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写真拍摄完成了后,众人便一齐返回了别墅。

经过了一整天的体力消耗后,大家都很疲惫,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后,时屿踌躇了一下,还是向陆一衍开口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为什么要道谢”陆一衍问,接着说,“攀岩最后是你独立完成的,惩罚你主动承担了最难的部分,要道谢也应该是我。”

“不,是我……”时屿摇头,他知道陆一衍这样说,是想让他心理更平衡些。

“你是我粉丝,”陆一衍截过话说,“在荧幕前明星都是要立宠粉人设的,所以我帮你也是理所当然,没必要道谢。”

“比起道谢,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陆一衍会突然这样问,时屿有些讶异。

“我们现在可是室友兼队友,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对待,别太有距离感吗?”

时屿听后微愣了愣。

陆一衍见他不说话,故作失落状:“果然还是有点艰难吗?”

“不是。”时屿立即否认,但一时又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解释清楚犹豫的缘由,长睫微微下敛。

并不是他不想把陆一衍当成普通朋友对待,这些年来在友谊这方面的缺失,让他对于普通朋友的相处模式实际上是处于一片空白的认知。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和除家人之外的人,以普通朋友的方式相处。

在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一时间甚至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陆一衍。

倒不如实话实说好了,怔忡间,他不由得冒出了一个这样的念头。

也确实跟随着想法诚实地问了出口:“普通朋友,应该怎么相处?”

“噗嗤”一声,陆一衍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又正了正语气说:“光用语言说不清的,不过你可以先从少道谢开始。”

时屿抿唇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一衍如墨的瞳孔划过一片亮色:“早点休息,明天可能还要外出录制,养好精神和体力。”

“好。”

次日的清早,节目组便发给了嘉宾们每组各一张挑战卡。

他们即将接受的第三个挑战任务,是要分别跟着对方一天,去深入了解各自的生活模式。

按照节目组规定的流程,今天应该是素人先跟着明星去体验一天他们的生活模式。

吃过了早饭后,几组嘉宾就分头出发了。

陆一衍这天接受了一个电视栏目的专访,而时屿将作为他的辅助助理,陪在他身边。

同行的还有陆一衍的经纪人付姐,清爽的短发搭配着职业装,看起来就是很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类型。

见到时屿,她友好地笑了笑,伸出了手:“你就是时屿吧,我听一衍提过你几次,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时屿在听到这话时微顿了顿,旋即反应了过来,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陆一衍竟然有和他的经纪人私下提过他。

也是,毕竟参加同一档综艺节目,还是需要和经纪人进行报备的。

这样转念一想,时屿收起内心的惊讶。

一到了台里,便有工作人员接应着陆一衍去化妆和换装。

在一旁的时屿碰到能够帮忙的事,就动手协助一下。

他原先就知道,表面光鲜亮丽的明星,私下其实并没有多么悠闲惬意,但他没想到会忙碌到这种程度。

在访谈正式开始之前,每个流程都要和不同的工作人员对接和确认工作,就连做妆造的时候也不例外。

采访开始后,时屿便和付姐在后台看着监视器里的陆一衍。

不管刚才多么地螺旋式忙碌,一到镜头面前,他又恢复成了和往昔一样的优雅从容模样。

采访的女主持人和他礼貌地握了个手,露出亲和的笑容:“好久不见一衍,最近还好吗?”

陆一衍也回以友善的笑:“不错,还挺充实的。”

女主持:“我知道前段时间你的个人演唱会举办地很顺利,那接下来在事业上有什么打算呢”

陆一衍略一思索:“应该还是以创造新的优质作品为主,当然也会尝试参与录制一两档综艺节目。”

女主持:“那可真是太值得期待了,有消息说你那档偶像粉丝的互动类型的综艺已经开始录制了,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和粉丝相处的过程很融洽,也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

时屿看着陆一衍说完,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迷人微笑,他下意识莫名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付姐说:“其实这也算是一衍出道以来,第一次接受真人秀综艺录制。”

“他这个人看似随和,但其实和人相处总是疏离的,我开始还有点担心你们的相处,小时,你没有太辛苦吧?”

