妹妹帮着换的,这会儿已经随她兄长回家去了。等她下次来,汪某介绍你们认识。”

叶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既然醒了,就把这碗药汤喝了。”汪文言端起来,小心试了试温度,舀一勺送到叶儿嘴边。

叶儿看了眼药,又看了眼公子,摇头拒绝。

“怎么了?怕苦吗?”汪文言温声和颜地解释道,“这药啊也是那位姑娘配的,还特意配了蜜果脯,就在我身上,等喝了药再给你。”

“我......我没钱付这汤药费......”叶儿底气不足,声音极轻。

“不用你付,有人给过钱了。”汪文言见她一脸疑惑,放下药碗,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拦着不让你进去的那位大人,看我要带你走,就留了些银子给你。”

叶儿略有不悦,“留了多少?”

“大概一锭银子。”

叶儿思虑片刻,“还剩下多少,明日我去通政司全都还了。我不稀罕受他的恩惠。”

“明日?叶儿明日也得能下床呀!”

“那......那等我能下床了再去还!”

“等到彼时,恐怕所剩无几。”汪文言微微皱眉,细细盘算一番。

“那公子就不要花了!我欠公子的!”叶儿一脸着急。

汪文言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花不花,我就没拿。银子我顺手给了街边的乞儿。方才叶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钱砸在那人身上,汪某哪还敢拿,不怕姑娘醒来用银子砸我头上吗?”

“我......”叶儿低下头去,羞羞涩涩地说道:“我才不会砸公子。”

“行了,这回能踏实喝药了吧?”汪文言重新拿起药碗。

叶儿继续摇头,“可我还是没钱。”

“欸,朋友之间,何谈金钱,全凭情义。”

叶儿听不要钱,爽快得很,夺过汪文言手里的碗,一口饮尽。

汪文言着实没见过如此豪率之女,啧啧称奇。见她喝完,赶紧拿出蜜饯递上。

没想到叶儿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吃不惯甜的。”

汪文言看她一碗苦药下肚,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下,更为倾佩。“叶儿想吃些什么?汪某去做来。”

叶儿仍是拒绝,一本正经地问道:“方才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有公子肯救我?”

汪文言又回身坐下,“汪某与叶儿想救之人有一面之缘。”

“公子认识熊将军?”

“朝中谁人不识熊将军?”

叶儿一听,面露喜色,“那公子一定能救熊将军了?”

汪文言稍有迟疑,“此事非旦夕之功,须得从长计议。”

“可熊将军只有三个月了!”

“叶儿莫急,汪某知道这时日不算太长,但也不算太少。毕竟此事头绪纷杂,一时之间确实筹量无策,但是叶儿......”汪文言郑重其事,“你若是信得过汪某,熊将军一事汪某必定竭尽全力。”

“信得过。”叶儿神色笃定真挚。

“叶儿家住何方,等身子养好了,汪某差人送你回去。”

“我要留在这儿,直到熊将军平安无事。”

汪文言很是不解,“熊将军是叶儿的什么人,何故这般珍护?”

“恩人,大恩人。”

“即便报恩,也不必豁出命去。”

“应该豁出命去,因为叶儿的命就是......就是熊将军给的。”言辞之间,恳切非常,只是双眼没有再看着汪文言,而是看向窗外,繁星月轮。

“你冷了吗?”汪文言正要起身关窗,却被叶儿拉住。

“公子,叶儿哪怕拼却这命不要,也得保熊将军一命。”她情急之下,牢牢抓紧汪文言温热的手掌。

“你是救人,不是杀人。”

“叶儿贱命一条,没什么稀罕......”

“我稀罕。”

公子一言,春心乍起。凉风沁人,少女怀情。

汪文言拉起叶儿的手,侃然正色道:“天底下的人命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不计尊卑。”

叶儿赧面愧然,心急忙慌地收回手。“公子......言重了。”

“叶儿安心在寒舍住下,好好养伤。”汪文言收拾东西,准备起身离开。

“公子府中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汪文言停下手中的活,转脸看她,这问题问得实在奇怪。

“那吃住衣食都没个人打点?”

