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笛音

朱太后打断道:“好了,玩个游戏而已,少说废话,再吵几句可就没时间了。”

说完后示意紫芫,紫芫婷婷袅袅走至中间坐下,拿出一小只羊皮鼓来,众人凝神听着。

荣贵妃从头顶取下一只碎玉簪当做花枝。

鼓声节奏地响着,簪子从人们手中接连停留又送走。

鼓声停,簪子停在张幼宁手上。

张幼宁莞尔一笑,毫无羞涩之意地大方起身,随口说了句小诗,对仗工整,颇具意趣,众人拍手称赞。

她挑衅似的朝阮思音一瞧。阮思音不作反应,不疾不徐喝了口茶汤。

第二局,鼓声停,簪子落在了张明仪手上。张明仪颇为自谦地打趣了自家妹妹几句,当场将自家妹妹刚做出来的诗改了几个字,又成了另一首好诗,顿时把棚内的气氛引到**,得了满堂彩。

第三局,鼓声节奏加快,众人兴致高涨,簪子落在张幼宁手上时,她故意停滞不传,直到后头的人玩笑般挠了挠她,她才将簪子递了过去,鼓声停,簪子落在了阮思音手里。

阮思音举着簪子,笑道:“是我输了。”

她站起身,对朱太后道:“儿臣不会作诗。”

孟晓在一旁头低得想要埋进地里。三年前的流言她是经历过的,鄙夷目光当真会让人抬不起来。张幼宁直接笑出声,“王妃不会以为,在大家面前出丑便是‘不扰兴致’了吧,规矩是规矩,游戏输了就要接受惩罚,可不能只说一句不会就行,王妃不知道么?”

阮思音道:“方才我是说我不会作诗,可别的嘛,总归是会一两样的。”

张幼宁又道:“可我怎么记得,那次英国公府上,王妃说过,也不会弹琴。”

“我自是诗也不会,琴也不会,只会些雕虫小技,博诸位一乐罢了。”

荣贵妃问:“那齐王妃会什么?”

阮思音对朱太后道:“臣妾在蜀中时,曾跟一位老师学过吹笛子,技艺一般,还请不要取笑。”

她说完就从身后拿出一把笛子,起身试了试笛音。

流畅的音符流出,京城中从未听过的欢快乐曲流淌出来,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好像一阵风把人带到了江上,江上淋漓景观尽收眼底。

恰巧外间跑马声,风声传进,肆意畅快的曲调与姿态不谋而合,直将这曲子的意境又拉阔几个层次。

一曲终了,久久无人言。

阮思音朝朱太后行了一礼,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孟晓抬头将她看着,涨红着脸,眼里全冒着星星。

张幼宁一脸不可置信,嘴角耷拉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掌声是先从帐篷外传来的。

一小太监撩起帐帘,祝之宣弯身从帘后进来,棚内的人顿时齐齐起身向他行礼。

祝之宣一摆手,看向阮思音,笑道:“弟妹,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呢。”

“雕虫小技罢了,只能博人一笑。”阮思音回。

祝之宣却道:“朕看不是,这曲子很好。朕方才在帐篷外听见,都不愿进来打扰了你,好久没听过这般风情的曲子,真是叫朕耳目一新。”

他说完往前走,后面依次又进来些人,祝之林也在其间。

朱太后却不甚高兴,道:“让你作诗你却吹了个曲子,皇帝喜欢,哀家却觉得一般。”

方才看皇帝脸色,想要附和着夸几句的人,这时听了太后的话,又闭上了嘴。

荣贵妃接过太后的话,对祝之宣道:“陛下不知情,妹妹是钻了空子的,之前说好的是簪子传到谁手中谁便要作诗,妹妹不会作诗,才选了吹笛子。不作数,还要受罚。”

祝之宣道:“是么?这也有理,等晚间席上,弟妹得多喝几杯才是。”

荣贵妃看朱太后不满意,本想着说这话让阮思音重新处罚一回。荣贵妃想借机讨朱太后欢心,让阮思音下不来台,哪晓得祝之宣却一语帮阮思音解了围。

阮思音这回算是出了风头,众人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些。

朱太后瞧见,有些不喜,道:“时间还早,不如再来一局。”

祝之宣道:“甚好,朕不参与,你们玩便是,朕看着。”

紫芫领了命,重新坐在帐篷中央,拿着牛皮鼓的模样更认真了。鼓声较之前几局也更未繁复,参与者也不由得更加聚精会神地听着。

鼓声停,簪子落到了朱太后手中。

*

祝之宣很是惊讶,“母后也参与么?”

