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澄狐》Ⅰ 第二节

阡陌感觉眼眶沉重,从外面回来后,就只感觉浑身的疲倦。心灵没有得到慰藉,加上□□又格外酸痛。

他从车站下车时夜幕就已经落下,冬夜的风吹动他的长发,让他在余光里看见了在远处的黑色楼影上面闪着红色的警示灯。他举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想稍稍悲叹一下命运,也只能无奈地打上两个哈欠。

「真奇怪啊,孤独悄悄袭来,可这已是腊月的二十四号,月亮并不在空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不适?那么,我也就是不能再找借口了吧。」

一个人这样走着,看谁都不顺眼。

「净胡扯什么“单身理论”。哪有出去玩还这么累的。哈,看看他们口口声声抵制不平等,结果却都穿上了自愿被剥了皮制成的衣服,真好像是二次元的男女主人公都跑出来了,从别扭的回廊里走到了终点就牵上了手,只有我自己仍没有人在乎却能够流着口水跟着他们傻笑!呵呵,这是位哪来的万中无一级大笨蛋啊?下次要记着,个人的事情我管我自己的,被别人赞美或是批评都不能左右我半分,别人的幸福或痛苦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就去把劳动阶级全都抓起来抵制剥削阶级啊!王八蛋。」

阡陌回到家时天早就黑了,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又莫名其妙地虚脱了,没有做晚饭,更没有吃晚饭,只是把外穿的鞋脱下往鞋架一丢,把包往沙发上一放,把外穿的衣服挂上衣帽架,踏了拖鞋,因为实在是口渴,就接了两碗水喝,顺便在心里感叹了句:「再渴的人也不过两碗水管饱,人的需求也不过如此。」这般颇有忧郁气息的话后,就上楼回房间锁上门,把买来的面具抽了一副放在床头上,然后一下子瘫倒、摔在了床上,正纳闷着今天的自己怎么这么虚弱,但是下一刻就想念着今天的早饭睡着了。

回来的路上,百里阡陌感觉体重增加了一倍。去年时是自己带的饭,今年手头宽裕了就想着在外面买着吃,结果最终因为不喜欢那些摆摊的,他中午就没吃饭。

他只后悔自己没有带个馒头,要是带了,哪怕是半个,他也能在问了价格后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来,当着这些漫天要价的坏蛋的面啃了吃,示范一下什么是人类的吃相。结果现在他累到不想再动一下,几乎要喘不动气儿了,感觉空气里氧气含量很低。所以没能做晚饭吃。而且也并没有别人会只是因为他是百里阡陌就愿意给他煮饭吃。

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每个至今仍坚持着活着的人都是伟大的。伟大到自己跪下了以后,就要化身成凛冽寒风的一员,装作热心地给别人添堵以增添苦难的堆积,确保他人也能同自己一样“伟大地”跪下。

一旦扯上“伟大”,就都是诓人的谎话,真正有本事的才没有机会吹嘘自己的功劳。这都是没用的,阡陌只是想念今天早上那香软的鸡蛋馒头片。

阡陌从开始独自一人生活后的第二个月起,生活费就要自己挣了,一开始是被限制着的,因为除了那个地方没别处收留,受了两年多的折磨,终于在大闹了一场后,阡陌离开了那里。因为他是学生,所以政府的贫困学生资助自始至终都要从学校申请,前三年,年年申请年年不通过,因为是黑户,反而是有几个成天穿着名牌从来只坐私家车来的同班每月都能领足够阡陌四个月开销的资助费——特级贫困生。不过也不能一锤定音,因为据说他家的豪车豪宅也不是他父亲挣来的,而是靠着他祖父退休以后政府发的退休金暴富才买上的,他父亲还真是个无业游民,按照有无工作岗位来说,确实还真是贫困户。而政府那边,反正他这个“黑名单”是说不上话的,后来就干脆不愿意搭理这狗屁不顶的机构了。

「我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贫困学生资助”的项目,是为了多一个合理上涨税收的证据吗?」

对于阡陌这个角色的印象,大概第一眼就是留着很长的头发,第二印象应该是他几乎不舒展的神态,第三印象就是他手背的皲裂和手心的厚茧,这就暗示了他与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

小时候被他人排斥,长大了他反而排斥他人,他并不是没有社交能力,话术与技巧往会在他开口之前显现在他的脑海,但是他几乎总是反着来,他对这个社会、这个出身不耐烦了,自知就算忙活一生,也终究不能达成夙愿,想来想去也觉得无趣,因此绝不要再委屈自己。阡陌为自己拥有人类的思想而感到骄傲,却也不能抑制地厌恶着仅仅在生物学上被划分为人类的人类。

「哈,“世界给你一个低起点是为了让你有一个精彩的反击故事。”可笑,经历过的人会明白这句话是用来稳定处在最底层蠢货情绪的镇定剂。只管说这类遮遮掩掩的话,把自身幸运带给自己的希望当作是世界的希望,这种想法真是令人作呕,用愚昧民众交换自己的精致人生,两手一摊不觉得一丝羞愧。看似是绝望的人死灰复燃,其实终究还是幸运儿被毁灭得不够彻底!当命运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夺走你的至亲与财富,并控使法律限制你的自由,使你的劳动不得回报,使你只得在旮旯里吊着一口气活下去,即使灵魂愤慨日夜嘶吼,**踏平这不公平的世界,也终究被限制在肉身下。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好的才能,没有好的机遇,没有创业的环境,只拿一辈子去勤奋地劳动,然后成为白痴或是懦夫,把自己赚来的钱交给自己的老板,或者交给不工作还照样领高额养老金的蛀虫们,也不能把自己的地位弄到跟同龄人出生时就拥有的那样高,这还是小部分低出身的人四十岁的样子,大部分人都达不到这样的程度。这就是弄权儿所说的“奋斗”,拼上一辈子却还不及他人出生时就拥有的地位高、没日没夜地加班工资却还没有耍小把戏的退休后的养老金高。奋斗,也要看正生活在怎样的规则里。

「如果再想要高些的待遇,就要再赌上自己的孩子,所以除了成为工作狂之外,自己竟还要抽时间做个大教育家!世上哪有这么全能的人?相比之下,剥削阶级的就轻松多了,从小接触的东西就多,见识广阔,许多事耳濡目染,不用他父亲出力,他的叔叔阿姨们也就一起把他教会了,连同措辞的用法和诓人的谎话。然而实际上他的父亲因为干着让别人给他挣钱的人血买卖,地位不低,待遇的优劣自然就是自己定的,所以自己的空暇也多,亲自教他的时间也多,甚至旅游着旅游着就把道理一起教了,然后他也可以效仿他的父亲如此教育他的孩子。

「因此这种年代想要白手起家和这种人平起平坐除非中个什么大奖!但是就是彩票之类的,政府实际上是把握着中奖的号码的;至于股票,假设连高级AI都不能预测走势,那么股票投机学就是纯粹在扯淡。然而这世界上所有的高级AI连同伴侣机器人统统都已经被销毁了,想要再证实这个假设的正确性,果然是很难的吧?在这样的世界里当一个阴谋论者绝不应该被说是过分。这些耍小把戏的家伙每一步里都渗透着肮脏的污水,打算盘的声音只要稍微用心,所有人应该都能听得见,那是人类特有的贪婪,他们只想再从劳动阶级这里再敛点“希望税”罢了!他们总以为,但凡劳动者活在世上就是欠了他们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老爷比!”他们总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们该死。

「这不仅包含着:为什么以低出身的普通人完不成“激昂的故事”的原因;还包含着:为什么穷书生总喜欢给小说里的自己几个超出常人的本事、背景,写来写去又什么道理都没说透,只是极力地描述不可能发生的如果,把自己的作品当成宣泄**的垃圾桶。实在是愚妄至极,自己仍生活在地上,什么也没改变。除了无知,更多的是怯弱吧。他们没能把谁团结凝聚起来,反而加剧了国人的庸俗,把他们本该朝社会发泄的愤怒由娱乐的方式平息掉了。人们相互隔阂、敌对,最终进入一个无法舍弃的圈,成了斗兽场里的禽兽。

「我要把所有坏蛋的脖子都用钢筋铁锁绑上铅球然后扔到大海沟里喂鱼去。」

报复社会的想法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也只是他没有多少动力,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打动一群已经被驯化的羔羊……往最好了想也只觉得最后会因为没有人能像他自己一样接替自己有限的生命并把这份事业延续下去而让自己的努力成为白费。如果这复仇不成大气候,自己就算做再多也是白搭——看看他们贪生怕死的狼狈样吧。阡陌是个亡命徒,但人们不是。

对阡陌来说那无疑是没有意义的,既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还会让自己暴露在更多人的视野里,就算会给人们带来一时的好处,但他们也都是曾经看见自己就想踹一脚的仇人。他本人就像只野猫一样,只是有着最平静的愿望,希望能永远地窝在他的小窝里睡觉。实际上,平日里也没有太多能引他激动的事,无法找回青春该有的激情、也终究难以自甘沉沦堕落,但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总是懒得去找。他不怕死,但憎恶不能自由地活着。

总体来说,他是一个只想过平静生活的比同龄人稍微成熟些的男性,所以他更清楚的是:「只有骑在别人头上才能保证自己的小窝里没有陌生人来打扰。」他这目标虽小,这幸福或许在多数人眼里微不足道,但实现它仍旧需要付出“十倍的代价”。

阡陌的小窝是复式,上下两层总和有一百五十多平米,是这个年代中层人家的户型,在最为难的时候阡陌也没有背叛它、卖掉它,毕竟它也是阡陌自己名下的东西,再难看再破旧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如今,阡陌已经在年前就把它装修得很漂亮了:玄关下摆放着小鞋柜与衣帽架;印着花纹的壁纸从玄关开始一直贴到了二楼的卧室与书房;带着松香的沙发、茶几与餐桌椅在柚木地板上不紧不慢地排在了看着最顺眼的位置上;毛茸茸的地毯在起居室的沙发前与阳台的躺椅旁静静地卧着,并铺遍了他卧室的地面;厨房应有的常用炊具与电器一应俱全,就连烤箱也买上了;而浴室里终于装上了热水器;在起居室里,遍布着纯木质的精美雕刻镂空装饰物,或是立在地板上的,或是包裹了线路悬在天花板上的,尤其是起居室与楼梯之间的屏风和起居室与餐厅之间的展览架,将宽阔的房间修饰得充实了太多,这算是能让阡陌在这空荡荡的房子中找到一点家的感觉。这些装修里,要数壁纸的花销最大。

但一个16岁的悲惨高中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去买这些呢?