时屿连忙摇头说:“没有,我不辛苦,反而可能是他比较苦一点,因为我经常麻烦到他。”

“你太谦虚了。”付姐笑着对他说。

而访谈此刻也已经进入到了第二个话题:“我知道,你从17岁开始就会自己写歌了。”

“到现在也有七个年头了,那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能坚持创作到今天呢?”

听到这个问题,陆一衍沉静的黑眸中倏然绽出了一抹光彩,像划破黑夜的火花,时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光亮的炙热。

“应该是来自生命原始的,最纯粹的热爱吧。”

主持人又问:“其实我很好奇,现在的时代做原创音乐是很辛苦的,你这么年轻就开始追梦,碰到特别难熬的时期,怎么度过呢”

听到这个问题,陆一衍沉默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说:“其实确实有过那样一段时间,我会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糟糕透了。”

“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我能走过那段时期,老实说,我觉得很大部分也是源自追星。”

主持人来了兴致,面露好奇地说:“真没想到我们的内娱万年墙头,也曾经是追星男孩啊。”

“到现在仍是,但我追的那颗星有点独特,他并不属于娱乐圈,也没有在任何公众平台露过面,是网络上的一个独立作曲人。”

“那你甚至没有见过他本人的样子,又是怎么从他身上深受鼓舞的呢?”

陆一衍笑了笑,神色又转向认真地说:“因为我一直铭记着他我曾说过的一段话,并奉为信条。”

“他说,音乐创作就是把我们血液里沸腾着的每个因子,融入进手中的作品里 ,让它们迸发出属于自己,也高于自己的独特生命力。”

“简而言之,创作其实也是创造我们自己。我不能放弃创作音乐,就像我不能背弃自己一样。”

时屿听到这段熟悉的话,从背开始到整个身体都似乎冰封在了原地。

他呼吸几乎处于一种完全停滞着的状态,听着对话继续进行。

“光听你这样说,我都对这位没露过面的神仙爱豆十分好奇,一衍愿意在现场向大家和广大粉丝朋友,安利一下自己的爱豆吗?”

“现在恐怕不行,因为他前几年已经退圈了,一直了无踪迹。所以我想他现在大概也不愿意被过多地讨论。”

“那真是太可惜了。”主持人有些惊讶地感慨了一句,还是很适时地转换了个话题。

透过监视器,时屿恰好对上了陆一衍的视线一瞬,又飞速挪开。

明明知道陆一衍并不是在看自己,时屿却依旧有种恍惚的错觉。

仿佛陆一衍的视线还是能透过屏幕,落在自己身上,让他有种无处遁形的慌乱感。

许多被埋在阴暗角落里慢慢腐朽的情绪,像沉积在碎石下的枯枝落叶一样。

本该一直沉寂着,却在狂风骤起时又依稀露出了些边角。

时屿的呼吸有些微微困难,却依旧死死地没有在面上露出半点痕迹。

之后的对话他再也听不进去半点,身体和灵魂分离,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坐在原地。

直到访谈录制结束后,一旁的付姐叫他,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了神来。

陆一衍这时也来到了后台,看他状态有些不对劲,还关切地问:“怎么脸色有点苍白,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是昨天有点没休息好。”时屿解释说,语气却难掩地有些僵硬。

陆一衍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心地说出了那些,时屿在内心认定。

自己一定不能反应异常让他有所察觉,靠着这个信念,时屿紊乱的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等到一路跟着录制的摄像大哥收了工,时屿本来以为大家要一起返回别墅的。

却被陆一衍拉住:“这期节目录制工作完成了,要趁着空隙出去走走吗?”

“啊?”时屿看着他,有些讶然,“可是你……”

陆一衍却腹黑一笑:“你难道觉得明星就不能自由出行吗?”

时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付姐走上前来,问他:“去哪?坐我的车”

“好,老地方,谢谢姐。”陆一衍说道。

“跟我客气什么?”

