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海水腌臜得很！”小唐扒着快艇栏杆干呕，吐出的黏液里混着鳞片状冰碴，冰碴上粘着未消化的玉蝉碎末。苏砚死握方向盘，导航仪坐标像抽搐的眼皮般乱跳，每隔三十秒就与二十年前沉船的红点重合。远处的海平线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仿佛天幕被撕开道伤口。

骨簪突然从工具包中飞出，在挡风玻璃上撞出蛛网状裂痕。簪头眼球瞳孔扩散，映出海底可怖景象——成片的青铜棺椁堆成塔，棺盖渗出的黑油里浮着婴儿牙齿。最顶端的金棺被玉蝉锁链缠绕，锁眼形状与她锁骨处的鱼鳃纹严丝合缝，锁链末端拴着具戴金冠的骷髅，指骨正指向快艇。

“水下有东西！”小唐突然指向探测器屏幕。本该显示海底地形的画面里，无数人形光点正跳着送葬的傩舞，四肢关节以诡异角度扭曲。苏砚摸出老太婆留下的胎发，发丝突然自燃，在空气中烧出八个血字：【子时三刻，开归墟门】。灰烬落地凝成小唐耳后的鳃裂形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狼牙男舰队的探照灯刺破夜幕，广播传来变调的笑声：“苏公主，这份千年大礼可称心？”海面突然沸腾，浮出上百具缠着水草的青铜棺，肿胀的手掌钻出棺缝，指骨刺破皮肤挂着碎肉，每只掌心都嵌着蠕动的东珠。那些珠子像活物般收缩膨胀，表面浮现出苏砚不同年龄段的容颜。

快艇引擎发出垂死的呻吟，小唐脖颈的青铜锁链哗啦作响：“阿姊...它们在叫我...”他瞳孔里的女童影像逐渐清晰，右眼角泪痣的位置与苏砚分毫不差。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青铜棺椁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阵，玉蝉锁链从棺中射出，将快艇拖向漩涡中心，链节上黏着的海藻竟是缕缕人发。

“闭气！”苏砚拽着小唐跳海瞬间，快艇被玉蝉锁链绞成碎片。咸腥的海水灌入鼻腔，腕间血线突然暴涨，在周身形成血色气泡。小唐耳后的鳃裂渗出淡蓝血丝，手指间的蹼膜完全展开，脖颈鳞片泛出深海鱼的冷光。

海底墓群近在咫尺，金棺上的玉蝉锁链感应到苏砚靠近，突然崩解重组为阶梯。棺盖缓缓移开，戴着萨满神冠的尸身直挺挺坐起——焦黑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苏砚的五官轮廓。尸身手中的青铜权杖顶端，缺失的东珠孔洞正对着她心口，杖身刻满孕妇临死前的抓痕。

“千年轮回，终得圆满。”狼牙男的声音通过水下通讯器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七艘改装潜艇呈包围之势，射出的渔网缠着刻满《往生咒》的铜钱。小唐突然剧烈抽搐，锁链将他拽向金棺：“阿姊快走！这是用耶律氏血脉设的血煞阵...”他后背隆起个肉瘤，隐约显出女童轮廓。

话未说完，金棺尸身突然睁眼，权杖射出青光。苏砚的血线自动缠住权杖，东珠从她心口皮肤下缓缓凸出，珠体表面浮动着契丹祭文。海底震动加剧，墓群中央裂开深渊，青铜棺椁如朝圣般坠入其中，棺内传出的哭嚎声竟是现代汉语。

“归墟之门开了！”狼牙男的潜艇群亮起血红射灯，在幽暗海底织成血网。深渊中升起青铜祭坛，坛面用骨粉砌出双鱼太极图，水晶棺中的双生少女尸身悬浮其上。她们手中各捧半枚阴阳鱼扣，扣眼处嵌着的东珠正在渗血。

苏砚腕间血线突然分裂，像提线木偶的丝线般操纵她踏上祭坛。小唐挣扎着甩出桃木梳，梳齿经文在水底烧出契丹咒符：“天地玄宗，万炁...”咒文未成，他喉间突然钻出青铜锁链，将桃木梳绞成碎片。狼牙男的潜艇调转炮口，射出刻满《血河经》的□□：“陈家的债，该用耶律氏的血来偿！”

□□炸开的瞬间，归墟中伸出无数青铜锁链。链节上刻着耶律阿蛮屠城时战俘的姓名，将爆炸冲击波凝成光球。球体内浮现出惨烈画面：辽军铁骑踏破边关，萨满用孕妇血在东珠上刻咒，城墙悬挂的尸骸竟都戴着承古斋的工作牌。

“丫头，接住！”老太婆的虚影从光球中浮现，缺指的手抛来半块玉璧。苏砚本能地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唾沫喷在玉璧上——璧面浮现耶律阿蛮自刎的画面，剑锋滴落的血珠坠入归墟，激起千丈黑浪。玉璧背面赫然刻着承古斋的防伪编码，生产日期显示2023年。

金棺尸身突然开口，声音与苏砚的声纹完全重合：“当年我分魂镇海眼，等的就是今日！”权杖插入祭坛的瞬间，海底裂谷喷出滔天黑雾。雾中浮现承古斋地下金库的实景：数百件双鱼文物正在集体自毁，监控画面里的工作人员个个长着鱼头人身。

小唐脖颈锁链寸寸断裂，女童虚影彻底占据身体：“阿姊，其实我们才是...”话音未落，狼牙男的潜艇射出钢索，钩爪穿透她灵体，拽出枚发光的东珠。那珠子内部蜷缩着婴儿，脐带竟与苏砚的血线相连。归墟深处传来号角声，青铜棺椁组成的巨手破浪而出，将潜艇捏成废铁，零件中爆出的居然是现代电路板。

苏砚胸前的东珠自动离体，与权杖顶端的缺口融合。海底地震引发海啸，老太婆的虚影化作玉蝉群，托着她冲上海面。风暴眼中，戴金冠的女鬼正在拼接双鱼锁，每块碎片都映出段被篡改的记忆——她看见自己亲手将小唐推入焚化炉，而监控日期显示三天前。

“你以为逃得出因果？”狼牙男从残骸中爬出，半张脸露出森森头骨。他扯开胸腔，跳动的心里嵌着枚青铜钥匙——钥匙柄的双鱼纹与苏砚后颈刺青完全一致。血线突然失控，缠住钥匙猛力拔出，钥匙插入心脏的瞬间，他全身血管暴凸成青铜锁链。

惊天动地的轰鸣中，归墟深渊缓缓闭合。所有青铜文物化为齑粉，承古斋大楼在千里外轰然倒塌，瓦砾中飞出成群血蝴蝶。女鬼发出不甘的尖啸，随海啸消散于天际。小唐的躯体开始沙化，女童虚影在他耳边轻叹：“阿姊，下个千年再见...”沙粒间闪动着电子芯片的冷光。

朝阳刺破云层时，苏砚独自漂在平静的海面。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ICU病房里的小唐正在输氧，锁骨处的鱼鳞纹泛着金属光泽。镜头一转，穿白大褂的狼牙男对着屏幕轻笑，他胸口的伤疤被机械装置取代：“游戏才刚开始，苏——公——主——”

海底传来沉闷的震动，玉蝉碎片从她口袋飞出，拼成幅全息地图。终点坐标闪烁着血光，标注着：耶律皇族地宫，统和二十三年。海浪突然卷来块残碑，碑文被海水冲刷后显出两行小字：

“承古非承古，双鱼噬双鱼”

“千年因果债，俱在数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