百里阡陌原本想早些结束这苦难的一生,但因为心中仅有的爱意,他狠不下心。直到他去年暑假在网上看到的一条国外的招聘信息,大致内容是:很危险,死亡率高,但是高风险高回报,三十天报酬接近六十万通币,大致是一公斤半的黄金的价值。

「死亡的来源是活着。活着没有意义,死了也没有意义,“反正怎么都是个过”不如就改叫“反正怎么都是个死”,它们的区别仅仅就是一个长痛一个短痛。活着好像是自己给自己演戏,不如就给别人找点麻烦来轻松自己,我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去了。」

阡陌在稍加思索后便拨打了招聘信息上提供的联系方式,凭借着先天的语言才能加以后天的偏好般的努力,他这才能用流利的世界语向对方准确地表达出了“除工钱外,我不需要保险但你们要付我机票并提供我一个假身份”的条件,结果对方大喜。阡陌就在九月份开学前申请了几个月的假期,说是心理治疗没有完成,上交了所有证明,然后赴了这场本以为有去无回的约会。

他才不信那些宗教宣扬的,说什么死后的世界很痛苦啦,什么阳寿未尽的人提前死去会一直重复自己死的经历啦,不过都是为了稳定蠢货的说法。即使是村里的老东西做了一场梦说是去了地府一趟回来,把经历叙述了一遍,说得又有多么惊悚多么可怖,那地府的人怎么就没想先给他灌一碗忘忧汤,还让他在世界上肆意宣扬这堂堂地灵殿的模样?也不过就是人类对死亡的恐惧的想法用语言将它们转译了出来罢了。大致就是这么一件事,说的神神叨叨的,看来死后世界的真面目从未在人类面前展露过!神也从来没有来过,神并不关心人类。

「至于耍小把戏的所传述的那些鬼神,极大概率是捏造的,然后他们便凭借着一块大臭泥巴在世界上骗吃骗喝了三千年!怎么就没人敢去踹一脚?你让它保佑你大富大贵,不灵验就敲烂它!你既然不爱它,它也不是你的爱人,那凭什么要惯着它?大概世界上的第一家政府就是随着“地府”一道诞生的吧!

「而人类社会常吆喝的“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而自杀的人很懦弱”的说法,其实是另一批耍小把戏的在“鬼神”的把戏被拆穿之后为了保证有人仍能在被自己压迫得很痛苦的情况下还能继续给自己干活而在精神方面上施加的一道压力,一些人就信了,信了的才是真懦夫,不过是借用了别人的话来给自己一个继续苟且偷生的理由,自己过得都不快乐,还沉浸在自我牺牲的快感里,竟自以为这才是负责任,真是怪了!“迷信”这个词难道只是用来讽刺鬼神的吗?盲目信从什么都是迷信!人不就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才越来越容易被欺负还不敢反抗的吗?

「而如果只是因为活在这里非常不舒服所以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抛弃这个世界,在生命的过程中克服了生命对自身的执着,直奔死亡而去,那不也算是一种对生命的热烈反抗吗?又有什么好被骂作是“恶人”的?这里的人们没有一个待我好的,还要在我死后凭着口口声声的“道德”来唠叨我,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难道就不恶心吗?

「只是有许多人仗着自己读了几本畅销书就确定了宇宙中是有真理存在的,而且就恰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开始蔑视一切与他思想不同的。可就连那书畅销的本质都是一场小把戏,轻易地就能控制了他的思想,控制了他的一切,让他连自己就是个凡人的事实都给他哄得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就是迷信。再比如有说痛苦能让人强大的,事实上是活下来的人本身就强大,弱小的在“痛苦”的过程中死了,所以不被看见,也不会被有心人写进书里。强大的是活下来的人而不是痛苦。

「但是他们就放肆地批判自杀的人全都是对社会不负责任的孬种,只觉得他们是恐惧生活的懦夫,并不觉得他们之中也会有是因为“纯粹厌恶这个肮脏的世界,就连喘一口这里的空气自己都觉得自己将被同化,为了守住高尚的灵魂而选择自杀了”的人。说这是不现实的假设,难道说,从前没有的将来也一定就是不会有,是么?不过,对个人来说幸福倒的确是这样的,但也大概只是因为“幸福”太难得了吧,因此我混淆了逻辑……算了,“爱”也好“、幸福”也好,不管这个特立独行的难题了!那么考察考察他们生前遭受了这个臭名昭著的社会多少虐待、多少他们口中赞扬的“痛苦”,然后再对他们的人生好好做一番阅读理解再去评价才对吧?这也懒得去做,认准了他们是懦夫,所以就只管说他们是懦夫。一个人光自己说倒也觉得心虚,怕怨鬼找上门来,就拉帮结派三五个人一起污蔑那已经死了的人,就算到时候真出了洋相也觉得法不责众了。只为了自己的面子与“知识分子”的头衔。冷漠、愚蠢还无比骄傲!这些那些,都是人耍人的把戏。所以无需在乎,尽管做自己的事!反正他们也无足轻重。

「因而我看早夭的人啊一点都不可怜,先所有人一步结束了这场苦难,未体验这世上的囚困与痛苦实在是一件好事。悲哀的是他们的亲人,失去了一个寄托。他们心里觉得此前的努力全做了白费,便把自己对自己的努力与期待全部化作飞灰的悲哀,鼓弄是非地迁移到了死去的孩子的身上,说他真是可怜。我并不为这种蠢货的虚情假意的把戏而感动。」

尽管阡陌的思想觉醒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但很遗憾的是,就算那海上的浪很高、船也倾斜的很厉害、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在悲鸣哭喊,但是很可惜百里阡陌也没能落进海里去喂鱼。结果是,在工作中期待了四个星期的死亡最终在返航上岸后也没有到来,仿佛有真正的神明庇护。直到他重新坐回教室里去他也没有丝毫惧意。

人一旦遇上这种令自己感受到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作对的景象,就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精巧了。

这一旅途中他没有多少享受异国情怀的时间,在各种灵感与他直觉的契合、以及某种神秘力量的帮助下,阡陌拿到了三倍报酬、避过了追杀——他想要拥有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而且还是想死在自己的家里,或者说,他觉得因为人为的事件而死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然后就直接带着他应得的金砖同样偷渡回了国,而目前的开支也基本上都用在了装修上。

因为工资只拿到了黄金,又没有当地户口,通行证也被做了手脚,在智慧的光环与对人性的熟知下,阡陌花了接近十分之一的报酬才将自己剩下的工钱偷运了回来,又顺便走私了些国内买不到的火药原料和几只枪,原准备自尽用的,竭尽脑汁花了大价格才偷运了回来,但是它们在运回来时不知怎么就散架了,还都少了相同的几个零件,一支都拼不回去。

阡陌虽然有些烦恼,不知道是什么在作祟让他一直死不了,但也感觉出来有什么在护着他。也就只好把这些机械丢到由主卧改成的书房里不再管了。阡陌有很多“反动”书籍,后来也都放在了这书房里,因为他并不希望晚上做梦梦到它们,它们对他来说既是可以尊敬的老师又是避之不及的瘟疫——这种年代这般出身读这样的书,无疑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一趟他也算是开心,毕竟他现在有一些资本了,原本他就是想着:「如果死在外面那就死在外面,但如果活着回来,有了钱,以后再遇到“姐姐”时便能有足够的能力报答她,或许还能给她好些的生活,我死后把钱留给她,至少她就不用工作了,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一生!啊。如果她也对我……」他想到这脸总是会一红,然后不再敢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我个子都没她高呢。还是要等自己真正地成功了才能配得上她吧。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也终究不知道她的那些话究竟……算了,钱是个好东西,正因为我曾经没有。有钱真好。」

他把从银行交换好的一摞钞票往沙发上一丢,稍微有了些动力,自言自语说:“好了,我该想想这些钱要怎么用了,每一分钱都应该有它的作用。”

……

金钱确实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行,可它的确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同样能代表一个人能力的要素包括一个人拥有的知识、眼识、胆量、毅力、家境、人望甚至时运等等。而“时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懂的说法,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个性综合起来算究竟适不适合当代时代性的具现化。

