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耶律

商队一路往前走,阮思音故意落在了后头。

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人,她知道。

许吟秋还是跟了上来,却因为她的拒绝而不好意思离得太近。

阮思音低头看着山路,时不时用手拨开挡路的杂草,心里面回想着那怪梦中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并没有说清楚结局,但许吟秋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京城,最终是获得了一个好结局的。

阮思音只在那梦中看见了自己的结局,那就是离开。

离开京城。

身后隐隐有人的咳嗽声传来。

昨晚上风雨交加,在山间奔波,没有好的体质是一定会生病的。

许吟秋那弱不禁风的身影摇摇摆摆跟在后面,阮思音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么她此时的狠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吟秋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得这些苦。

但被阮思音拒绝,她没有死缠烂打,只是默默坚持。

阮思音想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一时涌上一股别样的情绪。

涌上来又被她冷漠地压制下去。

前方道路渐渐开阔,往下看能够看见平坦大道,阮思音忽然在这时叫停了众人。

她留心听了听身后的动静,知道许吟秋体力不支,不久前停下跟随的步伐,还在半道上休息。

回头看了眼,垂眸吩咐道:“换条路走。”

老单不解,但阮思音已经抬脚往一旁的树林中走去了。

众人虽然疑惑,但仍旧跟着离开了这条路,钻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没在树林中走多久,就听见方才远离的大路上传来细微的马蹄声,听这声音。应当是几匹精良快马。

众人停下脚步。

边塞城郭交界之地常常出没武力,不是山贼就是官兵,眼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马蹄声就在附近消失了。

*

许吟秋休息毕,把方才阮思音留下的干粮吃了几口,复又扶着清儿的手站起身赶路。

清儿焦急地往前面看,道:“小姐,怎么办,方才还看得见他们,就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了!”

许吟秋叹了口气,“许是已经下了山,走上大路了吧。我们再走快些,就能追上的。”

清儿一行热泪留下来,“这些贱民真是一个好心肠的都没有,将我们两个弱女子留在荒山野岭,走得那样快,仿佛害怕我们追上似的!”

许吟秋嘴唇紧抿,她自小身份尊贵,旁人知她身份,恨不得什么都听她的,她误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只要讲道理都能说清楚话,自己性子不像其他贵女那般娇宠,在京城还因此受到诸多赞誉。却没想到离了身份地位,竟然频频受挫。一路上不知道遭遇多少冷眼。

心里头苦楚,但终究是多年培养的世家女,骨子里的傲气叫她没有像清儿一般落下泪来。

“走吧。”

两人沿着山路继续前行,拨开茂盛的草木,清儿终于开心地叫起来:“小姐!咱们马上就能出山了!”

望着眼前大路,许吟秋凄苦的面容上终于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哪知一只脚还没踏出去,一道熟悉的嗓音倒先响起了。

说话的人带有浓浓的口音,说着不熟练的汉语。低沉粗狂的嗓音暗藏波涛。

恰时一阵狂风吹过,道路旁半人高的草丛大幅摆动。

沙石四起,那人的声音却很平静。

耶律齐光高高坐在马上,目光安宁。

“……秋,我找到你了。”

许吟秋浑身一震。

她的衣被吹得鼓起,像只蹁跹的蝴蝶摇摇欲坠。

她始终没回头。

*

这一幕被躲在树林中的几人全看了个清楚,因距离较远,听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大家都看见了耶律齐光那匹赤红色的马。

耶律齐光出现后,众人便快速离开,这人谨小慎微,若是待在原地被他发现,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坐在故城的酒楼中吃饭,商队的人均是不可思议地聊起方才发生的事。毕竟耶律齐光这种人物,从来只活在传闻中,今日难得一见真容——虽然也没看清。

一人由衷赞叹道:“东家真是神了!那两人果真与亓丹有关,幸好我们没让她们跟着下山,若是在路上碰到亓丹人,怕不是要杀我们灭口!”

老单本觉得这次阮思音实在有些凉薄,不过是两个孤弱女子,帮一把只是举手之劳,阮思音竟然如此狠心,若是让那两人留在深山中,不说迷路,就是遇上什么野兽,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完全没有胜算。

心里面对阮思音的为人产生了不少质疑,但见方才之景,却不得不佩服阮思音预知之能,连马上要在大路口遇上亓丹兵马都能适时躲避,当真有如神仙之能了!

