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和沈知意沿着河岸狂奔，脚下的泥土被前夜的雨水浸得松软，每跑一步都溅起泥水。

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摇摇欲坠。

"三姐！"林岚大喊一声。

林三丫闻声回头，脸上泪痕交错。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颤抖，像片随时会被吹落的枯叶。

"别过来！"三丫声音嘶哑，"让我死了干净！与其嫁给傻子受罪，不如......"

她话未说完，沈知意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三姐你傻啊！"她从怀里掏出那叠钞票，在三丫眼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三丫愣住了，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那一沓钞票在阳光下泛着令人眩晕的光。

"我们骗奶奶的！"沈知意急声道，"我根本没怀孕，这钱就是给你还彩礼的！"

林岚一把将三丫从青石板上拉下来："三姐，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

三丫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

她看看林岚，又看看沈知意手中的钱，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我、我以为......"她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们有孩子了......钱就不够，我还是要嫁......"

沈知意蹲下身，轻轻抱住她："傻三姐，这钱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你看，不仅够还彩礼，还多出两百呢！"她得意地眨眨眼，"我可是从你奶奶手里多抠了两百块！"

三丫破涕为笑，她紧紧抓住沈知意和林岚的手，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你......"

"走吧，"林岚扶起三丫，"去李家还钱。"

三人来到李家时，李铁栓正蹲在门口抽烟。看见他们，立刻站起身，满脸戒备："怎么？反悔了？"

林岚掏出三百块钱："这是彩礼钱，点点。"

李铁栓愣住了，接过钱数了数，脸色阴晴不定。他没想到林家真能拿出这笔钱，更没想到会这么快。

"字据呢？"林岚冷声问。

李铁栓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字据，林岚接过，仔细检查后，当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从今往后，我姐跟你们李家再无瓜葛。"林岚一字一顿地说，"要是再敢骚扰她，别怪我不客气。"

李铁栓被这气势震住，悻悻地啐了一口，转身进屋，"砰"地关上门。

走出李家院子，三丫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阳光照在她脸上，那张总是愁苦的脸第一次舒展开来，显露出少女应有的明媚。

"现在去哪？"三丫小声问，"回家吗？"

沈知意晃了晃手中剩下的两百块钱，狡黠一笑："急什么？这里离镇上近，不逛逛多可惜？"

林岚也笑了："走吧，带你们去供销社看看。"

三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好好逛过供销社。

镇上的供销社是一栋灰砖平房，门楣上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推开刷着绿漆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布料、糖果和煤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搪瓷盆、暖水瓶、铁皮饼干盒......玻璃柜台里陈列着糖果、点心和日用百货。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售货员正凑在一起织毛衣，见有人进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沈知意直奔化妆品柜台，眼睛亮得像星星："同志，有雪花膏吗？"

一个烫着卷发的售货员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沈知意几眼："上海牌的，两块五一盒。"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圆铁盒，沈知意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股淡雅的香气飘散开来，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涂在手背上，细腻的膏体很快被皮肤吸收。

"真香！"沈知意陶醉地闻了闻，"比我以前用的还好！"

售货员见她喜欢，态度也热情起来："姑娘皮肤白，用这个正合适。上海牌的最滋润了，城里姑娘都用这个。"

沈知意得意地冲林岚眨眨眼，突然注意到三丫正眼巴巴地看着那盒雪花膏，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同志，再拿一盒。"沈知意说。

三丫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要！太贵了！"

"拿着。"林岚直接付了钱，把两盒雪花膏分别塞给沈知意和三丫，"你们女孩子用得着。"

三丫捧着雪花膏，眼眶又红了。她从小到大，连块像样的肥皂都没用过，更别说这么金贵的护肤品了。

"谢谢......"她小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铁盒上的花纹，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离开化妆品柜台，三人又逛到了服装区。墙上挂着几件成衣，大多是灰蓝绿的工装款式，沈知意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件红色连衣裙吸引住了。

那是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蕾丝，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在这片灰蓝的海洋中格外醒目。

"同志，能试试那条裙子吗？"沈知意轻声问。

售货员取下裙子，递给她："上海来的最新款，一百块。"

"一百块？"三丫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沈知意也愣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裙子，走到角落的试衣间。

片刻后，当她穿着红裙子走出来时，整个供销社仿佛都亮堂了几分。

裙子衬得她肌肤如雪，腰肢纤细，亭亭玉立，沈知意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像朵盛开的玫瑰。

"真好看......"三丫喃喃道，"像画报上的电影明星。"

沈知意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恍惚："我妈妈......也有条红裙子。"她轻声说，"小时候，她穿着红裙子带我去公园，所有人都回头看我们......"

林岚站在一旁，看着她沉浸在回忆中的侧脸，心中微微一动。

"买了吧。"林岚说。

沈知意回过神来，摇摇头："太贵了。"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裙摆，故作轻松地说，"而且红色太扎眼了，不适合干活穿。"

她转身回到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

出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但眼神里的失落怎么也藏不住。

离开供销社，三人又逛了镇上的其他店铺。路过国营饭店时，飘出的香味让三丫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吧？"林岚笑道，"走，吃馄饨去。"

国营饭店里人不多，墙上贴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标语。三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三碗猪肉白菜馅馄饨。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薄皮大馅，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金色的油花。三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溢满口腔，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慢点吃，烫。"林岚提醒道，自己却没动筷子。

"你不吃吗？"沈知意问。

林岚摇摇头："你们先吃，我有点事要办。"她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吃完你们先回去，别等我了。"

沈知意还想说什么，林岚已经起身离开。

透过玻璃窗，只看见林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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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