可有了钱后能不能做些能被称为“人”的事,那就是因人而异了。假如只是学着曾经的那些富有的人类做些享乐的活动、喝名贵的酒、吃高级的菜,这些也只是学着别人的活法活一回,换了个方式生活,算不上真正的人生。想想看吧,难道把别人吃过的残羹剩饭收集起来烩一锅新粥,就能算的上是美味了吗?阡陌对那种低级的事是不屑一顾的。

只是阡陌想做的“有意义的事”,单凭这小两百万,大事办不了,小事太过剩,想了想觉得那样做纯属是在当炮灰,太委屈自己,就用这笔钱好好装修了一遍自己占地面积九十来平的双层小窝,因为只有这间房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有法律这种“偶尔能派上一点用处”的东西也规定了它属于他。看着正日益上涨的房价他也免不得偶尔能获得一点那能帮助人活着迎接第二天的优越感。

不过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卖它就是了:「能因为它长长脸固然是好事,可保护它还是不能让别人来。」

而在外的打扮上他仍然只是挑喜欢的买而不是挑名牌,只是为了低调而已,不然会招来很多麻烦的。

但是实际上,也是因为他的刻意隐蔽,全部的装修以及购置家具电器的开销还真不算大,粗略算来五万出头,这要远比他印象里的开销要少。

……

阡陌拿到这笔钱并决定好好精修一番自己的小窝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卧室。他睡的这张床是三年前“姐姐”买给他的,所以这张床就又成了重中之重,他把床垫换了一层,褥子多垫了两张。换了床被子,把原先的“姐姐”送给他的整齐地叠好,恭敬地放到了橱子里最显眼的位置上。然后他买来了地毯与墙纸。卧室里原本就有“姐姐”送的写字台与椅子,他一直很珍视这些物件;这写字台不高,但是椅子的高度却不曾相对降低,她告诉阡陌是因为桌子太高会让肩膀不舒服。

阡陌在梦中又梦到了“姐姐”,这让他惊喜。这一次,当她递过满满一勺的肉汁土豆时阡陌没有拒绝……

可怜,他醒了。他拼命想把梦延续下去,然而可恨的饥饿教唆着胃袋咆哮着叫醒了他。

因为饥饿与香气逐渐变得真实,他也终究放下了无奈的憎恨而从梦中醒来了。

「是肉炖土豆吗?哎,哪来的?噢,我知道了,是我要饿死了所以大脑的某块神经中枢出了问题让我产生错觉了,真好啊,虽然肠胃是个不争气的饭桶但是我的大脑对我真好,下辈子一定要好好待它。嗯嗯,要是能再具体一点就好了……肉可以再多一点,对对对。啊,姐姐,快来把我带走吧,要是你,我就愿意跟你走。」阡陌向来是喜欢分析这些事情的,当他想着就这么愉快地饿死在床上时,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盖在了他的大粗手上。

「姐姐……?怎么可能。哎……?梦中梦吗?」他疑惑着睁开了眼睛。

愣了一秒后阡陌算是清醒了,这里真的有一个人在他床上,他“呜哇啊!”大叫了一声,猛地撑起身来,应激似地翻身下床打开了床头的灯。

借着床头特意挑选的柔和型淡黄色光的小灯,阡陌一手拉开发帘,一手摸着墙调了天花板白色亮灯的最大亮度,瞪大了眼睛紧盯了一会儿对方后看清楚了她的外貌。那是一个长着三角的像是狐狸耳朵的、有着一头很浓郁的橙发的、无论是一看还是再看都是个美少女的模样的生命体,正盖着他刚才在慌乱中离开的被子,静静地、好像在用十分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呢,借着在慌乱中被自己掀起的被子一侧,看到她在身前正抱着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跟她的头发是同一个颜色。

阡陌一下子就被她的大尾巴镇住了,心想:「不会是……啊,在扮角色吧?好像之前听说过南方的大都市里有给人移植动物器官的技术……可也没有这么大的尾巴呀!但是这是我家啊,那她是怎么进来的!不会是撬锁吧?没听到啊?睡太死了?那她进来是干什么的?不要我的命,还睡在我床上等我醒过来是干嘛啊?是要折磨我吗?!」

她正看向这边,捂着嘴偷笑着,却用那一双琥珀色的、澄澈如玉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先开了口:“咱有这么吓人吗?”她好像有些不满。

「转基因人?不对。精灵?不会真是妖精之类的吧。啊,是“神仙”对么?这世上有神仙吗?!」这是百里阡陌能确定的答案,因为他已经锁好了房门。

原本紧张着,但他是百里阡陌,一个随时都能冷静下来的家伙。理清楚了这是在自己家里后,阡陌在她的注视下又默默地回到了床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躺下。他长了舒一口气,合上眼皮,反而是看到了希望那样安下心来打算继续休息。

她倒有点失望,带着些俏皮的声音再次从她的口中传出,这声音对阡陌来说很熟悉:“你不怕咱了啊?这可不是梦哟,咱的耳朵和尾巴可都是真的哟~你不怕呀?”就像是邻家大姐姐的语调,虽然嘴上听起来是在欺负弟弟,却避免不了会泄露出母性的温柔光辉,与抚慰的词句一同让百里阡陌回想起那个天使一般的姑娘,好像就是她回来了一样!

但是阡陌虽然觉得极相似,却不认为面前这位是她:「和她好像啊。或许只是死神故意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用我喜欢的声音来带我走了吧?那,还真是太温柔了。」

“当然怕了。”百里阡陌冷哼一声,却是心怀期待地说,“只是我忽地想明白了,你如果能随意进入这房间就证明了我对你来说是想杀就能杀的吧?”

她听后愣了愣神,说:“啊……对噢,好像是这么回事,嘿嘿~”却自顾自傻傻地笑了起来。

这位女性是世界上唯一了解阡陌,并愿给予阡陌爱的存在。她这么开心了好长一会儿,才说:“毕竟是你嘛,接受能力永远是这么强呐~”

百里阡陌突然来了兴致,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对他说这几个字,就问:“你好像挺了解我啊?你总知道,死人是吓不死的。”他的语气非常恼人。但对面这位女性并不是人类,而且她宽容的胸怀不只表现在胸部的丰盈上。

这雌性似乎一点都没有嫌弃,反而很享受跟他说话的样子,她轻声细气地回答:“很·了·解·哟~”

「还“哟”呢……?唔,她用的话,的确可爱。哼,看来她不仅了解我,还很了解她自己啊。真是让人嫉妒。」

阡陌这么想着,期待着说:“嗯,你说是就是吧。我得再睡一觉了,如果你想杀了我就请便吧。不用太温柔,不过最好是一下干掉,如果能让我在睡眠中死去,简直就是对我的奖赏。”阡陌仍闭着眼说,“谢谢你。”

“阡陌!你以为你去海上玩儿不死是因为谁啊!”这长着狐耳狐尾的家伙有些生气了,在气她的心上人不珍惜他自己的生命。

他每次都说要等她的。

阡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说到:“玩儿!?”他坐了起来,应激似的笑道,“哈哈!原来那怪物是你杀的啊,挺帅的。但是你不是说了解我吗?你知道人类这么贪生怕死的生物想寻一次死要准备多少勇气吗!随随便便就给人救活啦?我还以为它是命运可怜我给我安排的死神呢,结果莫名其妙地就沉没冒泡了啊,死得还挺搞笑……就是可惜了它一番“好意”。”阡陌情绪有些激动,然后他又冷静下来,看着她捂着嘴轻轻笑起来的样子,就换了一个冷漠的语气继续问,“噢,我知道了,你是来和我作对的,对吧?对了,所以我那枪也是你拆的吧,快还我零件,那些很贵的。而且我那不是去玩儿啊……”阡陌依稀记得是在海上遇到了传说中的海怪,船上的同行都丧了命,后来……就出于不明原因海怪沉没了,其他水手事后都跟疯了一样,也失了忆,所以应该说是只有阡陌一人是怎么去的怎么回来的,所以当然也只有他拿到了灭口费。「原来如此。」

她反驳道:“阡陌,不要总是想着死了就能宁静啊!你还是得转世啊!你难道觉得一次又一次很有意思吗?”