时屿没想到最后陆一衍带他去的地方,会是一个类似储物间的封闭仓库。

下车前,付姐递给陆一衍黑帽子和黑口罩:“这些带身上以防万一。你们现在没车不方便,回去之前记得提前通知我来接。”

说完后,便开车走了。

陆一衍把密封的门打开后,对时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微笑说:“欢迎来到我的私人乐园。”

时屿跟随着他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并非自己想象的规整严肃的模样。

而是参差地摆放了各种各样的乐器,墙壁上用喷漆喷绘着风格怪诞的涂鸦。

唯一一个与整体风格不符的,应该是场地中央的写字桌,上面还摊满着各种稿纸。

陆一衍见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先一步介绍说:“这是我出道前一直写歌的地方,挺乱的对吧”

时屿很实诚地点了点头:“确实有点。”

“这大概是我个人的一个怪癖,写歌的时候,我比较倾向于这种乱糟糟的环境。没有压制和束缚,想象就可以随处乱飞。”

说完,陆一衍向摆放着各类乐器的角落走去,问时屿:“要一起看看吗?”

“嗯。”时屿应了句。

看过了电钢琴和架子鼓,时屿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角落里的一把木吉他上。

陆一衍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问:“会弹吉他”

“不会,”时屿回答说,“一直想学来着,但没有机会。”

“现在也不晚。”陆一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拿起了那把吉他,说:“正好我可以教你。”

“可以吗?”时屿有些意外。

“当然,”陆一衍已经拿着吉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又对他说,“坐吧。”

时屿不再犹豫。

陆一衍把吉他调准了音后,便给他示范了一下抱琴的姿势,就把琴交给了时屿。

时屿按他说的姿势,抱好了琴后,有些茫然:“该怎么做”

“不急,先找找音符的位置。”说话间,陆一衍已经凑到了时屿面前,专注地看着他动作。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灼热呼吸,时屿僵了一秒,又迅速缓了过来:“该怎么找呢?”

陆一衍绕到他的背面,牵引着他的左手按在品格每个音符的对应位置上,右手拨弦。

有熟练别的乐器的基础,时屿学起这些来,确实没什么难度。

他的注意力渐渐从吉他弦,转移到两只交叠的手上。

陆一衍的手是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的类型,指节修长,指甲被修剪地干净平整。白皙的手背隐约可见微微凸起的青筋。

手心的热度,透过接触的皮肤,从每一个毛孔钻入四肢百骸,像是凝聚成了一阵无形的电流,掀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当意识到后,时屿的第一感受便是心悸。

可他自己也无法欺骗自己的是,在心悸过后,他内心涌动的,竟然想接纳这种感觉的渴望。

就像久旱的土地依旧渴望着甘霖。再孤独黯淡的星体,依旧离不开宇宙的引力。

陆一衍教完基本的扫弦方法后,时屿主动开口问:“你能试着演示一首歌吗?我想听听看。”

这是时屿主动向他提出的第一个请求,陆一衍瞳孔中划过一抹暗喜,继而点头说:“好。”

陆一衍拨响了第一个音符后,时屿便辨认出,这正是当天他在酒吧里用键盘弹奏的那首英文歌。

他们弹奏的虽然同一首曲子,但不同的演奏者和乐器,弹奏出来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陆一衍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减少了原本的忧伤想,却多了一抹温暖和治愈。

就像他从身后的窗子,折射进来的那束光一样,明亮且带着暖意。

在这样的光线下,时屿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着的细小尘粒。

大约所有物质与生俱来的的本能都是趋光趋热的,再微小的存在也一样。

“怎么会选这首歌?”听陆一衍完整地弹完后,时屿不禁问。

陆一衍解释说:“那天听你唱地很好听,就没忍住去扒了扒谱。”

“你弹的很好听。”时屿毫不吝啬地夸赞说。

陆一衍把吉他重新归位放好,看着时屿回了句:“大概是珠玉在前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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