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赵边虽从没经历过,但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古罗帝国对周边的近邻从来就是虎视眈眈,曾经的和平条约,也不过是障眼法。
对其余小国不吝张开虎狼血口的古罗帝国,反而对周王朝亲近友善,赵边突然明白,一切不过是糖衣。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和可怕,使臣竟然堂而皇之挟持泱泱大国的君王,那么在这王都之内必定有通敌之人。
再联想到今朝那群颜色虚伪的诸侯王们,赵边想:恐怕周天子早有觉察,因此才起了杀阵。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似坐拥天下的周天子,如今不过强弩之末。
又或者……天子早有觉知,如今不过是想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但也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赵边一个闪身退到一边,她的思绪飞转。
如今的情势,她若闯进这大殿中,必然无异于自投罗网。
可……
她若不进这大殿,她如何得知公主是否安全,父亲的性命又是否尚在。
况且就算她此刻离开这里,她又要往哪里逃呢?这壁垒森严的皇宫,恐怕早已易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边的手垂落下来,只觉颓丧,但很快左手边坚硬的铁物,却一下给了她力量。
火木仓,是的她还有火木仓。
虽然在武侯院经年的学习已经让她认清自己并不是力大之人,但却也足够表明她是一个身形灵活之人。
她自信,哪怕是在几十人中间,她也能靠自己灵巧的走位,躲避追扑。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认清自己,不使用蛮力,她不会输得很难看,或者,不会输。
赵边想起幼孩时期,母亲带她去一座山,山上难得一片草原,她学着母亲半躺在山坡草坪,清风送来花香。母亲突然喃喃道:一朵花不必艳羡一头象的足,马儿可以带上铁蹄千里之行也不足惧。
那时她不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可现在她却仿似窥见了其中蕴含的哲理。
花不必与比它坚硬比它身形庞大的东西相比,它自有花香自有益处。马儿的蹄子虽然柔软,可若配上合适的工具,千里之路也能走得。
更何况,她还有一把坚硬无比的盾,这盾除了自己所造之细剑,当今之世,还没有能破了她盾的箭矢和重剑的存在。
赵边一下自信满满,轻松起来,哪怕就是死,擒贼先擒王,或者……由她来做这个身先卒,与这帮乱臣贼子拼杀个一二。
*
古罗帝国的使臣眼看着曾经的天下雄主从一开始的傲然到震惊、发怒最后到茫然无措,渐渐从雄狮成了一头狼狈的羊羔,心情竟然说不上来地痛快。
他很爱看这种父子相左的场面,就像他在古罗帝国时那样。
周平拿出了大印,拿出了红泥。
一切像是尘埃落定。
使臣并没有心急,他那鹰一样的眼,只是盯着周平靠近自己。
直到对方将大印送到自己的面前。
他才不紧不慢地接过来。
接手前周平甚至没再跟他确认一遍,似乎很是相信他似的。
使臣蓦然觉得好笑,一个想法从他脑海里闪过,他于是便开了口:“相比于周天子,太子你确实要更能审时度势。”
周平没说话,只是皱眉,似乎很不屑和他说话似的。
使臣没在意,只是走到一边,将大印放在案上,而后从怀中掏出卷轴,正要舒展开,却听原本安静的周天子,大声嘟囔了起来,仔细听听是咒骂声无疑。
使臣停住了动作,转身,看向了周天子,又看了一眼周平,喃喃道:“这华王朝真是有趣得紧,父亲像是儿子,儿子倒像是父亲。”接着左手摆了摆,跟着一句:“太聒噪了,扯了他的舌头罢。”
他话音刚落,便有黑衣武士要执行他的命令。
周平神色一僵,没想到他给了大印之后对方竟然反悔要伤害自己的父王。他虽和自己的父王有龃龉,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敬爱自己的父王。
周平反应过来,刚要有所反抗,却被之前退下的武士拥上来牵制住,双手反扣,双膝重重跪地,仿佛下一秒胳膊与腿就要被扯断。
原本平静的气氛,因为使臣的一句话,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使臣可听过一个典故?”
古罗帝国的使臣似乎愣了一下,他像是没想到这大殿中竟然还能有如此冷静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见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是华王朝最负盛名的公主,周文姜。
怎么将她给忘了?
“什么典故?”
“禽困覆车的典故。”没等使臣有所反应,周文姜便用着清冷的嗓音淡淡续道:“飞鸟走兽被围捕急了,也会将人的车子撞翻;围师必阙这样简单的兵法,自诩天朝上国的使臣,竟然从未有听说过么?”
使臣闻言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这位临危不惧的公主的话。但很快他的喉咙中挤出刺耳的尖笑:“当真是有趣,无愧是周文姜。不过公主从来锦衣玉食,也不是什么经常在战场上卖命的武士军兵,真是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啊。”
使臣的笑声渐渐消逝,神情严肃幽深,那双谄媚的双眼射出狡诈的目光望向周文姜,宛如烈鹰勾着细蛇、野鸥衔着乖鱼:“周文姜,你从不知道亡国公主的滋味吧?”
话音落,殿中静寂,似乎只能听到刚从死人身体中流出的鲜血发出的汩汩之声。
“古罗旧时有一位将军,人称霸王,荣耀时诸侯俯首,几乎等同于天子;可后来兵困于河上,被一位曾经的地痞流氓领兵十面围困;他奋力搏杀,终于博出一个口子,自以为勇谋冠天,用兵无误,如今局势流转是天之意非人之过。可后来却从昔日旧友那得知,那地痞流氓早看穿了他,故意留一口子让他不至于死拼,少伤亡。
他以为自己还是霸王,可在旁人眼里,这大局已定。
为这将死之人,再废兵力是不值。”使臣的大印早盖在那”矫诏“上,他一边说一边悠悠收回玉玺:“周文姜,强弩之末,就算拼尽全力,又如何?亡国公主……又有何种尊严威信可言?女人……自己的父王兄弟死了,便什么浪也翻腾不起来了,亦然犹如死人……“使臣又扬了扬手,又有黑衣武士,朝着周文姜逼近。
文姜是当今天下美貌冠绝天下的人,身姿妖娆婀娜,天下男人无不心向往之。
这样的女子,在使臣看来,乱世之中犹如芦苇,而她的美貌不过更增添了柔弱,又或者再被人摧折时……多一些惋惜之情罢了。
“阿多罗你疯了!”
突然一个声音大吼道,随着这个声音便有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进来。
竟然是埃尔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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