面对眼前的人形生命体阡陌已经不会去在意什么有没有转世了。阡陌死死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又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我更希望人没有灵魂,我更希望人死后苦难就能结束。结果死后还得再来一回是吗……?但是不会有记忆吧,毕竟我已经不记得我以前是谁了,只要不再痛苦就行了。八十年的记忆旅途,甚至更短,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对现在的我来说人类的社会才是我的地狱,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凭借六年来忍受的苦来换一个舒适些的死法,可当我被告知安乐不许后,我就想着要不做点对于人类有意义的事吧,或许老天爷有眼,能赐予我瞬间的死亡,在无意间看到有赌命发财的机会我就果断地前往了,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归处。我猜,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很高兴,你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申请下的长假,还撒了谎说去“心理理疗”,哈,用词还挺有水平的。可是一趟下来什么也没发生,我想再痛苦些也能接受吧,我就又去黑店里买了枪,费了老鼻子劲千辛万苦才带了回来,以为至少在自己家里死去也算是落叶归根的安逸……天呐,被你毁了啊。现在想来还不如出店门就拉保险呢。被人误会成邪教中人倒也无所谓了。唉……”

那长着狐耳狐尾的家伙愣了一下,神情瞬间变得悲伤起来,半天才回应:“……嗯。对不起。”

「对,“对不起”?嗯,还挺有礼貌。可是她的确干扰了我。」阡陌闭上眼说:“真是你干的啊,所以为什么……?”阡陌有一种预感,他从对方的悲伤反应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该不会真的像小说里那样吧!会有那样的好事?终于熬出头了?现在的情形确实很魔幻啊……梦中梦吗?」

想到这,阡陌就试探着问她,说:“那,桌子上那肉炖土豆是你做的吗?”他刚才被吓下床的功夫就注意到了书桌上真的有一碗梦中的菜肴,他最喜欢吃这口家常菜。

她点了下头,回答:“嗯。”

“给我做的吗……?”阡陌又问。

她又点头,说:“嗯,给阡陌做的哟。咱看你中午晚上都没吃饭,知道你醒来会饿。”语气很是可爱。

敏感的阡陌微微睁开眼睛,盯着对方,这个举动吓了对面的她一跳,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我的天!简直跟“姐姐”她一样。身上也有那样的气味、虽然很淡、瞳色跟发色虽然都不同、但声音的确是一样的!诶,脸也好像?!但是……为什么不说呢?刚刚她好像说了什么好久不见?幻觉吗?不是吗?明明来了……或许难道,或许难道也是为了照顾我?还是……不是她?应该不是她。」一连串的问题在阡陌的脑中连同他的心跳一并加快了跳动着,他挑着眉毛盯了她一会儿直到自己的头发垂了下来、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阡陌这才缓过神,又问:“这样的话……刚才真是我失礼了,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你到底是什么呢?神仙还是妖精之类的?能给我一个能形容的词吗?”这一回他的语气就很柔和了。

她似乎很开心阡陌愿意知道她的身份,她激动地回答:“啊!对对,澄之,我的名字哟~啊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妖精哦,阡陌可以把咱叫做“灵物”,说是“神仙”也没关系啦。咱是从灵界来的,就是灵魂的归处,那边可一点也不吓人哦。”对于这个自我介绍,澄之似乎是刚意识到又似乎是在特意等待阡陌问,但她仍很大方的回应着。却又自顾自在心里发起牢骚:「哎……每次都要自我介绍真是麻烦啊……但是也好,多一些话题。」

阡陌只在意到了名字,至于是不是神仙还是精灵对他来说反正都是一样的玄幻,他只要知道眼前这姑娘不是人类就可以放心了。“橙汁?灵物吗。我知道了,那就是神仙了。诶,你的尾巴和耳朵……你是狐狸……仙吧?”阡陌说着,心里却很多戏:「但实际上不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或许我听错了,大概是别的字?“橙汁”?」

“说吧,看了多久才发现的?”她开心的笑着,抱着自己的尾巴笑着,看来她对自己的尾巴非常自信。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狐狸,尾巴也太明显了。耳朵也是,尖尖的。咳,好了,那么我可以死了吗,在睡梦里?那可是我终极的愿望啊……就靠您来实现了,神仙大人。”他特意用了敬语。

“不行!”澄之突然慌张起来,虽然这样,但还是在意阡陌没想起她来这件事,“怎么能一上来就求人家呢?”

百里阡陌一脸失落,他说:“也是,那我去给你做饭,喜欢什么我买给你,我先实现你的愿望,然后……”

澄之眉头一皱,委屈巴巴地大声喊停:“我只想和你再也不分开!”

「完了。」阡陌心想。这便是百里阡陌最害怕她说的,他最害怕的就是“二选一的纠结”。

澄之看他没反应就问:“你……真的那么想死啊?”阡陌看着她感觉她似乎表露出一种好心办了坏事一样的表情。

百里阡陌已经麻痹了,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他说:“这是有原因的,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对我抱有排斥的想法,同样死亡能让我得到解脱,但是可笑的是他们明明排斥了我却还希望我能活下去,难道是想看我在地上艰难爬行的狼狈样子吗?能让我活着开心的方法,没有。我没有过多少开心的记忆,其实基本上回忆里全是能让不了解我的一般人类能用眼睛开辟出一片新大洋的琐事。每天每天每天的都在挣扎,我已经受够了,明明未来已经无望,连能信任的人都没有,根本无法在这个社会上好好活下去。于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逃避这一切,可我发现我连平静死去的权利都没有,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用普通人的标准要求我,明明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阡陌越说心里越气,原本都已经不在乎了可忽然间又被提起,他就越说越快了。

澄之却忽然开心地大声喊到:“那我带你走吧!”她有些激动,摇起了毛茸茸的大尾巴,似乎是不想往悲伤的方面去说。

“去哪?”阡陌先是一惊,他记得这句话有谁对他说过。不过他已经确定的是,“橙汁”就是狐狸神仙,因为她这副与“姐姐”万分相似模样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竟然忽然由心而生了一丝喜悦。阡陌的眼睛注视着澄之尾巴尖上那一簇摇晃着的白毛,他问,“灵界?”

“对啊!那不比死掉好多了?”

“那是有代价的吧……”

“当然啦!嘿嘿,那阡陌先猜猜咱来是干什么的吧?”澄之晃着尾巴,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她的大尾巴看起来非常松软,看得阡陌心里直痒痒。

阡陌摇摇头:“哼,我可猜不出来,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先不说你私闯我宅,反正不是来特意给我做饭的。”虽然他这么问,但心里是有些希望澄之就是为了来“给他做饭的”。

“啊?”澄之皱了下眉尴尬起来,委屈地说,“咱都那么提醒你了……呃,私闯?这个,嗯……但我就是为了照顾你才来的啊!你闻闻,这是刚才洗衣服留下的气味!”澄之伸出手,确实有勤劳的薰衣草香气。

“嗯,帮我洗了衣服!好快?”

“嗯!”澄之很认真地看着阡陌。“都洗干净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充满疑惑一个有些无奈。

「虽然我一直在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魔……但这也太高能了吧!狐耳、大尾巴!声音好熟悉,是梦里的声音……脸也是!就是发色和发型……姐姐她是和我一样的棕色眼黑啊……?可最重要的是还给我做了饭!但是……」阡陌这么想着,纠结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行。”他说到。

「没有感情是无法相爱的,只用□□来维持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无论是多么诱惑的身体早晚有一天也会看腻,身处在这种感情里,结了婚就仅仅只是再度被扣上了道德的枷锁、被拴上了家庭的铁链而已,想要自由却不能离开原地一步,想要翱翔却坠着身不由己的铁链。我要是不爱她,我为什么要娶她?她要是不爱我,她为什么要嫁给我?这是要为自己做打算的,也是对对方的负责。」

“我一个人能照顾好我自己的。”阡陌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一点点悸动,原本是他为了那个人而特意留出的一片温暖地带。

“为什么不行啊?多一个人照顾你不是更好吗,阡陌不是一直想要个可爱的女孩子陪你一起生活吗。咱也……蛮可爱的对吧~”澄之仍旧笑着说。

“你这……哎呀,太麻烦了。”阡陌眼神恍惚不定。

“那咱就再证明一下,”澄之微微一笑,“你看那边,”澄之指了指阡陌原来堆放衣服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咱都洗了哟~”

「到底要证明多少次啊……」阡陌眉毛挑了一下,有些激动,不过还是被他强压了下去,就说:“我知道,本来打算明天洗的,今天有事这不耽搁了吗。”

澄之听后脑子里全是问号,心想:「嘿,我这爱人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出去玩……也是,一年他也就出这几次门了。」却鼓起了腮:“那反正咱就赖在这了!哼。”

“你这算什么啊?撒娇吗?”阡陌有点乐,好久以来,他还真是第一次被别人撒娇。班里那些最能炫耀的男生也没有愿意正眼看他的,那些女生就算再“女士优先”也没有朝他耍横的,因为都知道做了是要被狠骂的,这个“没趣的人”眼里没有男女之分,更没有“道德准线”。阡陌只有他自己定义的善与恶,已经完全是打算自己过自己的了。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在社会上混,都想着看笑话,等十年后同学聚会上想起来嘲笑一句:“就那傻子?哈哈哈,活该!”

“对!你看着办吧!哼~”澄之就钻进了被窝里,只把摇晃着的、大大的、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来,估计是在故意挑逗他。

阡陌叹气一声:「“哼~”……狐狸是这么叫的么……这纯粹就是在教唆人犯罪!」他下床坐到电脑桌边,看着这熟悉的摆盘,嗅着这熟悉的香味,心怀不安地问:“你烧的土豆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澄之听到阡陌的话后立马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看着他,笑着却又有点羞涩的补充到,“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厨艺不精还请多多包容……”。

阡陌往被子球那边望了一眼,心想:「果然是这样类型的人啊。那就是……」他马上否决了这个判断,「还不能下定论。」

澄之是狐狸的灵,但也脱离不了“兽”纯真的本质。澄之来找寻的可是她等了一千九百年的他——这一世的百里阡陌,十世前她相中的人外加救命恩人。她知道他的灵魂是十分温柔的,他能与她非常合得来,而她也正渴望着能永远独享这份温柔。

她爱恋着他,想让他幸福快乐。可如今他的幸福正与她的幸福相违……

“我真心希望你下了毒。”阡陌说着尝了第一口。

入口时的难以置信,促使他加快了咀嚼,模仿起了记忆里那时的狼狈样子,就是再难以置信最终鼻子也酸了。同样的土豆烧肉,同样的味道。“其实能这样死也挺好的,嘿嘿。”他不由得发出称赞的声音,抢在眼眶被打湿、声音颤抖之前。

澄之一下子坐了起来,激动的说:“怎么这样啊!”