众人连连夸赞阮思音,一口一个“东家真是机智透顶!”

但瞧着阮思音却没太听进去的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吃着面前的菜。

老单赶忙站起身道:“东家没胃口?莫不是生了病?咱们昨日都受了雨,我去药房拿几副药,今晚上大家喝几碗去去寒!”又对阮思音道:“东家得多吃些东西才行!这故城卖的烧饼出名得很,连京城的人都知道,说是又香又酥,我去买几个来,东家若是不想吃饭,也得吃几个饼补充体力!”

阮思音模模糊糊道了谢,没说几句就起身离了桌,去房中休息。

*

阮思音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去了皇宫同朱太后请安,陪朱太后在御花园荒废一上午时间,往宫外走时,正好遇上祝之宣。

“弟妹瞧着瘦了。”祝之宣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如是说。

阮思音诧异了一瞬,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回道:“是么……”

祝之宣凝视她面颊,“也黑了些,瞧着像是去了趟远门似的。”

阮思音顿时心跳如擂鼓,低声回复:“近日天气好,搬把藤椅在院子里休息最是舒坦,许是太阳照得多了,的确是黑了不少。”

祝之宣笑:“旁的姑娘都爱美,若是在太阳下走一遭,恨不得拿纨扇遮着,偏你倒好,专门要往太阳底下晒,难不成是觉得肤色黑些才好看?”

听他语气轻松,阮思音松了口气,“是臣妾身子不好,少不了要在太阳下晒晒的……去去水气。”

祝之宣漫不经心“唔”了声,转了话题,“母后的生辰就快到了,这些日子弟妹多陪陪母后,母后说的话要好好听,届时生辰宴上,可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老七的脸。”

阮思音行礼说是。

从宫中出来,前门大街旁的包子铺遇上正一口一个吃着包子的付小义,阮思音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正好看见,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付小义没来得及咽下这一口,无声地朝她挥了挥手。

阮思音放下帘子,回到祁王府换了身衣服,从后门离去。

在自家酒馆见到付小义,后者手上拎着一笼包子,见到她就递上了。“尝尝吧,还是热的。”

阮思音接过,问:“怎么了,可是有何事发生?”

阮思音今日上午要进宫的消息一早就让孟晓传给付小义了,两人从前相约,若是有急事,付小义便在前门大家的包子铺等着,给她一个消息。

付小义道:“前天来了个江南的老板,说是要跟我们谈生意。”

阮思音挑了挑眉,“那老板是谁?谈出什么了?”

“说来你都觉得惊讶,”付小义喝了一大口茶,道:“这人是江南第一大商户——傅家,来跟我谈的是他家的大公子,瞧着不好对付。昨日我请他在如意园饮茶,他不怎么说话,大半都是跟在他身旁的几个人代为回答,我听着,像是傅家有意要往盛京发展。”

“傅家在盛京不是有好几家铺子么?虽然规模比不上江南,但商户里也算排在前头。”

“可不是这样么,但我听着,许是这傅家想举家进京来了……不止生意么,他家还有几个儿子,有个早先已经过了春试,往后在盛京也能有个一官半职……”

阮思音点了点头,“他家的生意不干净,这几年为了要当官,已经舍弃了不少,是这个时候,要考虑转型了。”

付小义后头要说的话阮思音隐隐有所猜到,两人的目光才空中相接,付小义道:“傅老板的意思,估摸着不是想跟我们谈合作来的。”

傅家的生意与阮付两人的生意多有重叠,只是从前一家在南方发展,一家在北方发展,彼此互不打扰,如今傅家上来,冲突是避免不了的,但傅公子的态度又不清不楚,恐怕这冲突要想解决,应当不会很简单。

阮思音陷入沉思,这几年虽然势头迅猛,不过是找到了空白,恰好也寻到几个能力好的合作伙伴,在北方暂无竞争对手,才得以这般发展迅速,但论起根基,比起傅家可是差得太远了。

若是傅家想要侵吞自家产业,对他们来说可不会是什么绝不可能做到的事。

“傅老板在哪处落脚?今日可还得空,不如再见见吧。”阮思音抿了口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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