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风一直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一路走一路看着他在自己的光脑上输入正确的密码。

他的私人光脑很少带在身上，这颗耳钉里存放的是总部给高层统一发放的工作用光脑，除了几个紧急联系人以外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一点β高层的会议资料也并不是什么**。

反正也没有重要的东西，除了……

“半个宇宙日内，”沈霖边接着埃尔维斯的频道边推开会议室的门，“我要看见你开着他那艘黄色的星舰出现在普斯城——”

会议室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沈霖关掉麦克风，看着站在全息投影前停住了动作的威尔顿，他短暂地笑了一下。

“不打扰了，各位回见。”

留下这句话，他又重新关上会议室的门，站在门侧看向陆临风。

“这热闹好看么？”他问。

“差点意思，”陆临风随口说，“给你看个更好玩的。”

“什么？”

淡黄色星舰一个急刹停在行政楼下，与地面接触时产生的有些刺耳的摩擦声从窗户的缝隙中穿过。

“不好意思，有点担心在半路上被从三号星舰上扔出去，”陆临风皱了下眉，“所以擅自把星舰开了过来——不过放心，它一直处于自动驾驶模式，上面并没有坐着埃尔维斯，或者是其他任何一种能发出声音的物体。”

沈霖：“……”并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有可以让他放心的地方。

窗户被严丝合缝地关上，噪音全部隔绝在外，陆临风在窗户边靠着看他。

“怎么样，好看么？”

……这艘淡黄色星舰真是太他妈的好看了。

沈霖不想理他，打开光脑准备再尝试连接一下埃尔维斯的频道。

“陆？”埃尔维斯的声音通过耳钉传出，“你现在怎么样？还安全么？”

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陆临风。

他靠坐在荧幕操作面板的边缘上，微垂着头，那双眼尾总是微微上扬的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就那么睡着了。

沈霖没回答埃尔维斯的话，放慢脚步走过去，指尖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

皮肤摩擦中蹭出来的细微声响似乎吵到了他，陆临风缓慢睁眼，看到了沈霖正要往回抽的手。

可惜沈霖的反应速度太慢了，陆临风飞快地抬起手扣住他的手指，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尝试挣脱，耳垂被一双冰凉的唇贴上。

“……埃尔维斯。”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耳畔穿过，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杀伤力太大，沈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侧了侧头。

陆临风的下巴抵在他的锁骨上，有点硌。

他贴在那颗折射出光影的耳钉边上，放缓了语速，声音很轻。

“我很安全，不必担心。”

埃尔维斯毫不犹豫地断掉了频道。

他为了跟他们领导人联系，着急忙慌地放下手中的重要工作，结果接起频道的人是博士，他莫名其妙地遭到威胁，领导本人居然还跟他说，不用了。

他是不是有病？

埃尔维斯咬牙切齿地转身回去投入工作了。

陆临风在实验室里环视了一周，最后看向在旁边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的沈霖。

博士看起来很忙。

于是他又回去靠坐在睡眠舱边，手指戳着控制面板研究它的功能去了。

实验室里从来没有仿生人居住过，关键时刻居然连一个充电接口都找不到。

沈霖站起来，盯着被拉开的几个抽屉，努力回想伊芙琳之前用过的接口扔到了哪里。

尝试无果，他走到陆临风身后，开口道：“你带接口了么？”

陆临风随口打趣：“这种东西真的有人会带在身上么……干什么？”

沈霖已经弯下腰，伸手拨开他后脑勺上略有些长的发尾，轻轻动了动手指，“你的植入口呢？”

“不好意思，”陆临风条件反射似的，手指插进头发里蹭了两下，“我的植入口并不在脖颈上。”

“在哪儿？”

陆临风放下手，指尖离开控制面板上的按键。

“博士，”他笑了一下，“这应该是个人**吧？”

沈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顺口说出的话有多么不合适。

毕竟……总部在生产各批次的仿生人时，都没有硬性规定植入口要留在哪个部位上。

只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微微抬手就能摸到的后脖颈上，他下意识以为陆临风也会选择这里。

哦，他不是大部分人。

“那你别充电了。”沈霖在他面对着的一大坨叠在一起的文件上坐下。

“暂时还不需要，很幸运，昨天离开睡眠舱前是满电状态。”陆临风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弯，“谢谢了，博士。”

他们的关系似乎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意识到这一点的沈霖并不是很舒服。

他需要一个能说话的地方，或者说，一个能让他得到回应的人。

当然，林延并不能算是其中的一个。

关于他，沈霖不知道为什么总部会需要一个心理咨询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林延不远不近的关系是因为博士才能延续至今。

所以当他意识到陆临风可能也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接近自己的时候，突然被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包裹住。

戴在耳骨上的耳钉轻晃一下，沈霖解锁光脑，看到了悬浮在页面最顶端的信息。

雪莉：新光脑出问题了？

雪莉：没收到消息？

雪莉：陆？你怎么了？

夺命三连问。

沈霖没开防窥屏模式，于是这三条消息一一落入陆临风眼底。

“新光脑？”他看向陆临风。

“嗯，私人光脑，流程经由总部处理，”陆临风摊手以示无辜，“官方程序，合法合规。”

沈霖狐疑地盯着他，目光缓慢地在他脸上游走了一圈。

“要是它在我身上，这条消息你就不会看到了。”陆临风本人倒是对这样的目光没什么感觉，“当然是跟着巴泽星一起和我说再见了。”

沈霖听着他那个尾音上挑的“say goodbye”，无语至极。

把他当博士的替身？不可能的。

用他来代替博士，简直是一种对博士的侮辱。

陆临风还不知道自己被挂上了什么标签，目光只盯着他面前的光脑看，舌尖顶了顶腮帮，又快速在唇上滑过。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坏点子。

沈霖感觉自己气的要炸。

真想把这人脑袋劈开看看那块植入的磁盘里到底输入了什么该死的程序。

宇宙塌陷前后，他在总部高层待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第二个像陆临风这样的仿生人。要说是总部把他制造出来的时候输入了错误的代码，也该是那个批次的仿生人全部都出现问题才对。

除非他是特殊的。

让他相信陆临风脑内植入了博士的磁盘，他都不会信陆临风是人类。

哪有人类说话能这么气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