“啊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别激动别激动……”阡陌虽打着哈哈道歉,使劲憋着声音,瞪大了眼,他停了一下,去尽力压抑心中对拥抱的渴望,就把一块块土豆一片片肉送到嘴里,心里的相思就勾结了多年来他想象中她的万般美好,一同在他心上狂舞,只能不住地继续吃着,越吃越快,烫疼了他也不吐出来,一个劲地往下咽,眼泪从眼眶里快速地凝成股留下,他眨了眨眼睛,小心地用食指擦了几下,擦不尽,泪仍在不断地流着,也就不想去装了,出了声,谁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哭还是笑。

“你吃慢点啊。饿大劲儿了不要吃太急。”澄之温柔地提醒着,心里有些得意。

“啊……”阡陌有些尴尬,最后笑了笑,声音打着颤,“没事,就是……你的菜里有股很熟悉的感觉。”他原本想说“你回来啦”的,可他没有,他考虑了不少。说完阡陌擦了下清水鼻涕,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或许这就是命里注定了吧。”澄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阡陌自己都明白。她下一秒又一愣神,不自觉地脸红着,戳起了手指,问,“还可口吗?”

“嗯!”阡陌想都没想地肯定了澄之的厨艺,“虽然只是家常菜但我也觉得比那些奶油啊炸虾啊草莓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美味太多了,我喜欢家常菜,而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太好吃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最喜欢的姐姐要用饮品做名字,阡陌还是很好奇。

“嗯,嗯嗯,咱知道了!可是那些阡陌不喜欢吗?”澄之高兴地问。

阡陌从鼻里出了口气:“哼。我不是很喜欢奢侈,因为奢侈就像是在助长阶级压迫一样啊。看看,如今购物都有一键支付了,莫名其妙就瞬间付了款,但是下载个有用的软件却要这里确认那里确认,看看这世道都成了什么样,这不就是在宣扬消费至上主义吗!不不不,这些不好的情绪当我没说吧。实际上,也不是说不喜欢吧,以前穷的时候当然不喜欢,听别人说什么很好吃之类的就烦,后来自己有了机会去吃了发现还真的不错,但是果然还是太贵,然后我回来就自己做了。结果,唉,很一般啊……哈哈,所以就决定不要去吃这样要价没数的东西了。”

澄之听后狐耳一震,说:“那等有机会咱做给阡陌吃吧?”澄之天真地说着,阡陌听在耳朵里,不觉得是假话。

可他又好奇,究竟她要藏到什么时候。然而澄之也在期待着阡陌先一步认她。

阡陌的脸开始有原因地发烫,心跳加快了,他赶紧回过头去让头发挡住发红的皮肤,说:“不用麻烦了……”

澄之假装没看到他通红的脸,继续晃着尾巴开心地笑着乖乖等阡陌吃完,缓缓开口说:“那,什么时候跟咱走呢?咱啊想和阡陌你结为魂使。”

“嗯,结为……那是什么?”

“引导魂灵去灵界的中介。但是简单来说,就是结为夫妻啊~”澄之晃起了尾巴,橙色的大尾巴的尾尖上一撮白毛,让阡陌看分了心。

“噢……”澄之的回答简洁明了阡陌一下就懂了,阡陌接着问到,“可是为什么选了我呢,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他心里觉得奇怪。

“因为,因为……因为?”澄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她歪着头问,“怎么每一次你都问同样的问题啊?这哪还有什么“因为”啊?因为你是我相公,所以肯定选你啊!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爱”的词意吧。”说着澄之用指头在空中比划了个“心”,比划完红着脸嘿嘿一笑。

“相公?我?爱我……!?”阡陌脸上心里全是不可思议,已经快要兴奋到爆炸了,只是因为来人是他的“姐姐”。这当然好,但是阡陌还是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嗯,不见你的每天都在想念你。亲爱的?”澄之红着脸笑着说。

“是这样啊……但是等等,等等……”似乎是被触动了回忆,阡陌他虽然心情无比地激动,还是冷静下来说:“爱啊……这东西我还以为那是只出现在童话书里的呢。”

阡陌自嘲地道,他意识到了后又赶紧补充道:“哦,我就是有些感叹。可你为什么会爱上我?是我之前有帮过你什么吗?还是……看我太惨啦?”

“实际上……”澄之想了很多,最终决定把最开始的理由先告诉他,“那是一千九百多年前的事,我还是刚出生的狐狸崽子,阡陌救了快要冻死我,然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啊,你对我那么好,你自然而然地就是咱相公了嘛!虽然不知道你对一狐狸是怎么想的,但是对咱来说你就是咱最重要的人了,咱是女的,你不是咱丈夫那还想当妻子啊?什么嘛~即便后来别离了,可灵魂这东西是不会变的,阡陌的灵魂很温柔,咱仍然想独占它。既然咱还没有死去,咱对你的爱无限延伸,思念你就是必然的吧,追求你也是必然的吧!而且!尤其是这一世,这感情十分强烈啊……”澄之没有任何的伪装,虽然有些延后但还是直接将目的告诉了阡陌。因为她知道阡陌每一世都喜欢诚实,否则一千九百年前的百里阡陌也不会给自己起名字叫“澄之”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时才会……所以不行,一定要在我真正爱上你之后,我亲爱的姐姐。」

短暂的沉默过后,阡陌说:“原来如此……谢谢你能爱我,我很开心……这样的话倒也是挺合情合理。所以你爱上我并且想一直和我在一起,这样啊……那依照我能理解的方式来说:这样近两千年怎么也得好多年岁了吧?你也蛮辛苦的。”

澄之听了这句“你也蛮辛苦”之后突然有些小委屈,她轻轻回答道:“嗯,这是我和你遇见后,你的第九世……”

“噢。可是……你怎么能保证我这一世会爱上你呢?”阡陌又问到。

澄之在每次来之前都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回答到:“要是一见钟情不行的话日久生情也是行的吧~咱会好好照顾阡陌,慢慢来,一定会有效果的!而且不止一世,其实是第一世之后的几乎每一世阡陌都有救过咱帮过咱,不过听上去像是咱在给阡陌惹麻烦呢,嘿嘿……”澄之脸上一直有着红晕,她扳弄着手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到,“真的是相思者度日如年。所以……嗯,非常爱,尤其是这一世,想做那个唯一的爱你的人,唯一你爱的人,想永远独占这份温柔……就让咱照顾你吧?”她稍稍抬头不太好意思地看向阡陌,但是这里面的真诚阡陌是能感受到的。

被心爱之人这突来的告白袭击,阡陌本该一下子就接受,可他实在一个人太久了,他想:「“姐姐”的品德我相信是至高无上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但自己真的能负起责任吗?我这样的孬种,还是不要惹麻烦了吧,再糟蹋了人家。」如果是乱来,阡陌一定会后悔的,接下来的余生会很难熬。而且能让阡陌爱上的人一定是与他相融的、诚实的、纯澈的、专一的而且他自己也能负起责任的。要求这样高,阡陌也知道自己是配不上这种人的,即便是未来他也不敢娶。思考过后阡陌最终决定问:“这就是你让我脱离痛苦的方法吗?的确,听说了还有人会在乎我我真的很开心,如果能陷在爱情里也一定是最幸福的结局,可那个“尤其是这一世”是,有看我可怜的份吗?”

“阡陌要是这么说的话确实有额外分的成分,满分一百然后得了一百零一的那种哦!”

阡陌转头掀起了一点窗帘,看着窗外说:“啊,你倒是会说话。”雪已经在他醒之前就停了,太阳也早就不见了,只留下新雪映照出的红灰色天空。远处轨道边上的路灯也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阡陌开开窗,接连呼吸了几口冷澈的空气,这让他清醒了许多,眼神里因屋内莫名其妙的氤氲产生的光芒再度褪去。

阡陌看着恪尽职守在桥梁的轨道上穿行的云车突然转头问到:“可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澄之晃着身子,像个不倒翁一样,说:“咱可以灵体化,然后无视一些法则什么的。说起来咱想了好几个出场方式呢,比如说刚才咱在外面削土豆,就想着,要不要特意看你醒了再开火煮饭啊~但是还是觉得先做好饭再说吧,想着,要是饭香叫不醒你,那咱就把你的初吻夺走,反正咱也是初吻嘛~”

阡陌听后笑道:“呵,好危险啊你。”却一愣,惊喜地又问,“诶,你是处女啊?”

澄之的眼睛一亮,自豪地责怪道:“这叫什么话?当然是啦!不然咱还怎么有脸敢来找你呢?咱可是很骄傲的!咱们灵物不做开头的话就不会有那种**哦!”澄之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更浓稠了些,但是又甩起了大尾巴捂着脸颊闹起了别扭,“啊啊,讨厌,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啊!”

阡陌眼前一亮,高兴的说:“真是浪漫……!诶,可我平常那不就……!”说着他就单手捂住了羞红的脸。

澄之倒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终究忍不住笑声,激动而急促地说:“哎呀,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咱都会回避就是啦~”澄之似乎是早就已经很信任阡陌了。

“……这不是一个概念啊!”

“那,”阡陌顿了顿,““橙汁”这个名字的含义,啊是我想的那个果汁吗?”