汪文言没有回答,只说让叶儿静心休息,便退出房外。

叶儿一直等到门口人影远去,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从脖子、手臂、胸腹到双腿、双脚,无一不是清晰可辩的瘀青棍伤,深浅不一,粗细交杂,有些红肿未退,有些仍在渗血。而叶儿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自己腿股上一道又长又细的伤口,痂皮像是刚刚新长好的,可起皱黯淡的肌肤又与别处大为不同。

在汪府仅仅住了四五天,叶儿竟然就能下床随意走动。趁着汪文言出府办事,她从里到外,把整个府邸都走了一遍,三进的大宅子当真连一个仆人都没看见。她吃了几日清粥淡食,想自己做些好吃的,可一到庖厨,更让她傻了眼,锅铲炊具一无所有,更别说食材配料,仅仅一个空空的灶台,还灰尘满布。

汪文言后来告知,自己本是江南之人,平素喜好结交各种各样的人,为方便行事,就用钱捐了个监生,而后在京城置下这一处宅邸,又得有人相助,某了一份中书舍人的闲差。汪文言家底殷实,却嫌仆役扈从碍事得很,便只身来京,连个书僮伴读都不带。可是自己生活琐碎又一概不会,叶儿没来之前,不是去东家蹭饭,就是到西家喝酒,要么就在街市上的酒馆里随意找几个酒肉朋友,一同吃喝。包括这几日叶儿的吃食和汤药也是从外面买了回来。

叶儿不信,汪文言又领她上自己卧房,只一眼,叶儿就吓得跑了出来。一册册的书堆积成山,衣裳鞋帽满地狼藉,大白天几只老鼠醉倒在空酒壶边上,盛夏时节屋子里臭气熏天。叶儿特意凑近闻闻汪文言,确有一股淡香,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翩翩公子居然能忍受如此乌糟。

汪文言笑答,反正家里地大人少,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等过了仲夏,回专门请三四个婆子上门好好清理一次。

叶儿暗忖,果然是个不在乎钱财的主儿,日子逍遥无累。她实在看不过眼,自荐帮着打理府中大小一切杂事,就当是还了在此地暂住之情。

汪文言欣然应允。本以为叶儿只是做些打扫清理的话,下厨做饭仅仅顺便而已。谁知这一尝可不得了,连连赞叹,过了几日竟呼朋唤友而来,说是非要带人共享佳肴。

于是东林诸人陆续上门而来,首辅叶向高、左都御史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等都成了常来常往之人,以前他们也来但全都自备酒菜,知道汪府“一贫如洗”;如今,连酒都不带了,只要得闲,三五个人便约上一起过来。席间,觥筹交错;席罢,杯盘狼藉。无论叶儿做多做少,他们都能一扫而光;也无论叶儿一人忙到多晚,他们也必定会等她入席之后再开宴。

这一天,汪文言告诉叶儿,今晚要邀请一位贵宾。叶儿便早早就去集市采购。回来的时候,府中正堂上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其中有一女子,豆蔻年华,娴雅静婉,怯生生站在杨涟身后。

这倒让叶儿多留了份心,匆匆去厨房放下东西,回屋细细打扮一番,才去迎客。

还没进正厅,汪文言就远远招手让她过来,“来、来、来,早说要引见你们认识,竟拖了这么些功夫。”

叶儿踩着碎步,急急进门。

杨涟先迎了上去,粲然笑道:“叶儿,叶儿,我今日特携舍妹前来,要向你好好讨教一番!”

那女子从杨涟身后款款走出,欠身行礼,盈盈微笑,“沫儿,见过姑娘。”

叶儿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汪文言,向他求助。

“那日我和你说起的那位姑娘......那位替你把脉诊断的姑娘......”汪文言在旁解释道。

“我......我该谢谢你才是。”叶儿学着杨沫的样子回礼,“却不知杨大人所说的讨教是指......”

杨涟哈哈大笑,“不为别的,只为佳肴。”

“这天下竟也有杨大洪贪恋之物!”

此言一出,满堂哄笑。杨涟根本不计较,一心要让叶儿收了自己妹妹做徒弟。

叶儿只当玩笑听罢,领着杨沫往后厨去了。

二人哪知这一场不期而遇,竟至后来几多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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