朱太后笑,“哀家还没老呢。”

众人都没料到,朱太后表面要参加游戏,可谁又敢让朱太后给大家作诗,朱太后身边坐着荣贵妃,本以为不论鼓声是否停了,这簪子总归落不到朱太后手上,总归会被荣贵妃或是其他夫人接过,再不动声色地把场子圆了,可大家却看见这簪子落在朱太后手中时,鼓声才刚至末尾。紫芫像是故意似的,把鼓声调快了些,一下子便停了。这簪子也就留在了朱太后手中。

众人均感讶异。

朱太后却说,“方才思音钻了个空子,哀家今日也要钻一个空子。”

“哀家久没作诗,昨日是哀家生辰,诸位便给哀家一个机会,让哀家不至于丢脸。”

祝之宣道:“母后的生辰,母后说了算,机会是给的。可母后要怎么钻这个空子?若是要儿子代为行诗,儿子可是不愿意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

朱太后也笑了,道:“哀家可不敢麻烦皇帝!”

朱太后望向祝之林,祝之林不动声色错了目光,浅饮了口茶。

祝之宣像是不怕事大一般,大声道:“七弟也不愿意。”

朱太后气极反笑,“好好好,你们不愿意自有人愿意,总有人不会忘记哀家小时候的疼爱,出来帮哀家一把。”

朱太后招了招手,紫芫从袖中抽出一张纸。

朱太后道:“昨日有人写了首诗给我看,我瞧着这诗甚好,今日趁着这机会,把这首诗念给大家听听,也算作帮我解了一个局。”

紫芫富有情感地将手中的诗句念出,是一首七言绝句。语句磅礴大气,众人都听入了迷。

诗句一开头描绘的便是塞北的大漠孤烟之景,阮思音思绪一顿。

最后一句念完,张明仪率先叫好。

余人跟着也道:“真是好诗啊!”

祝之宣沉思了一阵,偏头问道:“母后,不知这是谁的诗?”

朱太后目视前方,道:“是从前在哀家膝下长大的姑娘,哀家从小待她如己出,如今她受了难,哀家心里面心痛,但还是等到她回来了。”

众人安静下来,朱太后言辞恳切,道:“吟秋,出来吧。”

帐篷后侧,朱太后方向的帘子一动,一个清瘦的身影现身。

许吟秋眉目清丽,头微微低垂着,走至朱太后身旁。

*

帐篷内的人面面相觑,许吟秋回京城来早有传言,但她到底在哪里一直都没有个说法。起先风头大,有人到太尉家中去,询问一番也不知道许吟秋的踪迹,离许吟秋回京的消息已经过去快一个月,这一个月中间传言逐渐息止,少有人谈论,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流言只是空穴来风。

除了当中少数知情人士,谁也没料到此刻许吟秋的出现。

众人倒抽冷气的时候阮思音只是慢慢摩挲着竹笛身上的纹路。

原是这个打算,太后要当面打阮思音的脸,今日把她叫过来估计就是给许吟秋出场做陪衬的。

怪说不得方才吹完一曲,太后的脸色这样难看。原来是想复刻当年英国公府的场景,不过要再增**,两者相较,衬出曾经盛京才女的风华来。

先出声的是祝之宣,他笑了声,继而道:“吟秋回来省亲,路上遇到些麻烦,身子不好,在京城养了这么久难得出来一次。你们别太激动,小心她的身子。”

许吟秋从边关回来的事毕竟不光彩,不能明目张胆地解释她回来的缘由,为□□言侵扰,太后的意思,是先以回家省亲的理由出现在众人面前,往后再悄悄过渡,以便留在盛京。

这些话来狩猎场之前朱太后便跟祝之宣说了,祝之宣喜欢许吟秋自然会同意撒这个谎。

朱太后道:“哀家的好姑娘在外面吃了苦,现今回了京城,就好好享受享受,尽管去玩。”

祝之宣笑意淡淡,“吟秋回来了真是好,朕好几次前几年母后生辰宴上,想起你为母后献舞的样子,你走后,京中竟无这样的色彩了。”

众人看着上头这两人的眼色,纷纷上前问候,亲切热烈的欢迎态度一下子消融了许吟秋脸上隐隐的愁苦之色。

阮思音在人群外。

她偷瞧了眼同样在人群外的祝之林,后者看向许吟秋的眼神中含着欣慰。

她手上还握着那把小竹笛,看过祝之林后,她垂下头。竹笛以一种不由自主且不安分的状态在她手心里转来转去。

这些人都是人精,围着许吟秋热络聊着,深的不问,就问些有关草原的风土人情之类不痛不痒的问题。

许吟秋一一耐心解答。

张幼宁没多久从人群中挤出来,面上还残留着同许吟秋互诉别来情绪的笑。

她走至阮思音跟前,怀着恶意小声道:“吟秋姐姐回来,你也留不了多久了。我早说过,盛京城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阮思音心头积攒着好些情绪,看向张幼宁时眼中波澜不起。

张幼宁心头跳了跳。

阮思音此时不疾不徐道:“张小姐这样子真叫人可笑,像只追着人叫的狗,不如张小姐也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重新回娘胎里生一回吧,往后好好教养,多少不会像如今这般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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