“哈?”澄之愣了一下,然后下床走到阡陌的桌边,拿起阡陌桌上的笔,在阡陌的头上稍微用力敲了下,然后看着捂着脑袋的阡陌,在他的手臂上写下了“ 澄之 ”两个大字:“记好啦!一千九百年前你还“澄之澄之吃饭了”地喊咱呢。虽然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两个字,但是咱很喜欢这个名字!很美很可爱……”澄之突然怀念了一下,“诶,其实后面还有个“狐”字来着,但是那个狐就是姓之类的,是咱根据灵界的要求后来自己加的,能省去就省去了,咱并不希望阡陌叫咱“澄之狐”,叫咱“澄之”就行啦,因为只有这个名字是你送给我的,咱只喜欢这个名字。啊对了,要是愿意叫咱“亲爱的”啊、“老婆”啊、“夫人”啊、“甜心儿”啊、“美人”啊什么的爱称那就再好不过啦!”

阡陌就脸红着“噢”了声,算是记住了。再看那两个大字,非常工整漂亮,含义也十分明亮。他再一想自己的烂字,「唉……所以说,不是“胡”,而是“狐”吗。居然搞错了六年啊……」阡陌不禁在心里叹息,「这样美丽的人怎能被自己沾染呢?哪怕她是……还是不要多事比较好吧。」

“狐……”

“啊……你实在不行让咱跟你姓也行啊!”

“我没有姓。”阡陌说得决绝,仿佛事先排练了好几遍。

澄之的耳朵轻轻抖了两下,又温柔地微笑起来,说:“那,我还是叫你阡陌,阡陌就叫我澄之,怎么样?”

“好。”阡陌同样以微笑回报她。

却听澄之又说:“这个名字是咱给你起的。”

“诶?!”阡陌被这话吓了一跳,眉毛一瞬间惊讶地飞了起来,“我记得是我的母亲……难道你和她认识吗?”他的疑问随着好奇的越来越多。

澄之摆了摆手,仍是微笑着说:“才不是啊,这世界上只有你认识咱。是咱让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之前做了一个梦,让她梦见了这个名字。”

阡陌心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恍然大悟一般地笑了起来:“我说呢,都不是浪漫的人,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名字来。你好聪明。”

澄之就高兴道:“被心上人夸奖真是件幸福的事!”

阡陌的脸就红了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那这个名字,是我前世用的吗?”

“不是啊。怎么啦?”澄之一歪头,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猜测着说,“阡陌就是阡陌,咱希望阡陌的一切都是咱的,所以就给你起了名字嘛~咱的名字是你给咱起的,那咱也想给你起名字,但是也不会把别人的名字套在你身上,你就是你啊。”她说着,泪光闪动了,她轻咬着嘴唇,尽可能地保持微笑,“但就是,我好想你。所以我想着要是能亲自给你起名字的话,或许你就能变成我的。”

阡陌分明听见了两声自己的心跳,闭上眼睛轻轻点了几下头。他明白这种感情,就像是他对她这般,但这却让他更为难了,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拒绝“姐姐”。但是,阡陌无论是以多么巧妙的借口婉拒她,都不能让这位善良的姑娘不悲伤。

……

在又一满碗土豆烧肉拌饭被阡陌吃光后阡陌怀着感激的感情说道:“谢谢你的土豆烧肉,还有你的名字,澄之。”阡陌拼命挤出一丝微笑,一顿饭阡陌尽量吃得慢些,好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重新梳理思路。

澄之倒是很大方,她回应道:“夫妻之间不言谢啦!”

听了这话,阡陌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夫妻的话还没到那个程度,一切都是未知数呢……”阡陌慢吞吞地说,他在思考着要不要放弃这个机会,「或许应该坚持不去节外生枝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吧。」

想到这,他说:“我这样的人……不是很自信,也是真的不想那么麻烦……三年前我就想通了,人没有必要非要做符合常理的事啊,正规的难道一定就是正确的吗?不过是为了讨好人际圈而牺牲了自由罢了,我不稀罕。那么,也就是说在□□上的**这东西,配偶可以不需要,我还可以自己来,精神粮食我这么开朗就算自己活一辈子也不会抑郁,实在不想活了就死掉,洒脱地活一辈子,无牵无挂,出生的时候没人知道我,死了以后也不用他人记住,有什么难的?而且这是我的自由对吧?现在又有你来了那就更方便……”

“不可能!咱会记住!就算是给我留下的不是开心的记忆我也会记住!”澄之几乎要喊出来,因为她已经听出阡陌话里的意思了,她心中的不安转变成了悲凉。

阡陌有一个愿望,能在睡梦中安然离去,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活着时我已经饱受了痛苦,死的时候希望能愉快地死去。”

人在人间一百年,死后归灵界再一百年,轮回一次要两百多年。她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等下去了。但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只说:“抱歉……”

原本澄之眼中闪动的泪光已经从中滚落,阡陌和澄之都没注意到。一个就纠结着闭着眼,一个因为悲伤而没有了余力。

“这……好吧。那你看,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去谈恋爱啊,不会说话也不会浪漫,什么都不懂,还要维持好关系……过不了几天就会烦的吧。我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托付,这么孤独也习惯了,宅生活还蛮不错的……我对物质的要求很低,只要一日三餐顿顿有肉吃就够了,就是炒菜里加点肉就行。因为在我看来,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不过是肉,就算是把一块肉用五十种烹调方法给它按摩一遍,做出来一盘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也不过是肉而已,当然或许有人会指责我说在这块肉经受了五十遍烹调过后它本身的性质就已经改变了,可能会被吹捧成“艺术品”什么的,但就算是面对着这种极端的例子,我仍然只认为它就是一块肉,大概这就是思维上的差别吧,我就是不好这一口。所以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身边又没有父母,仅仅是这样的开销的话,钱是非常够的,毕竟死后我就不会听到别人议论我,虽然不会乱花钱但有意思的事我也是偶尔会去做的。哈哈,其实澄之,你也是,没了我也能活下去的,你可以没了我照样过得很好。”

“阡陌……明明才说了只要有能开心的方法就愿意活下去的。你说的那些,你骗不了我……”澄之颤抖着叫着阡陌的名字,她微微低着头抬着眼看着他,眼角已经多出了许多泪水。

阡陌也是第一次听别人夸自己,但这时他的心里只有些莫名其妙的亏心感,但他还是装作没听见没看见,继续说:“我现在不是学生嘛,上学碰上不顺心的就发发怒,反正本来除了你就没人喜欢我,碰上休息就自由自在地吃喝玩乐,怎么舒服怎么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而且过去的记忆先不提,既然你是灵物根据你刚才的说法我就猜着可能你很早就默默陪在我身边了……这样的话……”阡陌狠着心继续说着残酷的话。

“我呢,很感谢你的土豆炖肉,好久没吃到过别人无偿为我做的饭了,我真的很感谢你,下次见面我也为你做顿饭吧?”阡陌顿了顿,继续说,“……然后是道歉。”

原本沉下的头一言不发的澄之听到“道歉”两字时突然抬起头来,睁开泪眼,她问道:“道歉……什么?”

阡陌这才注意到澄之的泪水已经顺着那有些桃红的脸蛋流下来了,他呆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就是还是以你的话是真的为基础,等了我这么多年真的很累吧?很抱歉我还是想自私一点。因为你说的我前世的经历在我脑海中没有一点记忆,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其实对于我,我现在只是一个陌生人吧,我也没有帮过你,也没有一点纠葛,我们本来就互不相欠。倒是这顿饭我下次可以还给你。所以说你也不用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你爱着的那个我早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我只是个想安顿好余生的非正常人类罢了,绝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说……我们,互不相欠……?”澄之责问到。

「阡陌,阡陌……可我不正是你想得到的吗?外界让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现在就让我补偿回来……好吗?我只想独占你的温柔,同时承担你的痛苦,相信咱,可以做到的!我想和你永远生活下去,我想让你得到快乐,想照顾你、保护你、陪着你、想和你做最爱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想永远和你不分开。这次能因为我而活下去吗……?」澄之此刻有无数的话想对阡陌说,却不懂得该从哪开始,她已经慌了神,脑袋里混乱起来了。她眼角的泪已经成股流下,但她似乎还没有发觉。

阡陌看着她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会感觉痛楚,他感到心慌,六年了,阡陌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就像真的看到了心爱的人受伤那样。

他犹豫着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敢……”

“百里阡陌!”澄之突然高声吼了起来。

这一声让阡陌壮起来的胆子全掉光了,没有理由地,不是畏惧死亡或者受伤,但是他一瞬间也搞不懂在怕什么——从来都是别人越以这种方式向他示威他就胆子越大,但这次似乎不一样了,这不是示威,也不是威胁,她的怒吼里感觉不到对他的恶意,只是委屈,“阡陌,别走啊……”

阡陌愣愣地不敢再说话,甚至于呼吸也必须小心翼翼地才能进行下去:「我究竟在做什么……惹得对我最好的人这么伤心。我真坏,我真的配不上你……我的好姐姐……你就把我当做是个坏孩子吧,求你了。」

但澄之后悔了,记起来刚才阡陌说的“我没有姓”,又觉得她自己没有理由朝阡陌发脾气,澄之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她带着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希望能得到些他的原谅,但是看见他低着头,像是在认错,她也低下头去。

这真是走到了死胡同,阡陌已经表明了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再考虑其他人了。澄之真的盼望能有一天和她的爱人,也就是这一世的阡陌在一起,然后永远不再分开,然后她一直在寻找机会、等待机会,再然后,就一千九百年过去了,这期间她无数次出现在这个灵魂的世界里,也无数次看着他从自己眼前逝去。她从没有放弃过。

澄之低下头去,在脑海中自言自语道:「怪他什么?怪他让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吗?那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可就算是自己一厢情愿也不愿意就这么甘心……但是,但是前几世的他也一直在劝自己不要等他了。怎么会这样……一千九百年的等待至少让咱拥有你几天啊!等待已经等了!那我活这么久究竟是为什么!你那么美丽,本来一千六百年前就应该能把你拽过去的,是我太没用了吧……呵,真是可笑。是啊,那么多次都没能保护好你……那么多次都没能把握住机会……反而是自己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哪还有资格说爱他呢,又怎么能奢望这么温柔的他能和自己在一起呢?自己怎么能迁怒于这样无辜而且可怜的他呢,好不容易他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却突然闯进来,不应该是支持他吗了?但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啊……可恶啊!要是这次没有离开就好了,又要重来一遍吗?但是……」澄之就这样在脑海中不停地提问着自己不停地质疑着自己。

沉默许久,房间里异常的安静,只能一而再而三地淡化自己的呼吸声,生怕再触发什么。

「可是我不想惹她讨厌!我不想让她伤心!我一点也不想欺负她!我不要她受委屈!」

忽然间,阡陌用胳膊和胸膛环抱了澄之,急切的声音从她的双耳之间传来:“……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不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话说过了,对不起……”这匆忙的声音极速从耳侧传来,像是道歉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这么哭,我觉得好难过……那么多人伤心也看惯了,被自己羞辱过的人也有许多了,唯独你,我不想让您难过……我不该说那些任性的话……!对不起!我错了!”阡陌轻轻抱着澄之那被一头秀发盖起的背说着。阡陌虽然有些迷糊,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她,终究是不忍心。阡陌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怎么和别人拥抱过,就算是曾经父母在身边时他们也很少抱他,以至于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何年何月有过这种踏实的感觉,他一直都猜想着,拥抱是一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动作——果然是这样。

阡陌现在抱住了澄之,感觉到温暖、踏实、安心,是许久未感受到过的生命的触感。他本想是要好好安慰澄之、向她道歉的,结果反而先是让他自己变得舒适了。

澄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泣不成声,自己的泪早就将心爱的他的衣衫打湿。她赶紧抬起头抽出手来边擦眼泪边说:“我不是故……”

阡陌把澄之使劲往怀里抱了一下,又恢复到原来距离,强行打断她的话,看着澄之惊讶的眼神,说:“嘘,是我对不起,可怎么……说呢,虽然是有故意让你讨厌我的成分在里面,但我的话不该说的那么坚决。我不该惹你哭……确实是有故意惹你生气的成分在里面,但现在我就感觉像是做了一件极大的亏心事一样。我是个笨蛋!刚才我看到你已经要哭了,结果还是……啊。就是,你哭的时候,我也心里跟着难过。毕竟人家第一天来就被我惹哭不大好,对不起,我没哄过别人,也只是我觉得这样好就擅自抱住你了,就是猜着有用。明明是第一次见却……不过看样子是起作用了。哎呀我这话怎么说不明白!你要是还想让我怎么道歉,你尽管说,我会尽量去做的,除了……除了一些过分的事。”

阡陌道歉的样子倒是十分诚恳,这些也是真心话:“澄之,您……你,真的很喜欢我啊?”他又不可思议地小声问到。

澄之把脑袋埋进阡陌的胸膛,听着阡陌急促的心跳,干脆地回答:“超喜欢……但是咱那是爱,可不只是喜欢。我是你的狐狸……绝对配得上你!所以多抱一会好吗。好安心。”澄之在听阡陌的话时逐渐止住了哭泣,说话时满嘴的委屈,还是在小幅度不停地抽噎着。

阡陌本就不想松开,这样的拥抱他憧憬极了!「但是我配不上你啊……」

“……诶?!”虽说澄之好像反应有些迟钝吧但还是能反应过来的,心里的判别还是能断定的,她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她琥珀般的双眼,她激动地问,“那个!第一天来是指……!?”

阡陌尴尬地笑了笑,眼睛瞥向一边说:“果然发现了啊……嗯,事先说好我是经常会惹人讨厌总是惹女生哭的那种,你要是真决定在这陪我,按我现在的想法说,那就是“如果你能留下我会很高兴的”这样。毕竟你是少数的能和我说话说这么长时间的人,我觉得还不错。”

“我还以为阡陌讨厌我……我刚才叫了你“百里阡陌”,对不起。”澄之知道,灵魂无论过多久转几次世都是不会变的,即使在他遭遇那样的悲惨后,这让她再一次确认了。「也该是高尚的吧?」澄之想着。

阡陌却急了:“谁说讨厌你的!你不也是刚知道吗,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没事的!再说了,生气时叫人的全名肯定很有气势啊!我一点也不讨厌你。要不……我说实话了?”

澄之脸红了起来,答应了一声:“嗯!”

“你啊……”阡陌故意放慢语速,“我说的可是掏心窝的话。”

“咱知道,阡陌最讨厌说谎了!快说吧。”

“对,但是比如一些小惊喜之类的也没什么关系。嗯快说快说,那什么……澄之,你其实是我最喜欢的类型……”羞耻心又在作怪,即使知道对方更喜爱自己,脸也会红,“澄之的狐耳很可爱,尾巴很大、看起来很柔软。澄之做的饭菜很好吃……我已经看明白了,你对我很照顾……”

“就这样吗?”澄之逐渐不再啜泣了,她听到那个“最”了。

“……对啊。”阡陌本以为这句话会让她特别高兴但澄之的反应真是太平淡了,甚至他感觉她很失望。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阡陌现在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像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特长一样,他说:“要不然,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澄之在与阡陌对视了一会后突然破涕而笑,说到:“阡陌真是的!”然后从腰部紧紧地抱住了他。

「原来是慢反应啊。」阡陌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就碰到了澄之伸过来的尾巴。

澄之依着他,小声说:“阡陌喜欢我的尾巴的话,请不用客气,随时都可以摸。”

“啊……!”阡陌惊讶着,可他觉得这事不对,就赶快说,“你的尾巴我当然想摸,但是还是,等我们以后关系更亲近一些时我再摸吧?”

澄之把遗憾写在了脸上,她叹道:“是吗……好吧。”

“嗯……不过……”阡陌幽幽地说到。

澄之又慌张起来,她脑袋已经混乱到猜不到接下来阡陌会说什么了,她问:“不过?”

“你刚才哭哭啼啼的可没有千年狐的样子哦,怎么说也比我多活了十几个百年,你要是这样可怎么照顾我啊。”

“还不是你!你以为咱这前几世都是怎么被你惹哭的啊!连拒绝带死掉的……哭都成习惯了啊……”这最后一句带着一点无奈,然后傻笑起来。

看着澄之重新笑了起来,阡陌也感到一颗石头算是落地了。

「看来是没事了,真好。」

阡陌这是第一次有了心疼别人的情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难免会嗅到对方的体味,澄之那柔软的身体和那股莫名独特的香甜气味让阡陌感到一阵阵安心:「可真的是她吗?」但这疑问马上被安心感覆盖了。

澄之又突然说:“其实只要不再和你分开就够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成为夫妻,这样……”澄之的脸红红的。

阡陌却有点迷糊,他问:“原来你一开始没有这个意思吗?”

澄之眨巴眨巴眼睛,盯了阡陌一会儿,然后大胆地直接依偎到阡陌的胸前,想不明白阡陌是怎么曲解她的意思的,忍不住笑着顺着他继续说:“阡陌很好色呢~咱刚才还好奇你为啥突然说喜欢咱呢,刚想起来原来咱的小阡陌已经长成男人了啊。你要是真想要的话,咱愿意给你……”她带着满脸的羞涩说完,却又露出了窃喜的表情。

“啊,啊?可是。诶——?!”阡陌的心便“咚咚咚”地在胸腔里砸了起来,他自己都听见了,更别说依在他胸前的澄之,只好本能地涨红了脸,吐露心声道,“这也太尴尬了……”但他忽然间又回想起来,“不对!你刚才明明就有那个意思!不准欺负我哦。”

“哈哈哈!”似乎是阡陌尴尬的样子让澄之觉得好笑,也或许是能和他这么亲密地对话让她感到幸福吧,澄之止不住地把脸紧贴在前面胸膛前蹭着,澄之开心地笑着,同时近乎疯狂地嗅着爱人的气味,她闻到了来源于“喜欢”的气味,这让她信心倍增,“咱也喜欢阡陌哦~毕竟咱也说了想和你结婚这样出自真心的话。”

“……”

“阡陌要是板着脸咱真的会害怕的。”看着阡陌不现喜怒哀乐的脸,澄之有些后悔说了那样的话。

见阡陌还不说话,澄之又说:“咱知道,阡陌只是不愿意和别人建立太多关系,咱也是,咱也不愿意和太多人有联系,很累,对吧?”

这句话说到阡陌心坎里了,他看着她美丽的睫毛,轻轻回应:“你也这么觉得吗。”

澄之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阡陌现在是一个人,虽然对于人类这样的集体生活的动物来说非常孤单,但也一定会有一个人的好处,咱很清楚这一点的。”

“因为一个人呆着很安静啊。安静着,安静着,就不想再听到噪音了,有一点噪音也会觉得烦躁。”

澄之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好像是想安慰一下阡陌,她抬起头又说:“咱突然闯进来很失礼吧?其实是本来想给阡陌制造点惊喜的乐趣的……抱歉,忘记了你的感受……”

“没想到你都懂。”阡陌有些想哭,这样体贴自己的人,只有她,只有姐姐,只有澄之。阡陌信了,说:“多好啊,不会因为和谁有关系就要为了谁而违心地去过活,更不用看别人脸色,甚至不用去特意在乎道德,更不用劳心费力去小心翼翼地维护关系,好像跟我怕了谁似的。我这里有房,有钱,有地暖,有热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厨具家具我都有,甚至我问心无愧,我的心也早就平静下来了,我很懂得知足,我可以轻轻松松过一辈子,这是别人跟这个算计跟那个斗,算计上一辈子、斗到都成了老白头了才恍然大悟才得到的。我现在就有这些,我现在就能在人间界当个看官儿,什么潮流啊什么家族啊什么民族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把它们一脚踢开!让它们滚一边去。孤独是会让人上瘾的。唉,不过除去有时候夜里……”阡陌顿一顿,接着说,“但是我不后悔,想得到这些舒适那自然得舍弃一些别的。呵呵,不过你大概都看到了,你知道的吧?”

“咱知道,咱都知道,伤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因为咱已经能像现在这样抱住你了。”澄之顿了顿,又说,“咱还不能现身的时候啊,咱一直都陪在阡陌身边哦~阡陌难过时咱也会跟着流泪,就像是自己被伤到了一样,也恨自己那时不能从背后抱住你。”澄之接着用脸轻轻蹭着隔着一层纤维的阡陌的肌肤。

“嗯?为什么不能啊?”阡陌还是很喜欢被这么抱着的,再说了,他真的拿流泪的澄之没法子,澄之一哭阡陌就心疼,就好像天生克星一样。「或许如她说的那样,或许自己的前几世灵魂其实是爱着她的,然后产生了共鸣之类的?反正其他女人就没事啊!还是狐狸的原因?总之看到她哭我就会难过,那就多依她些吧。」

澄之犹豫着。

阡陌看着纠结的她,就说:“不想回答吗?没关系的。”

澄之抬起头,还是决定说:“对不起,在你的父母都离开你后我是可以现身来保护你的,但是我没来,理由……我知道我现在要是告诉你,你会讨厌我的。等以后阡陌了解我了,我再告诉你好吗……?”她低下头,在她看来没能征求阡陌的意见就是她最大的过错。

阡陌前一秒还没听明白,在被道歉后阡陌释然一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开心,更多的是因生活的磨难产生的淡泊,「真的是“姐姐”她啊。」

阡陌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说:“没关系。澄之肯定有澄之的理由,不用挂在心上的。”阡陌安慰着她,而对于他自己来说安慰是没有必要的行为了。在被他人伤害前预料到并先主动将自己隔离开来,反而是阡陌在佩服自己的智慧。

明明听到阡陌已经喊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原本应该高兴,可看着阡陌又开始变冷漠的脸,澄之又慌了,她意识到:「这是我自己种的果,我得自己处理。这时候解释清楚自己的观点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澄之便解释道:“主要是考虑到人类思想上的成熟,能不能做好这一辈子的打算,阡陌现在不也早就已经变成大孩子了吗?”澄之再次依偎到阡陌身上。

阡陌看着又赖在自己胸前又用大尾巴把自己围起来的澄之,终归是有了一些慰藉。「这是值得高兴的。一直就觉得这六年来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守护我。」

阡陌微微一笑,说:“虽然有种被操纵了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但是你的心意我是能感受得到的。即便现在还不能确定,无法说出口……我说的够多了……吧?”

澄之看着阡陌的眼睛,接起之前的话题:“如果,能有一个知己,“孤独”也就消失了吧。”

阡陌不说话,他很清楚澄之是什么意思。

“阡陌说不出口没关系。就默认让咱陪着你吧,咱不会背叛你的。我希望阡陌能相信我这一次,也希望阡陌能相信自己的能力。”澄之突然说到。

“那,我有一个疑问。”阡陌闭上眼睛说。

澄之抓紧了阡陌:“你问吧,咱会如实告诉你的!”

“我的“死”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咱会再哭上两百年啊!那是咱最害怕的事,那意味着你我的努力全部没用了,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我认得你你却再一次不认识我。我最害怕的就是被你忘记,我们一起承担的痛苦,我们一起拥有的快乐,都被你忘了,只有我自己还记得……全都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澄之闭上了眼,想想就想哭,想着的是她还没有说出的:「但是这次,我就会陪你一起了吧。」

“你啊……究竟是哪里来的毅力,一次又一次。你受委屈了。”阡陌便认同了澄之的爱。澄之一听这话就不再满足于近距离的依靠,她直接坐到了阡陌的大腿上,对坐着,似乎是想要把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却忽然有些害羞了,说:“要是狐狸的模样,这样子也不会觉得尴尬吧?”

“你化妆了吗?”阡陌红着脸想要打破凝重的空气。

“没有哦~阡陌要是想夸咱漂亮,可以换个说法,这个太欺负人了。”

阡陌点点头,道歉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澄之很漂亮。这姿势是不是……?”

阡陌看了看她,她红着脸噘着嘴,仍然是没有松开胳膊的意思,无奈只好问:“但谁也没法保证你以后会不会快乐,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能和阡陌在一起是咱在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咱一直这么相信着。如果阡陌不能保证咱的幸福,那就咱就保证阡陌的幸福,我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哪怕拼上性命,如果最后都能死在你怀里也是不枉咱这一生的爱。”澄之这么说到,阡陌也是第一次听别人愿意将性命托付给自己。

「大概是下了决心陪着我了,胡姐姐啊。是的,我很喜悦。啊,既然自己早就产生了“死”这种想法,在生命结束前相信别人一回也没有关系。况且谁会闲的没事来欺负我这个“人”。唉——」阡陌这么想着。

阡陌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说:“谁让你真的给我做了饭吃省了我的力气呢。”

澄之红红的脸上便逐渐又出现了笑容。“那咱可真的就住下了哦!阡陌不许反悔!”

“嗯。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可你不准再动不动就哭了,我是真拿你哭没辙。”

“那么……”澄之松开了紧紧抱着阡陌的胳膊,将脸一沉,似乎在预谋什么,“……苹果?”

“嗯,我去拿。”他还真没给别人削过苹果呢,他有点高兴。

在阡陌把心思放到走路上去,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澄之一股蛮力把他推倒在床上一侧。

等阡陌回过神来,他的手腕就已经被澄之牢牢地固定住了,他吓道:“啊?!不是要吃苹果吗!”

澄之不顾阡陌的挣扎,突然将他推到在床上然后自顾自地说道:“苹果和阡陌咱都要!今晚就是咱们的花烛夜啦,真诚的道歉还是要用身体……!况且!咱是世界上唯一会用心揣摩阡陌的生物了!咱叫澄之哦,记住!”可是,与其说是强行推倒,倒不如说是好友间突来的嬉闹。

澄之却忽然轻声道:“不如趁现在和咱好好享受这美妙的二人时间。一个人活着很累吧?”

“很累啊。但你就不要给我宽慰了,你越说我就越委屈,不说的话,我还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

“你知道“爱”与“喜欢”的区别么?爱的话,只要能见到对方,心里就能安心,只要知道对方安好,自己就能开心。无所谓做这种生理上的需要,就像是咱,其实只要能这样,直到死去都一直抱着你就够了。”澄之又掉了几滴眼泪,落在了阡陌脸上,她赶紧擦净。

阡陌听着澄之的语气,也终于冷静下来,他问:“那对你来说,“死”是什么?”

“死就是没有了,和你一起的回忆再也没有了,那些美好的事只能在我一个人的记忆里留下……你又会再一次忘记我,咱又要重来一次。我最害怕被你遗忘,哪怕你恨咱也好,很怕被你忘记……很怕……”

阡陌沉默了,他能体会到她的悲伤,不知不觉就看她入了迷,但是他想:「可是死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啊。」

澄之见阡陌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便有些满足地笑了,忍不住笑着问了句:“想要么?”

“你果然还是色的吧!”阡陌用他最大的力气想挣扎着起来,为的是不在这样的冲动的情景下犯下错误,“你去隔壁屋睡!”

“哪有丢下美丽又可爱的姑娘自己独享这美好夜晚的。”澄之用柔软的身体摩擦着阡陌。虽然隔着衣服,但不轻不沉的体重压在阡陌身上直让他误以为已经升入了天堂。“夫妻本来就是相爱的嘛~这种事的唯一对象那必然就是能睡在一张床上**相待那唯一的最爱的人啦~”

“是赤诚相待!你不要乱改啊。而且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不是吗?”阡陌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即使他的身体反应十分强烈,终于下了决心后用力将澄之推向了一边。

澄之蓄了蓄力,再次将阡陌压在身下。说:“才·不·管·呢 !接招!”

但阡陌其实很开心,这是被人喜欢的喜悦感。于是他们俩在打闹中笑了起来。

阡陌偶然触碰到了澄之的脸颊,奇怪起来,又摸了摸急忙问:“哎,你的耳朵去哪了?”

“耳朵?”澄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说,“这不是在这儿吗?”

阡陌就安下了心来,尴尬地说:“啊,是啊。我真是……”却在之后,心里有些难过:「我记得姐姐的脸颊旁是有耳朵的,她还绑过双马尾逗我笑呢……那澄之……不是啊?不是的话那我岂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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